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想你的事情,我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想你的事情,我的事情。………

路楠從沈榕榕家裏搬了回來。

她好幾天沒去故我堂了, 睡也睡不好,一閉上眼睛,能想到的就是她最後一次見楊雙燕的場景。她後悔得心頭火辣辣地疼。當時帶楊雙燕去報警就好了, 無論楊雙燕如何否定, 她也應該硬拽她去見警察的。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她獨自一人根本不能夠解決,路楠會不會是她第一個試圖求助的成年人?

在故我堂盤桓的那一天,晚上九點多,她準備跟宋滄告辭時, 路皓然打來了電話。他很快問出了楊雙燕的下落,博陽中學的老師們都對這個女孩印象深刻。

“她住院了。”路皓然說,“暑假高三補課的時候, 她在教室裏大哭大喊, 據說後來去住院休養,沒法再上學。”

推算時間, 那是在路楠最後一次見楊雙燕之後。她刺傷了肖雲聲, 在他身上留下十二厘米的長傷口。

在刺傷肖雲聲和楊雙燕崩潰之間,必定還發生過其他事情。但他們已經無法找到任何線索。路楠跌跌撞撞回到家裏, 關上門便坐倒在地。

楊雙燕。許思文。她曾有救這兩個女孩的機會。但她沒有把握住。

無數個“如果”在她心裏翻騰。她捂着臉大哭,沉重的東西壓垮了她的肩膀。

把自己關在家裏的幾天裏, 路楠接到了一個又一個不停響起的電話。家人,沈榕榕, 還有宋滄。路楠全都不接, 她又變成了以往那個遇到事情先逃避的人。

這一日從早上開始, 手機就不停地振動、響鈴,全是宋滄打來的。她頻頻挂斷,最後甚至關機。片刻後, 她聽見有人敲門。

剛走出卧室,門口的吵嚷聲便清晰可聞。

“我出去買菜他站在這裏,買菜回來他還在這裏。他肯定有問題!”

“你好,我是物業的,你在這裏幹什麽?”

路楠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聽錯。宋滄的聲音隔着一道門傳來。

“我是302住戶的朋友。”他說,“我正在聯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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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按了免提,“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的語音十分清晰。

宋滄只得挂斷電話:“這是我的身份證,我确實是她的……”

路楠打開了門。門前擠着好幾個人:宋滄,物業人員,還有對門的大爺大媽。見她開門,大媽立刻指着宋滄:“小路,你認識他嗎?”

話音剛落,門前所有人都看見了路楠的臉色:她發燒了,嘴唇慘白無血色,一張臉燒得通紅,眼睛濕潤卻無神。

瞬間,除了宋滄之外,所有人都後跳一步。

Hela

“……認識。”路楠振作精神回答。

沒戴口罩的大爺大媽躲在物業背後:“你發燒了?!”

宋滄以眼神對路楠示意:“快進去。”

路楠攔在門前:“你怎麽來了?”

見她滿臉不悅,大媽捂着口鼻,還在想象二人關系:“他是不是纏着你呢?”

路楠:“……也不是。”

物業人員:“302,你要去醫院。這是對你還有其他人負責,現在非常時期,你應該……”

路楠忙把宋滄拉進屋裏,連聲向門外的人道謝和道歉。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了,路楠才剛關上門,宋滄便從身後捂住了她的額頭。

“這麽高。”宋滄說,“生病了為什麽不去醫院?”

“我只是着涼……”路楠把他的手打開,“去醫院又得做核酸,我讨厭捅鼻子。”

宋滄左右一看,走到客廳拿起沙發上亂扔的外套,披在路楠肩上。

“幹什麽?”路楠頭腦昏沉,看見宋滄蹲在自己面前,扶着自己的腳踝,要給她穿鞋,“我不去!”

她把鞋子踢開,動作太大了,差點站不穩,暈眩着跌進宋滄懷裏。路楠立刻要把宋滄推開,不料宋滄把她抱緊,在她耳邊說:“要不你自己穿好鞋子和我下樓,要不我把你抱下樓。”

路楠氣急,狠狠推開他。宋滄一點兒也不見氣惱,仍舊蹲下來給她穿鞋:“你看完病我就走。”

“你就不怕我真的得了……”

宋滄搖搖頭:“別用這件事開玩笑。”

他罕見的認真,路楠晃着腦袋,悻悻閉嘴:“我換個衣服。”

到了醫院一測,路楠高燒三十八度,立刻被送去發熱門診。宋滄緊張地跑上跑下,又挂號又找人。等檢查結果出來,倆人都松了一口氣:普通的病毒性感冒。

回程時路楠總算多了些說話的精神:“你怎麽知道我住哪兒?”

“沈榕榕都找到故我堂來了,問我知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宋滄說,“她有你家鑰匙,但去了你家,你又反鎖,不肯給她開門。”

路楠嘀咕:“她怎麽就确定你來了我就會開門。”

宋滄笑了:“事實如此。”

路楠家的冰箱裏只有兩顆蛋和一把幹癟的青菜。她沒有照顧自己的精神和動力,外賣的盒子亂七八糟地堆在廚房,酒倒是都喝幹淨了。宋滄在線買完菜,邊收拾廚房邊給她燒水。恢複了一點兒精神的路楠靠在廚房門邊看他忙碌,有種回到故我堂的錯覺。

“你去坐一會兒。”宋滄把熱水倒在大口碗裏晾涼,“水沒那麽熱了就吃藥。”

路楠回到客廳坐下,想了想,開始收拾沙發和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的家是她自己的空間,不是什麽人都能随便進的。但現在宋滄來了,還一副和自己很熟悉的态度,在家裏忙活。路楠覺得屋子裏太靜了,宋滄在廚房裏弄出的動靜又太大聲了,時刻在提醒她:你完了。

“我去扔垃圾。”宋滄拎着幾個黑袋子走到門邊換鞋,順手拿起鑰匙,“你給我開門,還是我帶着鑰匙?”

路楠:“……懶得動。”

宋滄忍着笑,輕咳一聲收起鑰匙:“好。”

在開門關門間隙,路楠聽見對面的大媽問宋滄醫院檢查結果,又大聲說:“談戀愛不要老吵架。”

宋滄:“哎,謝謝阿姨。”

路楠跑到門邊趴着偷聽,但只有電梯關門的提示音。

喝水,吃藥。吃飯,再吃藥。路楠一天都沒怎麽動彈,盡是宋滄忙碌。宋滄的廚藝比他自吹自擂的還好,一鍋雞湯炖得香甜不膩,路楠本來沒有胃口,喝完粥又喝湯,吃得比平時還多。

她想起幾歲的時候,妹妹還在,家裏三個孩子都被流感擊倒,周喜英請了一天假照顧他們。小孩可以盡情跟母親撒嬌,想吃什麽都能吃,還會被人溫柔地撫摸臉頰,用額頭給自己探測溫度。

“謝謝你。”路楠說。

宋滄支着下巴看她:“不用謝。”

瞌睡感漸漸上來,路楠揉揉眼睛:“我得休息了。”

宋滄:“你去休息,我洗碗。”他頓了頓,又補充,“洗完我就走。”

路楠并不是擔心他在自家做壞事,混沌中也根本理不清楚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麽。她慢吞吞走回卧室,宋滄緊跟着進來,在她床頭放下一杯溫水。“午安。”他說,“睡醒了,病就好了。”

一場無夢的睡眠。路楠出了一身熱汗,醒來時全身松快,再一摸額頭,溫度已經降下來了。家裏寂靜無聲,宋滄已經走了。路楠看了看時間,自己睡了三個小時,外頭日色已經暗下去了。從幼兒園、小學放學回家的孩子們奔跑笑鬧,攪碎了路楠身周的安靜。

漫長的午睡醒來,人總會有種恍惚之感。不知道身在何處,只覺得宇宙空空,自己心裏頭也空空,人輕飄飄的沒有落腳點。路楠坐在床上看窗外半片天空,看得流下淚來。

她知道自己害怕什麽了。她害怕醒來之後,身邊沒有任何人。

床頭的水仍是溫熱的,宋滄已經換了一杯。路楠喝完了才拿着空杯子走出去。客廳裏有風,陽臺門沒關,宋滄坐在小板凳上,正埋頭給她那幾盆半死不活的盆栽修剪施肥。

路楠怔怔看他背影。她記得這個背脊的溫度和力度。

孩子們在樓下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笑聲尖銳,吵吵嚷嚷。那聲音忽然間有了溫度。對面公寓樓反射的夕陽光線照在宋滄身上,他像一張陳舊老照片裏才會有的人。

路楠走到他身邊坐下。宋滄回頭看她:“好些了麽?”

路楠:“嗯。”

宋滄摘了手套,去探她額頭溫度,點點頭:“一會兒吃完晚飯,再吃一次退燒藥。”

路楠:“嗯。”

她像孩子一樣乖,頭靠在宋滄肩頭:“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這些花有的來自沈榕榕,有的是路楠在路邊順手買的。她說起自己曾買過的黑背天鵝絨,那盆花來自楊雙燕母親的花店。

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沒什麽條理,奇怪的是說的時候也不覺得傷心了。宋滄偶爾回她一句,扭頭看她。路楠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做戲。應該不是吧?她心想,誰能演得這麽真啊?梁朝偉也不可能。

兩只風筝從樓下升起,小孩們在小區廣場裏瘋狂玩鬧,抓緊回家吃飯做作業之間的珍貴時間。風筝線糾纏成一股,在孩子們焦急的喊聲裏很沉重地晃蕩,在夕陽和晚風中打轉。

“你在想什麽?”路楠察覺宋滄已經沉默了很久,擡頭問。

“想你的事情,我的事情。”宋滄的目光有時候會把她籠罩起來,“……還有我們的事情。”

他吻了路楠,路楠眼眶一下熱了。

宋滄又親吻她的眼角,蹭蹭她的臉頰。

路楠帶着眼淚笑了。她握緊宋滄的手,被宋滄抱進懷裏時才發現他手心微微發熱,心跳劇烈,竟然比自己更加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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