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奚奚很棒

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和脆弱,此時像是有了個宣洩口。

季奚想忍,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溫良那一瞬,所有的情緒都忍不住地湧出來。

她明明,不想哭的。

湖邊小道上靜悄悄的。

偶有人路過,側目瞧了兩眼,又低語着離開。

懷裏人哭得太壓抑,只有微不可聞的抽泣聲。

莫名地,溫良想到從前的她。

須臾,他沉默着,擡手輕扶着她後腦,挫敗地啞聲。

“奚奚,不哭了好不好。”

一貫低哄的語氣,卻又帶了太多抑制不住的心疼。

他的小姑娘,不該是這樣的。

懷裏人沒應聲。

溫良胸口悶了悶,很輕地拍着她後背,安靜着。

須臾,懷裏人沒動靜了,溫良堪堪松了心神,正準備說什麽,帶着哭腔的悶聲就傳了出來。

“……不行。”

一瞬,溫良錯愕了下,他失笑,低嗯了聲,由着她。

他的懷抱過于溫暖,混着很淡的木質熏香,和更淡的實驗室味道。

還有,沉穩的心跳。

莫名地,季奚覺得壓抑了太久的情緒逐漸被他撫平,她抿了下唇角,從他懷抱裏退了出來。

眼眶微紅。

懷裏落空,溫良低眸看她。

他彎腰,屈指很輕地從季奚眉眼下劃過。

他指腹的溫度太灼人,季奚不自在地別開眼,又覺得哭得有些沒面子,沒出聲。

“餓不餓?哥哥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陪我吃點好不好?”

溫良适時出聲,扯開了話題。

季奚愣了下,“一整天沒吃?”

他嗯了聲,沒在意道:“一直在實驗室,沒來得及。”

季奚輕蹙眉,點了點頭。

溫良應聲,見她沒在糾結剛才,他從口袋裏摸出兩枚硬幣,低眸投幣,按下按鈕。

砰地一聲,玩偶掉進出口。他彎腰,拿起,替她收了尾,遞給她,沒在意道:“李叔昨天送了牛排過來,想不想試試?”

季奚接過,盯着手裏的玩偶愣了領。

他真的,沒讓自己空手而歸過。

須臾,她抿唇,點了點頭。

兩人上樓後,溫良遞了杯熱水給她,淡聲征詢:“二十分鐘,我先洗澡,自己待一會兒?”

季奚點了點頭。

他應了聲,思忖幾秒,從書房拿了個生物模型出來,“自己先玩。”

“……”

季奚微哽。

怎麽跟以前一樣。

剛才的情緒被一掃而空,她忍不住輕扯唇角,“……知道了。”

說完,溫良轉身上了樓。

她低眸,拿起手邊被擱置的生物模型,仔細端詳着。

直到拼完,樓梯轉角剛好有腳步聲傳來,她揚眸,剛好對上溫良的眸子。

他眸色很淡,碎發微濕,清冷矜貴。

季奚目光掃過居家服隐隐露出的鎖骨,不經意地轉移了視線。

二十分鐘,不多不少。

她想着。

溫良自然不清楚她在想什麽,瞥見她手邊完整的模型時,淡挑了下眉,“拼好了?”

季奚自豪道:“還挺簡單的。”

她眉眼明豔,眼眶的微紅褪去不少,稍擡下颚,漂亮又精致。

溫良微怔,很快,将目光挪到模型上。

季奚得意地說完,後知後覺想到這還是溫良教的,她哽了哽,眨了眨眼,不吭聲了。

溫良低笑了下。

“奚奚很棒。”

一句輕飄飄的話,季奚耳蝸微熱。

溫良往她杯中添了熱水,才擡腳走向冰箱,将牛排拿出。

季奚跟在他身後。

男人穿着淺灰家居服,袖口微卷着,手臂線條流暢好看。

他将牛排清洗過後,搽幹水,開了小火慢慢煎着。繼而,指尖搭在刀沿上,切着配菜。

動作幹淨漂亮。

季奚看了會兒,莫名地,倒是想起來他在樓下說得那句“哥哥錯了”。

須臾,季奚眨了眨眼,“溫教授。”

溫良手上動作停住,側目看她,嗯了聲。

她思忖幾秒,疑惑,“你錯哪了?”

說完,她意識到這樣問好像不太對勁,往回找補,“你之前說,你錯了……”

溫良沒想到她還記着這個,沉默幾秒,嗯了聲。

“那你——”

“奚奚。”

溫良打斷她,“不會了。”

他瞥了眼一旁的牛排,将火關小了些,低聲問季奚,“意大利面,可以嗎?”

季奚愣了幾秒,點了點頭。

溫良沒再多說,季奚眼睫微眨,索性也不再問。

一旁的手機震動時,她掃了眼,是陳伯聞的電話。

季奚默然,伸手挂斷。

廚房內安靜了會兒,只有煎牛排的細微聲響。

她抿着唇,忽地,發頂被很輕地摸了下,季奚擡眸,對上溫良目光。

“還想不想拼模型?”

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季奚頓了頓,輕搖頭。

想了想,她還是出聲:“今天,其實是陸女士的婚禮。”

溫良低嗯了聲,想到她剛才哭得委屈的模樣,胸口悶了悶。

季奚神色稍淡,剛才委屈和壓抑早就消失殆盡。

“我只是覺得,母親不該是她這樣當的。只有她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來我是她的女兒,可她不需要的時候,就好像我是一個麻煩,卻又來指責是我在自私。”

她茫然地看向溫良,“可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她聲音很低。

溫良聽着,眉頭蹙得更緊。

他抿着唇,低眸,将她握得發白的指尖松了松,把杯子抽了出來。他神情平靜地接了熱水,又重新放回她手裏。

做完這些,他才啞聲:“你替哥哥轉告給十八歲的季奚一句話好不好?”

季奚微愣,擡眸看他。

他擡手,放在小姑娘發頂上。

“我們奚奚,今天可以難過,明天再長大。”

“好不好?”

一句話,季奚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緒頓時像是決堤似的。

她眼睫微顫,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

那個時候,她努力懂事聽話,一個人配合着大使館的宮中調查工作,一個人賺取大學需要的所有費用。

她記得每個人說的話,要理解陸女士,要明白陸女士受到打擊的辛苦。所以那些她以前不需要會的事情,在很短的時間內,都強迫自己會了,然後努力告訴自己,她懂事一點,陸女士就會開心一點。

可沒有一個人想到,她也剛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她也會難過。

季奚控制不住情緒,溫良見她這樣,輕嘆口氣,無措地替她擦着眼淚,無奈又心疼:“怎麽還是沒哄好,這麽難哄啊……”

他說着,語調很淡,卻極有耐心。

“……”

聞言,季奚忍不住別開眼,剛想說什麽,目光瞥到一旁,邊無聲落着淚邊小聲提醒:“牛……牛排和面是不是好了?”

“……”

溫良手上一頓,頓時苦笑不得。

他仔細将季奚臉頰上的淚痕都擦了,低眸端詳了幾秒,才洗了手,轉身将牛排裝盤。

哭了兩回的季奚覺得口渴,忍不住端起水杯抿了口水。

剛擡眸,就撞見溫良好笑地看她。

她別開眼,起身幫忙拿刀叉,跟在溫良身後到了餐桌旁。

溫良将餐盤放過,接過她手上的刀叉擺好,才看向她。

他思忖道:“再問件事,不想說可以不說,可以嗎?”

季奚點頭。

他沉默會兒,才輕聲:“為什麽……會去校外兼職?”

留學生也好,本土學生也好,兼職都很常見,原因大多有兩種。

一是歐美大學的教育經費遠高于國內,所以很多時候會有留學生兼職賺取自己的生活費;二是專業需要,譬如溫良曾經在校外的實驗室兼職過,因為那裏可以接觸到分子生物領域的頂尖人物。

溫良是第二種,但季奚不是。

她說起過會去翻譯社兼職,她提過因為翻譯社工作會很晚錯過學校的就餐時間,所以只能自己學着去做飯。

所以,他才想問。

老師在德國頂尖學府有自己的實驗室,項目獎金自然也有。

縱使人過世了,也不該舍得讓小姑娘這麽辛苦。

想到這,溫良蹙眉看她。

季奚抿了下唇角,沒想到他是想問這些。

她愣了幾秒。

溫良輕嘆口氣,“不想說就不說。”

季奚輕搖頭,啓了啓唇,“是我的問題。”

“季教授一直想回國的,他過世前,收到了國內大學邀他回國任教的邀請,他答應了。只是後來,病情發展太快就……”

她頓了頓,“所以這件事,是季教授的遺憾。季教授過世後,我想為他做點什麽,所以留給我的那部分科研獎金連同他本就要捐出去的部分,我都……匿名捐給了國內的研究院……”

溫良聽着,目光落在小姑娘的眉眼,沒出聲。

須臾,他蹙了下眉,“師母知道這件事?”

季奚沉默幾秒,“……知道。”

捐出去這件事,她提前跟陸女士說過的,只是陸女士拒絕了,但季奚還是做了。

那段時間陸女士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大概是不如意,很不耐煩接季奚的電話。知道這件事後,陸女士很生氣,罵她自私,後來,被那邊新男朋友的什麽話打斷後,陸女士就匆匆挂了電話。

她沒再多說,溫良明白了,緊抿着唇。

季奚察覺他的神情,挑眉淡笑了下,輕松道:“溫教授,我是不是……做得還挺好的?”

他沉默着,低眸,将牛排切好後,遞到季奚面前,才啞聲。

“嗯。”

“很好。”

沒有人,比他的小姑娘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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