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第55章

19

“颦兒?”

寶釵又喚了一聲,見那白日裏婆娑可愛的花枝在夜色中張牙舞爪,卻也不敢真的上前查探一番:“是你在那兒麽?”

黛玉的手搶先一步捂上了裏德爾的嘴,一雙眼裏盛滿了驚恐。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寶釵一時半會應該不會過來,只是她這樣篤定地喊自己名字,難道是真的看見了他們?

簡直是一場噩夢。

黛玉真的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她便仍在潇湘館裏,沒有詭異的蛇妖,沒有恥辱的約定,沒有尴尬的處境,一切都沒有發生,可寶釵的腳步在花林外停了下來,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裏德爾垂眼看着這個捂住自己嘴的姑娘,他有些疑惑,這聲叫喊似乎比他的存在更令黛玉感到恐懼,他想起上次在湖水裏,她也是這般害怕被人發現,甚至央求他殺了自己。

原因他多少能猜到,她們似乎很看重名節這個玩意,和斯萊特林看重純血的出生一樣,雖然他實在對這些麻瓜的禮俗嗤之以鼻。不過姑娘香香軟軟的小手壓着他的唇,裏德爾意外地覺得,這觸感好像也還不錯。

寶釵的腳步開始往這邊靠近,黛玉卻感到裏德爾有些不太安分,她繃緊了神經,剛要低聲警告他不要亂來,卻感到對方的唇似乎動了一下,掌心傳來黏膩潤澤的觸感,如電流一般從手掌一路往回炸到脊髓,她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這個登徒子,他竟然舔了一下!

黛玉慌忙抽回手,還來不及反應別的,就聽見花林外寶釵又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好妹妹,我過來了?”寶釵似乎壓低了聲音,腳步卻真的往這邊走過來了。

她到底該怎麽辦?

姑娘急得心亂如麻,眼下她這模樣如何能讓別人看了去?就算裏德爾立時消失,她大晚上孤身一人跑這樣花草叢生的地方來終究是有些乖僻孤張,就算寶釵大度能饒了她這次,剛剛她喊的那兩聲又有沒有別的有心人聽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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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她真想即刻死了倒也清靜了!

裏德爾玩味地欣賞着黛玉不停變換的表情,今晚的她真的很不一樣,似乎比平日更加豔麗動人了些,卻又讓他完整看到了她的柔弱驚懼和無助……無助麽?

裏德爾湊近姑娘的耳畔輕聲道:“如果真的害怕被發現……怎麽不試試求我?”

姑娘的推拒根本抵抗不了男子的力氣,伏地魔的吐息就停在她的耳畔,這觸感讓她厭惡至極,可她又不敢發出更多聲音,只能在這場拉扯中被逼到完完全全的下風。寶釵的腳步越來越近,蛇妖又沒有半分讓步的意思,她到底應該怎麽做?

裏德爾感受到花枝的顫動,寶釵只要再往前兩步,就可以看見這個陌生男子的袍角。裏德爾甚至已經開始思考怎麽處置這個不解風情的麻瓜,畢竟黛玉的條件也只是不許傷人而已。不許傷人,他當然可以做到,現在的黛玉真是太過稚嫩,也許這不該有的善良蒙蔽了她的雙眼。

“求你……”

懷裏的姑娘突然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裏德爾卻清楚地捕捉到了每一個絕望的字眼,他愣了半秒,還是抓住她消失在空氣裏。

“颦兒?”

寶釵轉過花樹,卻只見得嶙峋山石在夜色裏猙獰,哪裏又有黛玉的影子?看來還是她多心了麽?今日她見黛玉語氣有些異常,一言一語宛如都是永訣的意思,她不放心尋了過來。她自是知道黛玉前兩年曾在此處葬花,又聞得丫鬟說黛玉往這方向過來,一時篤定黛玉在這裏才出聲呼喚,方才又似乎聽見衣袍摩挲之聲,可現在所見的一切卻似乎在控訴是她真的多心了。

寶釵原地轉了兩圈,只覺得這周圍桃樹似乎都通了靈性,越發顯現出張牙舞爪的兇煞來,她心下懊悔,不該多喚那兩聲颦兒後又自己過來,眼下黛玉既不在這裏,她這樣冒失地跑過來實在太不合禮數,若是被人看見可就糟了。想到這裏,她慌忙借了桃樹的遮掩往外看去,幸而見得四下無人,也就極快地喊着颦兒又走了出去。

黛玉反應過來時,眼前已經換了一處所在,湖水粼粼,竹影搖曳,竟然又是上次她被蛇妖摟住的那個湖岸。思及那幕,黛玉突然紅了臉,所幸今夜無月,男子并沒發現自己的異樣。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剛立住身子,她便想從男子懷裏逃開,這次裏德爾沒有拉住她。從對方溫暖的懷裏掙開時,她卻突然覺得這夜色寒重,喉嚨間又有些微妙地發癢。

裏德爾有些好笑地看着黛玉抱住了雙臂,他歪了下頭,倒也不急着靠近:“你和那個寶玉回去的時間比現在晚得多。”

這又算哪門子歪理?黛玉皺了眉,看着這男子半認真半戲耍的模樣,卻又沒了反駁的心思,只是沉默地離他又遠了一步。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夜靜得有些瘆人。

裏德爾卻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東西嗅了一下,黛玉即時便認出了那是她不見的香囊,她甚至都沒有繡完,缺了半片葉子,卻見對方極認真地拿着,那是她第一次在對方臉上讀到可稱之為柔情的神态。

“你……到底是誰?”

姑娘終究忍不住開口道。

“Voldemort。”男子聲音清冷:“昨天我已經和你說過了。”

“可我并不認識你。”黛玉嘆了口氣,終于說了出來:“為什麽是我?”

裏德爾的目光總算從香囊上移開,他轉頭看向黛玉,直到姑娘再也抵擋不住那熱烈的眼神轉過頭去,他才輕聲開口道:“你只是忘了。”

忘了……麽?

眼前的男子似乎有那麽一絲莫名的熟悉感,黛玉被說得略微動搖了些,可她翻遍了自己的記憶,從頭到尾都是完整的日子裏又從哪裏多出來這個蛇妖的位置?可黛玉卻覺得,相處得越久,那詭異的熟悉感卻越發湧上心頭,對他的恐懼和厭惡也逐漸降低,即使他剛剛做的事情已足夠讓她恨幾輩子。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不成她是中了這妖怪的迷魂咒不成?

美女蛇的傳說她自是聽過的,卻不想這蛇也能變作男身來引誘自己,說到底她身上又有什麽可圖的呢?

思慮及此,黛玉又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黛,”裏德爾有些無奈地看着黛玉的反應,再次開口道:“這是不是玉簪花的氣味?”

“玉簪花?”

黛玉有些疑惑,眼前這人如何問出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看來不是。”

裏德爾倒是自己搖了搖頭,繼續打量着手中的香囊:

“在你還記得我的時候,你說過很渴望能買到幾串玉簪花。”

裏德爾接下來的話卻讓黛玉愣住了:“你說你很想念母親,她不愛熏香,偏喜歡在房裏放些鮮花,後來你病了,被她抱在懷裏,聞到的都是玉簪花的香氣,後來你到了園子裏,也學着她不去熏香,可這邊卻沒有玉簪花賣,而你也知道自己再見不到她了。”

“你……如何知道這些?”黛玉聲音抖了兩下,雙眼已經有些模糊,她明明從未對人說過這些,而眼前這蛇妖又從哪裏知道的?難不成他真的……是被她忘記的舊識麽?

“我遠比你所知的了解你。”裏德爾輕笑了一下,繼續道:“包括你喜歡我這件事。”

“你這又是胡說的什麽?”

黛玉忍不住皺眉嗔道,這條蛇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方才那刻她怎麽就信了他呢?真是中了邪了。對方滿嘴胡言亂語,倒把她臊得渾身不自在。

“如果有一天我能帶你回家,但是代價是讓你的寶玉死掉,”裏德爾無視了黛玉的情緒,卻冷靜地補充道:“你會選哪個?”

“你這說的又是什麽話?”詫異于這話題的變換維度,黛玉皺眉道:“你答應過我不傷害別人。”

“只是一個代價而已,黛,”裏德爾卻突然笑了:“你應當知道凡事都有代價,這對于你來說,只是一個選擇。”

“我不會讓寶玉死。”

姑娘的回答鄭重而清晰,裏德爾挑眉看了黛玉一眼,胸中再次升起微妙的無名火氣:“看來他對你真的很重要。”

黛玉沉默了半晌,就在裏德爾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發火的時候,姑娘才再次開口:“再怎麽想回去,爹娘終究也不在了,回去又能如何呢?不過是個執念罷了,就算你再有本事,又能複活死人麽?”

“你不妨想得大膽一點。”裏德爾冷笑道:“我和那群坑蒙拐騙的蠢貨可不一樣,如果我說我可以呢?”

這話似乎已經在黛玉考量範圍之內,姑娘只花了很短的時間,便再次搖了搖頭:“死生有命,回家不過是一個夢罷了,若是我自己的命也就罷了,用活人的命去換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我做不來,倘若爹娘知道我這般擾了他們,想來也只會恨我罷。”

這回換來的是裏德爾長久的沉默,直到姑娘終究抵禦不住這夜深風急,難以自抑地咳嗽起來。

下一秒她又被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黛玉連忙掙紮,可裏德爾的手卻用力按住了她:“你再亂動就不止這些了。”

一句話成功讓她僵在原地。

而下一秒黛玉又可恥地感覺到男子的體溫踏實厚重,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可一條蛇又怎麽會有那麽溫暖的擁抱?黛玉的大腦一片混亂,她應當感到羞恥,應當掙紮,應當即刻求死,可她不能,她将性命賣給了惡鬼,從此以後每一刻都身在地獄。

姑娘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滾入裏德爾的前襟。

她大概真的被他引誘了。

黛玉難過地想。

就算在這樣恥辱的時刻,她卻從心底萌生了一點異樣的悸動。她仿佛真的在哪裏見過他,那裏常年陰雨,他孤身站在陰影裏望向自己。

她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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