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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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你怕我嗎】

我又一次把雅雅帶回了家。卸妝後的她狀況相當差, 皮膚蒼白,嘴唇青紫,她躺在浴缸裏, 身體時不時往下滑,似乎随時都可能暈倒。此時此刻我深刻感覺到浴室裏沒有排氣扇是多麽不方便,我只好開着門給她洗澡。子夜乖乖地守在門外, 背靠牆壁,一聲不吭。

當她渾身總算溫暖起來以後, 她緩緩講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我是家裏的長女, 從小備受期待。我留及腰長發, 穿一絲不茍的定制服裝, 門門課都拿第一。我沒有自己的時間, 我學習芭蕾、鋼琴、聲樂、外語、金融等作為一名淑女和長女所需要的一切技能。我參加了無數比賽,斬獲數不清的獎項。十二歲的時候, 我的婚約就已經定下來了——對方與我家門當戶對,等我到法定年齡就會結婚。但是, 我從高中開始反叛,我沒有去考父母理想的國內學府, 我順利申請上了美國的學校。而從小就被束縛的我, 去了美國,發現那裏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我才發現除了學習還可以做那麽多有趣的事, 一個女性可以穿得那麽性感靓麗,就連性別也不是固化的。”

“我用盡辦法與原訂婚對象取消了婚約,之後, 我打算體驗一番當男性的滋味——身為女性, 天天被莫名其妙的男性搭讪、騷擾, 我渾身都不舒服。我本來就不矮, 我把長發裹起來,戴上短發,畫個淡妝,裹個胸,穿上男裝,壓低聲線,沒人懷疑過我的性別。那些令我煩惱的目光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瘋狂的接近,我倒是不讨厭同性,與她們做個朋友還是可以的。對于我來說,性別就像游戲,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享受男權社會的福利和優待,多好。”

她的經歷簡直讓我感到不可思議,我忍不住撫上她的額發,啧啧,這長相,無論是男女那都叫絕好嗎

“校慶的時候,我遇上了那兩個人,賀嘉、鄭一凡。賀嘉比我大一歲,看着格外體貼、溫柔,鄭一凡跟我同歲,桀骜不馴,非常講義氣,經常幫助我。我們三個關系越來越好,一起蹦迪、玩網游、熬夜學習。有一次,他倆見我進了女廁所,知道了我是個女的。賀嘉開始追我。”

雅雅的語氣帶着淡淡的嘲諷:“賀嘉知道我的所有喜好,他關心我的一切。從18歲到22歲,将近五年,他是我的朋友、情人、商業合作夥伴。23歲,我們結婚、創業。我以為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從我們回國闖蕩開始,我就不再男裝打扮了。越愛他,我越希望自己女人味一點,我專門研究穿着打扮,開始畫細致淑女的妝,穿高跟鞋,穿顯腰臀的長裙,但當他看到我那樣打扮之後,總是會對我有些冷淡。我以為他在害羞。”

“當我心血來潮穿男裝的時候,他又會非常熱情。我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聽到這裏我已經意識到什麽不對勁了,我輕聲問:“他是gay?”

她有些艱難地點點頭。

“婚後第一年,太累了,我沒有察覺到他的任何異常。我只知道他經常加班,經常應酬。第二年,有朋友讓我小心一點,給我發了他的照片。他在和一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接吻。”

“一開始我是真的不信,畢竟我們早年玩過各種游戲,這種十有八九是在開玩笑。當時我們公司已經出現了嚴重問題,我天天焦頭爛額,實在是無暇顧及。但很快,就是捉奸在床的戲碼。他出軌的對象是我們共同的朋友,鄭一凡。”

“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倆十幾歲就相愛了,而賀嘉明明愛鄭一凡愛得死去活來,又不敢跟他在一起,于是追我,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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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擡頭看我,那雙眼睛裏滿是紅血絲:“他說,他以為他會愛上我。他是想跟我結婚、生子、過上一輩子的。”

我:“”

雅雅:“說到這裏,你可能還覺得這只是個失敗的愛情故事,但我告訴你,這些話都是他騙我的。”

她說:“他這個人應該是個純同性戀,但通過吃藥和幻想,他可以表現得跟異性戀類似,而我沒有經驗,我辨別不出來,我現在當然知道了,他跟我在一起的第一目的,是蒙騙他父母的眼睛,是為了騙子宮。他父母是絕對不允許他成為同性戀的。我只是慶幸當時我一直在拖,說着再奮鬥幾年,晚點生孩子。”

雅雅:“至于第二個目的吧,大概他婚前就想到了,所以跟我簽了各種對我不利的合約。呵,我那會兒真的傻到了家,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後來私家偵探告訴我,鄭一凡的父親在我們讀書那會兒就被雙規了,他母親跑了,家裏欠了債,他根本沒有生活費,一直在靠賀嘉養他。賀嘉又出生于普通小康家庭,沒太多錢可以揮霍。于是,賀嘉為了幫鄭一凡還錢,幫助鄭一凡創業,開始打我的主意。所以說,我們的公司,十有八九是賀嘉自己找人搞的鬼,他老早就轉移了資産”

之後,我沒記錯的話,雅雅經歷的不僅僅是公司破産、欠債還錢的問題,她父親絕症去世,母親倒下,整個家算是完了。

我氣得想拿刀砍人了,一股子火在我的胸口燃燒:“我的天吶這倆人TM就是渣男中的戰鬥機!尤其是賀嘉,無論他是什麽性向,你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沒有愛情也該有點親情吧,就算養只狗六七年也該有點感情了吧,他怎麽忍心那樣對你!!!”

雅雅的音調沒什麽起伏,她淡淡地說:“今天,我去看望了他,你猜,他跟誰在一起鬼混?”

“那個姓鄭的?”

雅雅總算笑了,她笑得花枝亂顫:“不知道的以為是他的情人吧,結果是五千一個晚上的鴨,哈哈哈哈哈哈。他早就跟鄭分手了。他一直以來執迷不悟的那段、最偉大的愛情——不惜以背叛我、犧牲我為代價的那段真愛——最後也被他自己抛在腦後了。”

洗完澡,我把她塞進被窩,她看起來太憔悴了。她眼下青黑,嘴唇幹澀。我又忙着給她塗霜和唇膏。

雅雅已經閉上了眼睛,她輕聲呢喃:“如果我說,我殺了賀嘉,你信嗎?”

我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給她塗唇膏:“姓賀的已經是渣男中的極品戰鬥機了,你做出了什麽我都信。”

她的嘴角翹了起來:“你怎麽這麽單純,這麽容易信任人呢,暄暄?”

她用指尖卷我的發梢,輕輕揉捏。

我幫她蓋被子:“輕信可能算是成年人的缺點,但是對于你,我還是想試一下相信。”

她的笑容淺了些,低聲道:“如果我真的殺了他,我就是殺人犯。暄暄,殺人犯就躺在你的身邊,你真的一點都不怕麽?”

說真的,在那一剎那恐懼确實爬上了我的心髒,我感覺渾身發冷。她染血的紅裙還挂在洗手間裏,散發着血的味道。

但一想到她是雅雅,我又放松下來了:“我為什麽要怕一個救了我的人呀?”

“救?”

“你的項鏈救了我,嗯,我和他——坐在那邊的那個弟弟而且,你還默默幫我找了工作!我為什麽還要怕你呢?”

她輕輕握着我的手,聲音軟軟的:“對,暄暄,你不用怕。你不需要怕。”

我是打算陪着雅雅,等她穩定睡下去了我再睡。而事實上,我早早就睡着了,睡得跟死豬似的周圍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半夜其實還發生了很多事

半夜,雅雅坐在臼恃広床上盯着周明暄。而殷子夜盯着她。

冷風敲打着玻璃窗。

大概三點,雅雅跨過周明暄,下床。她披散着長發,出了門。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回來了。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緩緩爬上閣樓。

她緩緩拖拽着行李,從右邊,到左邊,一點一點,發出咕嚕咕嚕、嘎吱嘎吱的聲響,緩緩的。

終于,她把行李拖進了最左側、也就是最幽深的閣樓之中。

從進入那個空間開始,她的衣着自動換成了紅裙——那裏是她的世界,她可以随心所欲。

她打開行李。

被捆綁的、渾身是血的男人驚恐地嗚嗚叫着,可惜他的嘴巴被膠布封起來了。

他拼命掙紮着,拼命晃動着腦袋,他的聲音從膠布縫隙裏傳出。

雅雅漫不經心地給男人上腳鏈,又給他封了一層膠布。

男人不知道看到了什麽,驚恐到達了極致。

他開始給雅雅下跪,而雅雅笑了:“這麽急切,你想讓我馬上殺了你麽?”

男人連連點頭。

她一腳踹開他,男人幹嘔了起來。

她笑得溫柔:“親愛的賀先生,這麽好的機會,讓我好好折磨你好不好呀?嗯,到底是先閹了你,還是先讓你斷腿呢等我玩兒你玩兒到沒興致了,再殺了你,讓你的魂魄看着自己的身體腐爛——這一定是最适合你的絕妙體驗,對不對?”

男人被吓暈了。

雅雅無趣地望着牆上的遺照看了一會兒,又把遺照正了正。用抹布擦了擦。她抱起角落斷頭的洋娃娃,在閣樓上來回走了幾圈,又拿起一瓶精致的香水,對着陰冷的空氣噴了噴,滿足地擡頭嗅了嗅:“嗯,這味道果然不錯,把血腥味完美蓋住了。”

殷子夜抱着胳膊站在一邊,淡漠地問:“不殺了他?”

雅雅享受地嗅着香味:“殺了多沒意思。”

她站起來,瞥了一眼殷子夜:“你專門跟上來,不可能就為了問這句廢話吧?你想對我說什麽呢?”

殷子夜的聲音冰涼:“不要對她出手。”

她嗤笑一聲:“這麽寶貝呢,可做姐姐的偏偏就是對弟弟的寶貝感興趣呢悄悄告訴你,我打算在她對面的單間住下哦,這個計劃是不是很棒?”

果然,下一刻殷子夜就被惹怒了,他将雅雅狠狠地抵在牆壁上:“不要試圖惹怒我!”

“是誰把你鎖在這兒的?你忘了你沒法違抗我?”雅雅揚眉。

子夜額頭上青筋凸顯,“以你現在的狀态,我可以立馬讓你消失,讓你再花半個月重塑肉/身!”

“喲,這麽兇啊,姐姐好怕怕哦。”雅雅可憐兮兮地說。

“殷子雅,不要惡心我!”

“瞧你怕成什麽樣了,不過你是真傻啊?我現在喜歡暄暄喜歡得緊呢,我怎麽忍心傷害她呢?我把項鏈都給她了,誠意還不夠嗎?”

她湊到子夜的耳邊,聲音冰冷又妩媚:“說真的,你這麽擔心她,不如多給我準備點‘食糧’。親愛的弟弟,我餓得很呢~”

子夜咬牙切齒:“我給你準備食糧,不要碰她。”

雅雅微笑:“這不就對了!親愛的弟弟,你要相信,我們三個,完全可以和平相處。”

子夜離開了。

而雅雅慵懶地附上了男人的身體。

“首先,親愛的賀先生,讓我喝點你的精氣吧。”她笑眯眯地說。

随即,她的長發變成了黑色的枯枝,糾纏上了男人僵硬的身體

【30 那條項鏈】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脖子上的項鏈在震顫,有什麽呼之欲出。

黑色的枯枝從中爆炸開來,迅速蔓延了整個房間。它們纏上了我的身體,貪婪地撫摸着我、糾纏着我、擠壓着我。

我試圖逃跑,我跑到了門口。

可是它們不會放過我。它們纏繞着我的腰,拖着我的小腿,它們把我拖回原處,讓我動彈不得。

枯枝包裹了一切,吸幹了一切。

它們帶來了死亡,它們在死亡中茁壯成長。

天塌地裂,人們瘋狂逃竄。

枯枝越纏越多,越長越高。它們捕食着逃竄的人們,讓他們變成自己的食糧。

但它們沒有立刻殺死我。

它們吃飽了,結出了果實,那是灰白色的頭骨。

一顆又一顆頭骨,在風中搖晃、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就在那比樓房還要高的藤蔓之上,在一切的頂端,坐着一個紅衣女人。

她交疊着雙腿坐在那裏,默默地凝望着我。

那雙眼猶如黑洞,空洞、虛無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就像是,生長在枯枝中的女王。

第二天,我醒來以後,子夜像往常那樣消失了,而雅雅已經醒了。她撐着腦袋,斜斜地望着我,她黑色的長發細細密密地披散在周圍。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眼與夢境裏的眼睛重合了。

“做了噩夢?”她問。

我點點頭:“嗯但是我竟然忘了。”

她笑了起來,昨夜的陰霾似乎一掃而光了。

我捉起溫熱的吊墜,問她:“說起來,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要送我這個呢。”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暄暄不喜歡嗎?”

我撅嘴:“不要轉移話題~”

她微笑:“暄暄,你就像生長在爛泥裏,卻依然盛滿陽光的向日葵一樣——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物種,待在你的身邊,我似乎也能在某個瞬間,變得跟你一樣。”

“你是在誇獎我嗎?”學渣聽不懂。

她朝我湊近,她專屬的香味湧入鼻腔:“是呀,所以我把自己送給了你。”

“什麽意思?”

“我把自己挂在你身上,保護你束縛你。”

我完全掉線了:“你怎麽會是項鏈?一條項鏈要怎麽束縛我?”

她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暄暄,你怎麽這麽認真呢,我說什麽你信什麽。當時的我實在沒有什麽貴重物品,我又特別想感謝你,所以就送給你了這份禮物呀。”

我試圖把吊墜取下來:“太貴重了,我還是還給你吧!”

她連連攔下我的動作:“送出去的東西怎麽有收回來的道理呢,暄暄,把它當成我們友誼的見證吧!”

“這個”

“好不好嘛,我好不容易送朋友東西,你要是還給我讓我多丢臉”她露出委屈的表情,鼻尖紅紅的

“唉那那就謝謝你,改天我也給你準備個禮物吧!”我道。

“真的嗎,我好期待呀。”她在臼恃広床上開心地扭動。

“不過,我還是擔心沒法好好保存這個吊墜,最近這些金色的藤蔓總感覺有點暗淡了啊,這邊,都有點掉漆了!”

雅雅無所謂地說:“本來就只是在廉價的黑色材質表面,鍍了層薄薄的金,總會脫落的。送給你了就是你的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哦~”

雅雅搬到了我家對面。我602,她601。我驚呆了。因為房東中介以前不是說過這種價位的單間僅此一間了嗎?!果然美女的待遇就是不同嗎!

當然,我是非常非常歡迎的,而且我現在放假中,時間充裕,我撸起袖子打算幫她搬家,結果她除了衣服化妝品,根本就沒什麽行李。

雅雅作為一個落魄的大小姐,她用的所有東西都是大牌。我帶她出去購物,才發現這位大小姐居然從來沒有坐過國內的公交車,不知道怎麽坐地鐵,身上穿的衣服是定制的,不知道襪子還能10塊錢買三雙,沒吃過路邊攤兒。

我現在回想起來——她的手指柔若無骨,沒有一點薄繭;她那天做的午飯,精致健康,她總會選擇魚、蝦、花椰菜之類的健康食物;那天被搶的包,沒猜錯的話應該是Gi;坐在哪裏都挺直了腰背,站起來跟個模特似的,聲音輕言細語,在外面相當有教養,各種語言随機轉換,這些确實都是精英教育的痕跡。

絕了,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不過,她作為一個前大小姐——到底有沒有童年啊!一串糖葫蘆、一個小雪人、一個小燈籠、幾個硬柿子、一個雞毛毽,就可以讓她興奮得滿臉泛紅,一副完全沒有體驗過的樣子!

我帶她去吃路邊攤,瞧着那烤肉我就流口水。我這人口味重,肉烤好了還得在辣椒碟裏裹一圈兒,那種又麻又辣的感覺吃得我特別爽。

她見我吃得津津有味,果然開始饞嘴了。我遞給她一串沒裹辣椒的,她不接,直接湊過來咬我嘴邊的肉。

“辣!”我吐着舌頭提醒她。

結果她比我厲害得多,那簡直就是臉不紅心不跳,竟然還問:“很辣嗎?”

我在她碟子裏加了一堆小米椒,結果她依然沒什麽反應。

我震驚:你味覺壞掉了吧。

她開始凡爾賽:好想體驗一下被辣到的感覺。

又說:以前的她,最喜歡的兩種味道,就是甜和辣。

我連連拍桌:完全一樣!

我們又情不自禁地講起吃飯的小習慣,結果發現還有更多相似的。

我說我特別特別怕苦,小時候喝完中藥必須得吃一顆冰糖;她說她以前每天會吃那些特別苦的藥片,吃完也必須含一顆冰糖。

我說我也特別怕酸,別人覺得不酸的櫻桃,我得酸得吐舌頭;她說,別人覺得不酸的葡萄,她得酸得皺眉頭。

我說我從小就不喜歡喝牛奶;她說,她不僅不喜歡喝牛奶,還不喜歡喝酸奶。

我說,我喜歡吃魚,吃火鍋必點“耗兒魚”;她連連點頭,開始細數她喜愛三文魚、蝦、貝和螃蟹。

雖然生活在不同的家境,我們卻有很多相似之處,真的挺神奇的。

一路上,她到處找積雪,找到了就去滾雪球,去堆雪人。她不停朝我招手,讓我看她的傑作。在這一刻,她似乎又變成了一個純潔可愛的小女孩。

這一天,晚上九點子夜就出現了。這一次,顯然他有些急切。他蹲在我的身邊,拉着我的手:“那個女人住你對面了。”他說的是肯定句,眉頭緊蹙。

“對呀,我今天幫她搬了家,我們還出去購了物。”

“你覺得她怎麽樣?”他垂睫問,聲音十分隐忍。

“她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我笑。

“比比我還好嗎?”

他時不時瞥我一下,似乎害怕聽我說出肯定的答複。

忽然很想逗他:“這個問題有點難,讓我想一想~”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他整只鬼都變得焦躁不安。

他站了起來,走來走去:“姐姐你怎麽還需要想!你才跟她見了幾天明明”

“姐姐更喜歡我,對不對?”

他盯着我,表情別扭,耳廓很紅。簡直是既執拗又可愛!

我對這樣的他完全、完全沒有抵抗力,我不打算繼續逗他了:“那還用問嗎,當然更喜歡你這個鬼弟弟咯!”

可是他竟然沒有被我哄到!

他把我撲倒在臼恃広床上,雙手撐在我的腦側,惱怒地低吼出聲:“可是姐姐,你已經跟她睡過兩次了!你還跟她洗過澡!你幫她洗澡,幫她吹頭發!還跟她出去購物!”

被被床咚了。

lsp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毫無疑問他這個動作完全滿足了我的幻想,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紳士笑,結果這個時候笑很顯然會讓他更加生氣!

他擠上我的頸彎,狠狠地嗅了一下,額頭上鼓出青筋:“姐姐還笑!你身上都有她的味道了!”

我這才意識到剛才他說的話有多大的歧義,趕緊說:“什麽睡過兩次呀,胡說八道,就是睡一張床再說雅雅是個女生,女生和女生一起洗澡睡覺沒什麽呀”

“而且你脖子上還戴着她的東西”他露出尖牙,一副很想把項鏈咬下來,又不敢碰的樣子。

“這條項鏈可救了我們诶!”

“姐姐,你為什麽對柔弱的人這麽沒有抵抗力?是不是誰可憐,你就把誰帶回家?!”他盯着我,眼圈微紅。

這家夥一副超兇的樣子,結果那眼神比誰都可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被這只傻狗狗質問了,我竟然挺開心的,心裏莫名甜甜的。

我雙手一擡,就摟住了他的脖子。

我朝他靠近,他倔犟地仰頭,身體僵硬,我的呼吸噴灑在他的下颌上,他的身體在肉眼可見地戰栗,喉結上下滾動。

“傻瓜,你到底在吃什麽飛醋呀?你不喜歡我戴她送的項鏈,但是我身上也有你的東西呀。”

“什麽?”他的聲音硬邦邦的。

我笑:“我用的是你給的洗發露,塗的是你送的眼霜和潤膚霜,嘴上的唇膏也是你買的,不是嗎?”

他聽我說着,視線從我的頭發,滑到我的眼睛,又掠過我的臉頰,停駐在我的嘴唇上。

長久停駐着。

“唇膏,什麽味道的?”他忽然問。

當我意識到他在看我的嘴唇時,我渾身都在發麻:“草莓草莓味的”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用那雙微紅的眼盯着我。他的瞳孔已經徹底放大了,顯得無比深幽,又似乎帶着些迷惘。他淡色的嘴唇微張,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舌尖探出,滑過唇畔,消失在唇間。

——他想嘗嘗唇膏的味道!

一旦想到了這一點,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吓得收緊手臂,雙腿也順勢纏在他的腰間,整個人跟個樹袋熊一樣挂在了他的身上。

我緊緊抱着他,心想,這下他沒辦法打唇膏的主意了吧!

他的呼吸卻在這個瞬間變得極其沉重!

他單手撐着床,另一只手從我的頸後拂開我的發絲,側頭,嘴唇緊緊地貼在我的脖子上,呼吸滾燙:“姐姐已經二十多天了我受不了了讓我咬你好不好?”

【31 痕跡】

當他的牙齒沒入我的皮膚時,好似有什麽在我的大腦中炸開了煙花。

我情不自禁地抱緊了他。

這一次被吸血的震撼感比上次還強幾倍——因為這一次太近了!

他就貼在我的耳邊吞咽,他帶來的痛感和快樂成倍增加,如同劇毒,從傷口湧入我的血脈。我感覺渾身都在被麻痹、在發軟,我緊緊摟着他,生怕自己從他身上掉下來。

他體貼地摟住我的腰,撐着我、護着我。而他嘴上的動作卻完全不溫柔。

太過刺激的感覺讓我忍不住發出無意識的悶哼,指甲撓過他的背脊。我這樣的反應卻讓他更加興奮了,他熾熱的手掌滑過我的腰際,随之而來的是觸電般的戰栗。

他的吞咽聲,我的心髒劇烈騰跳的聲音,我們沉重的呼吸聲,混合在一起,最後又隐匿在靜谧的冬夜裏。

這一次,他吞咽了四次。

他舔舐着我的傷口,又流連忘返地用嘴唇碰了碰,離開了。

吸了血的他,似乎渾身都充斥着力量,他的嘴角彎了彎,竟帶着些邪氣:“姐姐,只有我咬過你,對吧?”

“嗯”

“那讓我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跡,好不好?”

“嗯?”我還渾身發麻,沒有恢複過來。

他的手指從我的臉頰滑下,從脖頸到鎖骨,眼裏帶着些狂妄:“我要在姐姐的身上留下标記從頭到腳不放過每一寸皮膚,這樣,姐姐就完全是我一個人的了”

可能被吸血會降低人的智商吧,聽了這麽一段話,我竟沒覺得哪裏不對,還糾正道:“一只鬼,不是一個人”

“姐姐不否認呢。”他在我的耳邊低笑。

“困,讓我睡覺”

“嗯,我的姐姐,睡吧。”

第二天,好幾個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隔壁的老太太盯着我看,我跟她打招呼,結果又被她徹底無視了。樓下的妻子看到了我,倒是一臉“我什麽都明白”的笑。

我這才突然想起子夜說要給我留痕跡!我趕緊去洗手間看果不其然,脖子左側有着明顯的牙印!

老天爺,他們都誤會了!他只是在吸我的血!我們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啊啊啊!而且竟然不是那種兩個小孔的印子,是牙印!我深刻懷疑這個是他趁我睡着後補上去的

晚上,雅雅看到後,同樣也是意味深長的表情。

“那家夥對你真是執着呢。”她抱着手臂,這樣評價道。

“就是他開的玩笑”

“我很好奇,他為什麽對你這麽執着”她歪着頭看我,“那種從頭到尾、始終如一、非仇恨驅使的感情,實在是很罕見,也很有趣呢。”

她經常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主要是我怎麽算得上殷子夜“始終如一的執念”呢?執念指對某物長期的極度執着而産生了過度追求的念頭。我們關系确實不錯,但也沒認識多久,哪裏來的從頭到尾、始終如一?

殷子夜和雅雅的關系是真的不好。

他倆同處一個空間可以讓室溫下降個二十度!雅雅每次都溫溫柔柔地笑着,笑裏藏刀;而殷子夜總是冷着臉,當然一旦看我,又馬上變得委委屈屈的。

他倆搶電視臺,搶抱枕,搶零食,搶座位,似乎随時都會吵起來。

于是我只好去當和事佬,坐在他倆中間。

這個解決方案似乎最好,左邊坐一個,右邊一個。一個給我遞水果,另一個幫我倒椰奶;一個幫我捶背,另一個幫我揉肩;一邊給我暖寶寶,另一邊用懷抱溫暖我。

唉,神仙生活不過如此。

當天晚上,外面鞭炮聲不停,我這才意識到:過年了!

以前每年過年,我是怎麽過的呢?

很小的時候,父母關系還很融洽,那會兒每次過年都會帶我回老家。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飯,晚上搬凳子看春節聯歡晚會。那時候,比我小六歲的親弟弟周明明還在,嚷着要看煙花,于是我帶他去看別人放煙花,小小的他是那麽單純,一直以為天上的煙花都是我放的。

那時候,他特別喜歡“甩炮”,那是一種一甩在地上,就會“嘭”地炸開的小玩意兒。由于爸爸媽媽不給我們買,我就帶他去撿。

“暄暄姐姐,危險!”他捂着眼睛嚷嚷。

“你站在那邊看,我來!”

當時我多麽得意,多麽大意啊。剛撿起香煙大小的完整“甩炮”,還沒來得及扔掉,它就在我的手指間爆炸了。

弟弟明明以為我要死了,在鞭炮聲中放聲大哭的樣子,是他在我心中的,最後的鮮明記憶。

我無數次問自己,那一年大年初二的晚上,我為什麽跟朋友出去玩了?為什麽沒有帶弟弟一起去?如果我早半小時回家了,那場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我的弟弟周明明是摔死的,從八樓摔下去,當場就沒了。當時他才六歲,我十二歲。據說他被外面的煙花吸引了,于是爬上防護欄看煙花。我家的防護欄壞了半年了,一直沒有去修。

我想周明明的死可能是父母離婚的直接原因吧。媽媽怪爸爸天天應酬喝酒不關心家,不及時修防護欄;而爸爸怪媽媽在弟弟出事的時候去打麻将了,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裏。

父母離婚後,我跟着媽媽,就沒怎麽過年了。因為每次過年,我們都會想到弟弟,想起曾經的家。或許是為了逃避吧,媽媽去很遙遠的地方打工;而我的爸爸娶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人,又生了個兒子,過上了幸福生活。

自從我一個人生活以後,我更是沒有過年了。說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過,而且一看到煙花就會想起弟弟。

所以,今年也是如此。

除夕夜,外面煙花不斷。

我卻抑郁得不行。

很顯然,雅雅和子夜都注意到了。

實在是忍不住,我就把弟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其實說出來也沒有用,弟弟也不會複活了,但說出來,心裏面似乎舒暢了點。

他倆帶我出去散步,我對着時明時暗的煙火,觀察自己食指上淡淡的傷痕:“有時候我很慶幸這條傷疤好不了,這樣我就能永遠記住他了。”

雅雅眺望着美麗的煙火:“我同意。”

子夜蹲在我們前方,擡眼看我:“姐姐,你以前說過,說不定某天,我還能找到媽媽。那你說不定,也能找到他。”

雅雅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根煙花棒,點燃。

滋滋滋,煙花不斷燃燒着,那光芒那麽耀眼、那麽炫目。

“哇,哪裏來的?!”

“剛剛那個小男孩給的!”她得意地說。

我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小屁孩滿眼紅心地盯着大美女雅雅。

美女是真的好

雅雅把煙花棒遞給我:“其實暄暄,你應該喜歡煙花的。”

“為什麽?”我不解。

“人死後,如果變成了徘徊于人世間的鬼,往往還有着什麽執念。你弟弟那麽喜歡煙花,說不定,他會拿着煙花來找你呢。”

不知為何,我看向了子夜。

此時此刻,他正在黑夜裏看着我。

而他漆黑的虹膜裏,映出除夕的萬千煙火。

如果我的弟弟還在的話,會不會長得跟他一樣高呢?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他站了起來,朝我走來。

他湊在我的耳邊,當煙花在空中綻放之際,他悄聲說:“我找到你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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