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到見家長，楚南星忽然想起些往事。

商陸在年少時就已經公開出櫃，他出櫃被父親打的時候，還是楚南星哭着把人送去醫院，衣不解帶照顧了好些時日。可是直到現在，楚南星都不清楚，為什麽商陸原先瞞得好好的，就要出去上大學暫時遠離父母看管，他毫無征兆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

那時候已經高考結束，楚南星報考了心怡的導演專業，商陸選的學校也離他不遠，兩人還商量好了等軍訓結束後就搬出去一起住。沒想到他只是回老家三天，回來就遇見這樣的場面。他剛到門口，商嶼沖出來抱着他的腿哭，讓他快點去救哥哥。

楚南星也只是個才成年的小孩，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被商嶼拖着去了商家。書房裏，商陸正靠坐在牆邊，臉上有很多傷，嘴角也破了。商母紅着眼睛将暴怒的商父帶走，看見楚南星後說：“南南，你等下幫阿姨送小陸去醫院，我晚點去找你們。”

剛趕來的楚母急忙道：“南南他爸等下就回來，小陸有我們看着，你放心。先好好勸勸老商，再怎麽樣也不能把孩子打成這樣。”

商嶼年幼，哭得快要抽過去，楚母只好先把他抱出去哄。

等到家長們離開，楚南星一直忍着的眼淚啪嗒掉在商陸掌心：“你疼不疼？”

商陸艱難勾起嘴角，扯到痛處表情變了又變：“沒事，我爸收着力道呢，看着嚴重，其實都是皮外傷。”

“你又不是醫生，知道的這麽清楚！”楚南星一手擦幹眼淚，一手扶着商陸起身，“還能站起來嗎？”

商陸靠在楚南星身上，沒用力：“其實只有一點痛，別擔心。”

“你這樣做值得嗎？”楚南星問。

“值得。”商陸擡手捂住楚南星的眼睛，“南南，別哭了。”

如果不是被父親乍然撞破真相，他也不想這麽突然地出櫃，他原先做好的計劃完全成了廢紙。商陸嘆口氣，掌心還有楚南星的淚水。雖然這家夥依然傻乎乎的，一副完全不懂情愛的樣子，但還是值得的吧，商陸默默想。這件事遲早要告訴父母，早晚都要來這麽一回。

楚南星一直都知道商陸有個喜歡的人，卻沒想到商陸能為他做到那個地步。他心裏不太舒服，但到底舍不得商陸滿身是傷躺在醫院，就留在那裏照顧了他一段時間。

後來，商陸出院就被父親送出國，直到四年後才回來。

為此，楚南星還和商陸鬧了很長一段時間矛盾，各種聯系方式全都拉進了黑名單。直到他大二那年陪老師出國參加電影節，商陸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的行程，在酒店樓下等了他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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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容易心軟，輕易就被商陸粗劣的方法哄好，後來幾年，他時不時會出國見商陸。沒多久，他們就恢複了原來的親密無間。後來，他的畢業作品在國外取景，他住在商陸的公寓，一向粗心的他并沒有發現，那個公寓的裝修與高考之後商陸給他看過的設計圖一模一樣。

楚南星素來記吃不記打，不開心的回憶轉頭就丢，所以他下意識不願意回憶與商陸鬧矛盾的那年。

商陸回國後就進了商家的公司，這些年過着極其平淡一樣的生活，除了出差的時候，每天家和公司兩點一線，身邊沒有出現任何人，出席宴會之類的也都是獨自一人，必須要帶着伴時，他帶的人是助理或者家人。楚南星之前問過，商陸只說自己暫時忙于工作，不太想考慮成家立業的事情。

楚南星有段時間還幫着商家父母勸過他，可以先談戀愛，誰說一定要成家立業才行。最後結局是商陸非常生氣，對他冷淡了好幾日，他緊趕慢趕了幾天工作回去哄人。那天之後，劇組有個流言逐漸流傳開，楚導金屋藏嬌，家裏那位還特別愛吃醋。

楚南星聽見了這麽流言，還當成笑話說給商陸聽了。

楚南星又想起商陸少年時非常非常喜歡的那個人，有一段時間，商陸說夢話都在念叨告白的事情，還瞞着他每天放學時都在準備表白需要用的東西，雖然這件事不知為何最後無疾而終。

那個時候，商陸和父母出櫃，楚南星還以為他是告白成功了。原本楚南星以為能知道那個人是誰，可商陸就連被商伯伯快要打死的時候，他都始終保持沉默，緘口不言。

那時候，楚南星把商陸身邊的人全都想了一遍，還在心裏列了幾個人選，當然沒有他自己。他覺得自己各方面都平平無奇，絕對不是商陸心中完美無缺的白月光。

他到現在都記得當初商陸将他喜歡的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絕對不符合那些描述。高中時候的他得過且過，完全就是條不思進取的小鹹魚，要不是商陸成天看着他學習，他估計連大學都考不上。

“商陸？”

“嗯？”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楚南星心道，商陸如果因為不好意思拒絕他，那他豈不是仗着年少情誼強迫商陸與他談戀愛，欺男霸男，他簡直就是個為非作歹的小纨绔。

“現在才想起來問，是不是晚了？”商陸笑着問。

“我不是沒想起來嗎，誰讓你成天像個得道高人一樣無欲無求，完全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楚南星惡人先告狀。

商陸哭笑不得：“到底是誰無欲無求啊，仿佛天生缺了一根弦。”

楚南星追問：“你真的不是因為過于善良、出于好心才答應我的要求嗎？”

到了現在，楚南星腦子才轉過來，仔細思考後覺得他這個行為仿佛有病一樣，也就是商陸願意陪着他瞎胡鬧，幸虧他從頭到尾就沒考慮過其他人，不然他估計要社死了。

“南南，我确信自己非常認真。”商陸注視着楚南星，“無論是簽合同還是談戀愛。”

楚南星幾乎要陷在商陸溫柔的目光中，他下意識就拿出手機拍了張商陸，可惜影像只能捕捉到片刻，記憶無法被完整複刻。某一刻，楚南星幾乎想要讓商陸永遠看着他。

“我知道了。”楚南星低着頭，結結巴巴道，“我也很認真，非常認真。”

楚南星轉頭看向車窗，心跳快得過分。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單純跟商陸合作，可是現在，他越來越不确定了，他好像真的對商陸有非分之想，特別過分的那種。

“哥。”

楚南星只有心情不好想要安慰的時候才會這樣喊商陸。

“嗯？”

楚南星搖搖頭，在心裏道，商陸，你能不能別再對那個神秘的白月光念念不忘，我好像也還可以。想完之後，楚南星又瘋狂鄙視自己，他居然想拴商陸一輩子，也太過分了。

商陸習慣了楚南星時不時的放空，估計又在想他的電影，商陸心道，就算他有一天成功上位，估計也争寵不過楚南星的工作。

楚南星到家的時候，他妹楚楚正在院子裏和寵物玩，扭頭看見他還有些不可置信：“哥，你回來了？”

“嗯。”楚南星拍了拍妹妹的頭，“爸媽呢？”

“爸爸還沒下班，媽媽在隔壁和陸阿姨烤蛋糕。”

楚楚口中的陸阿姨就是商陸的母親，他們兩家人關系好，平常和一家人也沒什麽差別。

楚南星帶回家的東西全在車上，這會身上就個手機，所以家門都沒進，直接去了隔壁，輕車熟路摸去了廚房：“謝女士，陸女士，請接收你們的驚喜。”

“南南回來了？”商母道。

“你們怎麽見到我都是這句話？”楚南星道。

楚母走過來拍了楚南星兩巴掌：“你還好意思說，一年到頭待在家裏的時間一把手就能數的過來，也不學學人家商陸，從小就比你乖比你聽話。”

“南南也很好，電影拍得非常棒，我和你媽媽看了好幾遍，好幾個人還找你媽媽要你的簽名。”商母道，“商陸也沒什麽好的，在家和不在家一個樣，一點都不貼心。”

楚南星撇撇嘴，在兩位媽媽眼中，都是對方的兒子更加優秀。

“是是是，商陸最好，你讓他當你兒子吧，我以後留在陸阿姨家。”楚南星道。

商母笑道：“我是沒問題，謝敏，你別舍不得就行。”

“今天就送你了，你千萬別嫌棄。”楚母笑道。

楚南星在屋裏看了一圈：“陸阿姨，小嶼呢？”

“參加比賽去了，不在家，要晚上才能回來。”商母道。

楚南星啧啧兩聲：“現在的小朋友還真是辛苦。”

商嶼是商陸的弟弟，與楚楚年紀相仿，一直是個小大人的樣子，人也聰明得仿佛和他不在一個次元，楚南星覺得他有意思，很喜歡逗小孩子玩。

“商陸也才回來，你要去找他嗎？”商母問。

“我就是坐他車回來。”楚南星道，“他估計又在忙，我不去打擾他了。”

“他從小就黏商陸，估計家都沒回就去公司找商陸了。”楚母很了解自己的兒子。

“才不是。”楚南星心道，我去找商陸是有正經事。

“南南這麽久沒回來，正好今天兩家人都在，晚上一起吃吧，我們也好久沒聚了。”商母道，“晚上多做幾道你愛吃的菜，在外面就是辛苦，臉都瘦了一圈。”

“謝謝阿姨。”

“今天怎麽回事，還跟我客氣了。”商母笑着問。

“那我不跟您客氣了，晚上記得準備大餐，我在劇組天天吃外賣，味覺都快要退化了。”楚南星道。

“沒問題，要多少有多少，你別撐着就行。”商母素來喜歡楚南星，也願意慣着他。

楚母無奈道：“這孩子蹬鼻子上臉的功夫一流。”

楚南星反駁：我明明是招人喜歡。”

他留在廚房給兩個媽媽打下手，快七點時，商父才帶着商嶼回來，商陸也正好這時候下樓：“南南。”

楚南星朝商陸揮了揮手，拖長了尾音：“吃飯啦。”

商陸笑意溫和，果然還是這樣有楚南星在身邊的日子更加有鮮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