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夕之間,安王反了

蕭厲公然與太子作對後, 整個朝堂死一般的沉寂,風雨欲來風滿樓。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官員們來往頻繁, 暗中角力,都在做最後的押寶。

王府內一派喜氣洋洋的祥和。八月秋社日,大家齊心準備各類吃食,做社飯,祭奠土地爺, 祈求豐收。

王府請了戲臺,唱得是隋唐演義。

兩人看着戲,寧長樂說起臨安米糧陸續秋收, 他可能要回去一趟。

京城形勢嚴峻,瞬息萬變,蕭厲走不開,也不想寧長樂到臨安去, 怕蕭昀從寧長樂那裏下手。

雙方僵持,沒有達成一致。

有侍衛來禀告,四皇子蕭瓊請王爺夫夫到居然樓一聚, 共同慶祝秋社日。

秋社日, 有請客吃飯的習俗, 一般都設在家裏,不過四皇子住在皇宮, 不能随意在宮設宴,酒樓招待情有可原。

蕭厲接過請帖,展開看過,說道:“長樂哥哥,天寒地凍的, 你別去了。我走一趟即可。”

寧長樂點頭,些許的不放心:“萬事小心。”

蕭厲內心一暖,低頭猛地親了親寧長樂的臉頰,快步離開。

寧長樂擡頭看戲,臺上正演到最精彩的玄武門之變。

居然酒樓。

蕭瓊低頭握緊茶盞,手不停地顫抖,內心祈禱着蕭厲千萬別來。

“瓊弟,許久未見。”蕭厲微微一笑,聲音爽朗。

蕭瓊大驚失色:“你來了?”

太子以母妃的性命威脅蕭瓊,逼迫他誘蕭厲出來,在居然樓的四周布滿殺手、弓箭手,趁蕭厲不備,将他殺死。

這一次,蕭昀下了死手。殺手足有百人之多,居然樓內、四周的屋頂,全都布滿人,蕭厲就算插翅也難飛。

蕭瓊曾看到前太子在宴會上給蕭厲下毒,沒有阻止。

這一次,他不再背棄兄弟之義,可又萬不敢拿母妃的性命開玩笑,思來想去,只有隐晦地提醒蕭厲不來赴約這一條路可行。他在請帖背面寫了“有埋伏,勿赴宴”。

畢竟,自蕭厲回京,他們的關系已然不甚親近,很少說話。不赴約,也說得過去。

為什麽連山哥哥最終還是來了?

蕭瓊百思不得其解,臉煞白煞白,手抖得掉落了茶盞。

蕭厲慢條斯理地沏茶,将熱茶放置在蕭瓊手邊,勾唇淺笑,聲音低沉有力,有足以讓人信服的能力:“莫慌。吾前來,自然是有話想同瓊弟明說。”

……

埋伏的殺手們趴在房頂,見蕭厲只身一人進了酒樓,正要采取行動,直覺脖頸一冷,悄然間沒了性命。

想要收割性命的人,反全都見了閻王。

王府士兵們甩甩刀劍上的血漬,有人嘟囔道:“嗐!耽誤我看戲。”

“可不是嘛。趕緊處理完,回去好看戲。”

蕭瓊沒有發現殺手們動手,直到議事結束。

他如獲新生般走出酒樓,遠遠望見房頂青瓦被鮮血鋪成紅色,粘稠的血液沿瓦楞彙聚成流,脊背生寒,只覺得自己在地獄邊上打轉一圈。

還好,他做出了正确的選擇。

皇宮內。

蕭昀正在陪乾詳帝品飲供奉的青稞酒,看美人起舞。

乾詳帝眼神微眯,肥胖的身軀占據了整個卧榻,搖頭晃腦,心情甚是舒暢。

蕭昀品嘗着美酒,暗自不屑。若不是父皇荒淫無度,他怎會如此步履維艱。這大周王朝破敗至此,到底何時才能交到自己手中。有一瞬間,蕭昀甚至希望他的父親能夠駕崩,好讓他登基,令山河清明。

蕭昀貼身伺候的小太監急匆匆地進來,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他的臉色陡然變得驚懼蒼白,頹敗地跌坐在椅子上。

太監總管于德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笑容可掬地為乾詳帝繼續添酒。

太子埋伏安王的消息極為隐秘,還是不小心被貼身伺候的小太監聽到。

小太監是于德的人。于德是蕭厲在皇宮安插的最大一顆棋子。

蕭厲少年時,被安排進皇宮居住,名義上是方便入國子監讀書,實則作為“質子”,牽制遠在北疆的安定王。

那時,于德雖已成為執掌東宮的大太監,卻因長得幹瘦,被前太子蕭顯戲稱為“賴皮猴”,他不僅自己叫,還勒令所有人跟着一起叫。

于德極讨厭這個稱呼,但皇家貴族不會在乎一個太監的感受。

他在他們眼裏,就只是個卑賤的奴才而已,連人都稱不上。

唯獨蕭厲從不喊他‘賴皮猴’,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于德因此對蕭厲另眼相看,想與之交好,以私人名義送了一方名貴的端硯過去。蕭厲知自己處境,不願與于德相交,把端硯退了回去。

于德熱臉貼冷屁股,嫉恨起蕭厲。蕭顯不斷欺負蕭厲,于德就在一旁煽風點火,讓蕭厲過得更凄慘。

六年後,蕭厲離開皇宮回到北疆。此時的于德已拼命把自己吃成胖子,又晉升為皇上近侍,兩人早無甚交集。

下人收拾蕭厲寝殿時,于德鬼使神差地去了。他從書桌抽屜內,發現一方未用過的端硯。

硯臺下方刻有四個字“還君贈禮”。

君,意為“您”,尊稱。他一個下人也配尊敬嗎?

與其相信這是蕭厲有心對多年前的拒絕表示惋惜,于德更願意相信這是蕭厲有意拉攏自己為他所用。

于德把硯臺揣進懷裏,用到現在。利用嗎?他認了。

蕭厲回來時,王府的戲已散場。

寧長樂困乏地打了個哈欠,睡眼迷蒙。蕭厲把人抱在懷裏,親親發頂可愛的旋兒。

“解決了?”寧長樂強睜睡眼,有氣無力地問道。

“解決了。如果困就先行就寝,不用等我。”蕭厲柔聲說道。

“床褥冷。”寧長樂含糊地說道,窩在溫暖的胸膛,眼皮打顫。

話音剛落,便悄然進入夢鄉。

雖天氣寒涼了些,卻沒有冷到需要生炭火的日子。因此這段時間,屋內便顯得尤為涼寒,竄進被窩需要莫大的勇氣。

寧長樂習慣擁抱火爐般的蕭厲入睡,把冰涼的腳伸進他的腿間暖熱。

越發黏人的貓兒,真叫人沒法不寵着呢。

蕭厲任勞任怨地端來熱水,單膝跪地,替寧長樂褪去鞋襪。

白生生的腳丫如豆腐塊般滑嫩,被粗粝的大掌刮過,擦起一片紅。

嬌氣的主人覺得不舒服,睡夢中猛踹一腳,險些把蕭厲踹倒在地。

蕭厲磨了磨牙,勾起一抹壞笑。撩起溫熱的水,從腳趾輕撫到纖細的腕足,懲罰似的來回摩擦。

自從寧長樂情熱期結束,蕭厲忍耐了有些日子,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所以,今晚是否能夠……

蕭厲有些激情澎湃,手掌伸進褲管,不斷向上描摹、揉捏,試圖喚醒某人的情.欲。

“蕭厲,不要鬧我。”寧長樂魇語嬌嗔。不堪其擾地收回腿,窩成一團,睡得香甜。

蕭厲嘆了口氣,最近這麽能睡。

“小懶貓。”

蕭厲蹭了蹭寧長樂的臉頰,終究是不忍心鬧他。迅速地洗漱完,上床把人擁在懷裏,閉眼入眠。

翌日,天還未亮。

青牧急切地敲門:“王爺不好!出大事啦!”

蕭厲和寧長樂被驚醒,兩人披上外衣,開門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突厥王突然反水,撕毀合約,率兵大舉進犯。北疆士兵應對不急,死傷慘重,老王爺身死未蔔,王妃在苦苦主持局面,差人快馬加鞭,讓您速去應援,再晚就來不及了。”

兩人俱是一驚。

蕭厲迅速做出判斷:“時間不等人,通知各将,神武門集合,返北增援!”

“長樂,你随我一同去北疆。”蕭厲握緊他的手。

他一走,寧長樂不再安全。

寧長樂搖頭,堅決地說道:“我要去臨安。”

蕭厲也明白,李器躍前腳剛從北疆回來,後腳突厥王就反悔,這其中定有貓膩。

京城不可能給北疆增援士兵,這也是為何蕭厲第一時間不奏請乾詳帝,而決定直接通知各将集合的原因。

增兵不可能,糧草更不可能。寧長樂要第一時間趕去臨安,保證北疆的軍需供應。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夫夫就要分開。他在北,長樂在南。長樂若有什麽危險,蕭厲鞭長莫及。

蕭厲滿臉陰郁,理智與情感來回拉扯。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他們不知道我在臨安的産業。”

寧長樂眼神堅定,替蕭厲做出決定,“別忘了,我不僅是你的夫人,更是你的同盟者。你要相信我,就如同我信你一定能救出安定王,掌握大周。”

蕭厲閉了閉眼,道:“你先佯裝随我趕赴北疆,半途悄悄離開。青牧,你率一隊人馬保護王妃安全。”

青牧雖然更想上陣殺敵,救回老王爺。但是他知曉,王妃的安全對于王爺而言,對于整個北疆的勝利而言,都極其重要。

他頓了頓,道:“屬下遵命。”

一夕之間,安王反了。

蕭厲擅自動用禁軍,齊聚皇宮神武門。

乾詳帝和蕭昀聽到這個消息,險些從床榻滾了下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

蕭厲用內力朗聲喊道:“北疆危在旦夕,吾懇請聖上批一道聖旨,準許吾帶兵出征,幫助北疆度過安危。”

蕭厲不到萬不得已,從未打算明面上造反。

他是大周皇室,與乾詳帝一脈血親,不想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屠殺親族’、‘反叛上位’的罵名。

他要的是名正言順的即位,所以才不惜裝病,籌謀許久,不斷與朝中勢力反複糾纏斡旋,争取到大多朝臣們的支持。

今日,他縱使擅用禁軍,圍兵皇宮,也要個師出有名。

兵臨城下,乾詳帝哪敢說半個不字,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玉玺蓋章的聖旨就被太監于德送到了蕭厲的手中。

兩人對視一眼,未發一言。

但是,于德相信蕭厲再次返回京城之時,便是登基為帝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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