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一颦一笑總傷情(2)

第二十章(下)一颦一笑總傷情(2)

是人,朕怎麽會怕他呢?’

只這一句話就把那些大臣們吓的惶恐而退了。”

別綠聽了辭紅這段,大笑叫好,“咱們的主子就是厲害,一主子,你說是吧?”

小一聽辭紅講到趙煦,知道她的心思,就轉過身對紅綠二人說:“你們二人,今日話這麽多,莫非是嫌我沒有拉着你們一起用美餐?看來,不用食物堵住你們的嘴是不行了!”

小一說着就飛快地夾了兩塊涮羊肉,分別填進了別綠和辭紅的嘴裏。然後才轉身放下筷子拍了拍手,甚是得意地說:“這下看你們還說不說!”

待她轉身回頭時,卻發現辭紅在彎身嘔吐。“辭紅,你怎麽了?”小一和別綠一起問出。見辭紅面色突然就變得蠟黃,小一忙吩咐別綠去叫大夫,“剛剛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吃羊肉會吐。”

“沒,是我自己不舒服,一主子,我先退下了。”

見辭紅邊走邊幹嘔吐,小一聯想到了自己曾在畫舫上的情景,自言自語道,“好像懷孕的人也會這般嘔吐。”

辭紅一聽,正向門外邁的步子直接就僵住了。她反身向小一跪下,“請一主子原諒,辭紅自己……會處理好的。”

“處理什麽?”小一疑問。

辭紅還未答,就又止不住的要嘔吐,小一就讓她先離去了。

……

大雪飄飄渺渺地連下了幾日,現在終于停了。待到正午時,外面也可算作“風和日麗”,小一便坐到飛華亭中曬起了久別的太陽。

幾日沒見到辭紅,也不見別綠,小一心中的疑問更重了。于是她便派了東風漸去詢問。

東風漸許久後才回來,聽腳步聲,後面還有一人。小一睜開了眼睛,看了過去,跟着東風漸一起來的是別綠。

見別綠擺了張臭臉色,小一以為是自己打攪了她們的休息。只好撇撇嘴,笑語道,“辭紅怎麽沒來?接連好幾天都沒見到她了?還有你呀,偷了好幾日懶都還這般不高興。”

“真沒想到你還笑得出來!”別綠帶恨的一句話,讓小一本來放松的心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東風漸暗自拉住別綠,示意她不要亂說。別綠氣憤地一把推開了他,向小一走近了兩步。

“我今天就偏要說出來!以前的小一姑娘變成一主子就了不起了,就可以随意去害別人的孩子嗎?”別綠幾乎是指着小一在質問她。

小一望着眼前的人,更加困惑不解了,“什麽……”

“你也曾失去過孩子,也曾痛苦過,可現在你轉眼就去殺害別人的孩子!”

“住口!別綠!”是辭紅的聲音。走廊拐角處的辭紅正頗為費勁地走過來,她滿臉蒼白,唇無血色。

別綠見狀就去攙扶辭紅,回來時邊走邊瞪着小一,“現在你滿意了?沒有人可以跟你争了,主子只喜歡你一個人,整個後宮就只寵你一人,連孩子也只會是你一人的!”

“主子?”

辭紅握住別綠的手,不讓她再說下去,“一主子,你別生氣,主子是愛你的,我這孩子,只是你回宮前……主子醉酒,将我當成了你才……”

“你心裏莫怪主子了,他已經夠難了。”

小一聽到這,慢慢地問:“辭紅,你說,你有了孩子,還是趙煦的孩子?”

惜紅垂首,無力地默認。她的孩子已死,趙煦的孩子又沒了。

小一見後慢慢地從飛華亭中起來離去,走過辭紅身邊時,她只問了一句話,“你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

小一走了許久,那聲“何必呢”還蕩漾在飛華亭內,聞者心痛。

……

“你當真不知道嗎?主子已經23歲了,他卻一個孩子都沒有。他只是在等你,等你為他生屬于你們的孩子!

你知道嗎?宮中那麽多的女子都在等着主子,她們一個個注定要等到春花凋盡、紅顏老死!而你,自持着主子的獨愛,卻這般跋扈惡毒,你這樣做對的起主子和整個皇城中苦守的女人嗎?

……”

小一驚吓醒來,她夢裏又見到了別綠。別綠沖着她叫罵,說她持愛驕縱,說她跋扈惡毒。小一也夢到了孩子,夢到了辭紅的孩子,夢到了劉皇後未滿百日就夭折的孩子,夢到了孟廢後已成木偶的孩子,還夢到了自己化成濃血的孩子……

孩子,又一個孩子沒了,趙煦仍是沒有一個孩子。

小一披了件衣服起身,立在窗邊看外面的天色。再過兩天就是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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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上) 君飲千紅一窟酒

今晚,趙煦在紫宸殿辦了場宮廷團圓宴。

皇族的團宴,衆人只坐在自己的小桌上品嘗着自己的食物。令趙煦出乎意料的是小一也來了。只是她并沒有上前,只在後排找了個位子坐下了。

這次的宴會整個都冷冷清清的。沒有了教小一跳舞的丹兮郡主,沒有了教她寫字的端王趙佶,沒有了認她做女兒的朱太妃。有的只是一群裝扮精致的女子,這些女子就是趙煦的妻妾吧,別綠口中的後宮三千。

小一不禁搖搖頭,接着一笑之後又搖了搖頭。她嘲笑自己,自己不也是這三千中的一員嗎,辭紅也是。

趙煦看着小一,将她所有的表情看在心裏。

小一并不是第一次在衆多妃子中露面,朱太妃壽宴的時候,她就坐在趙煦的身旁,只是那時,沒有哪位妃子敢打擾她這位皇上欽點的準皇後。

在小一看來,她卻是第一次見到趙煦的佳麗們,以及,坐在趙煦身邊的劉皇後。趙煦大概知道辭紅和別綠的事情了。見小一身邊無人,就派了他身邊的醉橙,迎黃來侍候她。是誰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他的人。這滿座的妃子宮女,都是他的人。

趙煦總是不可控制地去盯着小一看,他身邊的劉皇後也随着趙煦微笑地看向她。這個劉皇後就是當初将孟皇後打壓下去的人吧,如今她終于當上皇後了,可曾滿足了呢。小一沒有顧問她的笑,只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沒有去回看趙煦。

趙煦今天似乎很疲憊,見大家晚宴用的差不多了,交代了聲後自己就離開了,沒按照舊俗與衆人一起跨年。今夜就是年三十了,趙煦明日一早還要與他的皇後一起祭拜社稷。

殿裏的妃子們都莫名的失落。小一見趙煦撤離了,自己也跟着離開了。

……

小一慢步邁進了福寧宮的清凝殿,裏面水汽氤氲。趙煦泡在浴池裏,後背靠着池臺,頭微垂着,不怎麽動,似乎是睡着了。小一繼續向前邁了幾步。

“南風嗎?來替朕擦擦背吧,快點淨了身,明早才好恭祭社稷。”

小一聞聲走了過來,蹲在趙煦身後,輕輕地撫起他的肩背。

小一的手剛落下,趙煦的身子一顫,“南風你那麽輕幹嘛,不會扮太監扮久了真變得不男不女了吧?”趙煦說完笑着回了頭。

“你!”趙煦一把握住小一搭在他肩頭的手。“小一……你怎麽來了?”

小一輕輕地滑入浴池,“我來幫你洗。”

“你……”趙煦突然不知該怎樣回應,只是小一已經舉起一捧水順着趙煦的肩頭淋下,替他輕輕地擦試起後背。

趙煦感覺到小一的手觸碰在他背上,忽地就躲開了。

“你的背!”

趙煦後退幾步靠在池邊,“吓着你了嗎?”

小一走近趙煦,輕輕地扯過他,轉到他的背後。

她看清了那背上的一道道凸痕,是鞭子抽打所致。一條條的鞭笞傷痕,盤踞在本身光潔的後背上,竟是那樣的猙獰醒目。

“是那次留下的嗎?”

趙煦點了點頭,“很醜吧。”

小一想起那日,在三顧淵上,一個人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任憑他人毒打也絲毫不放。身為皇帝的他竟然願意忍受敵國士兵的侮辱。

“那時,怎麽都找不到你,心下着急。後又帶兵出征西夏,耽誤了治療,留下了傷疤。太醫說痕跡會永遠這麽留着了。”

“……不醜,在我眼裏。”小一替趙煦輕輕地撫過每一條傷痕,如同仙女在施展着救人的法術,似乎她的手有将傷痕隐去的神力。

小一伸手繞到前面去替趙煦洗其他地方。“別,小一。”趙煦制止了小一幫他清洗的手。

小一繞到趙煦身前,她今日仍舊穿着二人都喜愛的翠綠色衣衫。不算厚的一層衣料,被浴水沾濕。仿佛日子又回到了夏日,那時的趙煦就貼在身着綠蘿衫的小一身邊,稱贊着她——人比荷香。

見小一疑惑地盯着他,趙煦微埋了下頭,“我會控制不住的。”

小一聽了,輕輕推開趙煦阻她的手。小一沒有停下來,只繼續在趙煦的脖頸輕輕地擦洗起來。

趙煦的烏發散開,飄在水中。小一想到了以前的石洞外,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場面。那時是趙煦在幫她清洗身體……

“煦兒。”

趙煦猛地擡起了頭,他的臉色已現微紅,小一這是回宮後第一次叫他煦兒。趙煦以前只覺得“煦兒”幼稚,如同孩童的名字。現在聽來,竟萬分舒心順意。趙煦面露喜色,等着小一接下來的話。

小一傾身趴在趙煦的耳畔,“你曾經說過一句話,傾心一見難自抑,最是一身綠蘿衫。”說完,小一轉臉将吻落在了趙煦的臉頰。

趙煦渾身一激,立即攬起小一,“小一,你是原諒我了?”

小一沒有回答,捧起趙煦的臉,将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趙煦高興極了,吻不停地落在小一的臉上。

“太好了,我的小一回來了!”趙煦抱着小一在浴池裏轉起了圈,二人攪得浴池水花飛濺。小一看着眼前人的笑顏,突然覺得,他倒像是個未長大的孩子。趙煦轉到累才停下,将自己的額頭抵在小一的額上。

“小一,你知道嗎?你的原諒,除去了我心頭千斤重的巨石。我趙煦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做對不起小一你的事情了。”

他略頓了頓,“我太怕了,太怕失去你了——我心愛的小一。”

此時大概是子時到了,宮中也可聞民間傳來的陣陣鞭炮聲,向來冷、靜的宮闱也熱鬧起來。

趙煦又吻起了小一,熾熱而激情的欲火在二人之間升起。小一被趙煦帶動,也投入到這瘋狂欲火之中……

趙煦的瘋狂索取,小一的極力迎合。雲翻雨覆,蝕骨沉淪。

趙煦那雙充滿情欲的眼,讓小一想到了世上的一種狼,瘋狂兇惡,歹毒狠戾,有一雙嗜血的紅眼……卻甘于栖在敵人為他編織的溫柔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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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下) 妾烹萬妍同悲茶

趙煦牽着熟睡的小一的手,甜甜地閉上了眼睛。

“煦兒,不要,不要!”

還未入眠的趙煦猛地坐起,他輕輕問小一道:“小一,怎麽了?你怎麽了?”

“煦兒,我求求你,放開我……煦兒,我求求你,醒過來……”

原來,小一是做了噩夢,關于他的噩夢。趙煦這才知道,直到現在,小一睡覺都會害怕。趙煦輕輕地用手攬住小一,用身體包圍着她,陪伴她度過這場他自己所造的噩夢。

……

天已經亮了。外面迎黃的聲音傳入內室,“皇後娘娘,皇上還未醒。”

“已經這個時辰了,皇上也該醒了。迎黃你去喚一聲吧,皇上一會兒要與本宮一起祭拜社稷。誤了吉時可不好。”

“這……”迎黃很是猶豫。

小一睜開眼睛,将攬在身上的手臂輕輕取下,放進被中。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出了內室。

“皇上,你醒了……”劉皇後聽到聲響高興地去迎,出來的卻是小一。

只一眼,劉皇後就留意到小一脖子的吻痕,她忙收回了自己看向小一的眼。小一這時才慢慢地系起扣子,走到正殿的軟榻上坐下。

劉皇後看小一并沒有向她施禮,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微笑地向小一問起好來。“小一姑娘,新年早啊。”

“叫我從一。”

“啊?”劉皇後略思一下就接着笑語道,“從一姑娘,一會兒早朝時,本宮還要同皇上一起祭拜社稷,煩……”

“那又怎樣?”小一理好了衣領,不耐煩地瞟了劉皇後一眼。

煩請姑娘你通報一聲,劉皇後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去了。

福寧宮內一時冷場,連站在一旁的迎黃背上都冒出了虛汗。

還是趙煦的一聲“怎麽了?”打破了這個寂靜。聽到趙煦的聲音,劉皇後很是高興地轉過了身,“皇上,你醒了,臣妾剛剛還擔心會錯過祭天大典呢。”

“這麽重要的事,朕不會忘的。”趙煦邁進正殿,劉皇後迎過去想扶趙煦。

“煦兒,我有話要跟你說。”小一對着趙煦說了句話,趙煦聽到後面容頃刻就放松了,“什麽話?”他笑意溢滿臉龐。

小一沒有說只對趙煦擺了個手勢,趙煦見小一示意他過去,就繞過了身前想扶他的劉皇後,大步走向了小一。

趙煦俯在小一的臉旁,小一用小卻極清晰的聲音對他說:“煦兒,我要做你的皇後。”

“你說什麽?”趙煦不免吃驚。

“我要當皇後。”小一盯着趙煦的眼睛,這次的聲音已經大到足夠滿殿的人以及那個劉皇後聽到了。

“小一,後位已經屬人,皇後也不是說換就能換的……”見趙煦想要解釋,小一面露愠色,“這有何難,當年的孟皇後,不是也說廢就廢了嗎?”

小一背對過趙煦,可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劉皇後的面色。劉皇後目不轉睛地盯着趙煦,滿眼之中投出的都是不要、不要。

然而,趙煦的答案只一個字——“好。”

小一剛聽到身後人的應聲,眼前的劉皇後就頹倒在地上了。當年,她不也是這樣親眼看着趙煦罷黜孟皇後的嗎?

現在,就當着滿福寧宮人及劉皇後的面,趙煦開口道:“來人,傳朕旨意,皇後劉氏……撫養子嗣不力,至使皇子茂……兩月夭折。劉氏母德不足以服衆,除去皇後尊位,降為婕妤。來人,為劉婕妤除鳳冠。”

南風洌等一行人,已進至劉皇後身後,劉皇後的面色極為慘白。“皇上,不要,皇上,你不能廢了臣妾,臣妾為您做了那麽多……”劉皇後已經哭地說不出話了。

趙煦看了她一眼,轉而又道:“從氏女一,品性端莊,溫婉慈孝,深的朕心,特此晉封……”

“慢着,煦兒。我不想當皇後了。”

……滿福寧宮的人都傻眼了。

趙煦也想不通,他問小一,“為什麽,你剛剛還……”

“剛剛一時興起,現在看到當皇後會累成她這樣的黃臉婆,那就算了吧。”小一說着寵溺地趴在趙煦的肩上,“有你對我好,我什麽都不做也沒關系……不過,煦兒你告訴過我的,只對我一個人的好才是真的好。對大家一樣的好,我不稀罕。”

趙煦心中翻起漣漪,當時,他對初入宮門的小一說,“我要的是你只對我好。”趙煦沒想到,小一會反過來對他說這句話。

“好,我只對你一個人好。”趙煦拍了拍小一的背。

小一從趙煦的肩上離開,看了眼地上的劉皇後,“好了,你快去上朝吧。今天可是新年的一天,耽誤不得。”

趙煦沖着小一點了點頭,今天不僅是一年中嶄新的第一天,還是他和小一嶄新的一天。

……

除夕之夜後,小一是第一次認真梳起了發髻。現在的她正站在祭臺下,看着帝後二人攜手祭拜江山社稷。

宋庭的習俗,每年春始和秋末,皇帝皇後都會一起舉行祭拜大典。皇宮中有一所觀稼殿,每一位皇帝都會在殿前種稻,秋季成熟時收割。稻谷長成時也恰巧是七夕時節,兩個慶典通常會一起舉辦。去年的七夕宮宴,小一沒有參加,自然也沒見到趙煦親自務農的場面。

皇後作為一國之母,在祭拜大典之後會在親蠶宮舉行親蠶儀式,并完成整個養蠶過程,以表明勤儉愛民和對農事的重視。劉皇後今年是第一次做起這件事,活動辦的很是盛大,她也準備的很用心。

臺上的劉皇後雖然被小一戲整了一番,但仍能冷靜地與趙煦合作着。除了面色微微發白外,看不出她有什麽異樣。

皇上英氣,皇後端莊,場下的觀者紛紛稱贊,又一段帝後伉俪情深的故事将被傳為千古佳話。

小一看着別人的熱鬧生活,竟然就感到了滿足。她不禁回憶起自己剛剛對趙煦說的那些話,那些無感的話。

趙煦果然明白了小一的心思。他很快就将事情處理好了。凡是後宮之中未得寵幸的女子,皆按個人意願送出宮去或者賜婚與王公貴族。已受寵幸的女子,也有機會選擇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并且給以很好的善後。

偌大的宋朝後宮,幾天內就變得冷清起來。

趙煦确實辦的很好。小一想要一枝獨秀,他自然不會讓她徒惹群芳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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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度假回來了,繼續與大家每日相見。

二十四章(上) 衆裏尋伊千百度

趙煦下了朝政就去了禦書房,小一為他送去茶水。

趙煦接過小一遞來的瓷杯,微笑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小一說:“小一,你從不知,裝扮後的你也驚為天人。”

小一摸了摸自己的發髻,翩然一笑,“好不容易梳了個發髻出來,還被這般你嘲笑。”

趙煦輕握住她的手,“不,沒有嘲笑,真心實意。”見小一不在言語,趙煦便繼續了看着他朝政。

小一坐在一旁,看着思考中的趙煦。有時候趙煦的眉毛會微微抖動,似是要皺起,不過最終還是會回歸平緩,被趙煦自己調控住。

見小一盯着他看,趙煦玩笑着說:“小一,現在你大可放心了,我是不會再皺眉了,不會再将我的小一擠跑了的。”

小一聽聞,輕輕走到趙煦的身後,伏在他的背上,“不,不需要這樣抑制自己。以前,我不希望你皺眉,只是不想你陷入愁苦。現在,你大可随心。這樣的壓制自己,愁苦的豈不是自己的心。”

“小一……我……覺得我……”小一從趙煦的身後繞道他的身前,在趙煦的懷中坐下,依偎在他的胸膛。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從趙煦的胸腔傳入小一耳內。

“我這一生,做過的事很多,現在卻覺得沒有哪一件是真正做對了的;要做的事也很多,卻覺得做不出完好的一件來。你看這個桌子。”

小一順着趙煦的指示看向了身前的書桌。她是第一次來趙煦的禦書房,也是第一次見趙煦處理朝政。只見層層疊落的奏章下面是一個頗舊的書桌,上面的紫色漆層已經褪掉大半,尤其在兩肘的地方更為明顯,透出了材質本身的原木色。

“這是父皇用過的桌子。以前太皇太後幾次命人換掉,但都被我找了回來,甚至有又一次,我将它從皇宮廢物的焚燒堆中翻了回來。你知道為什麽嗎?”

小一搖了搖頭,聽趙煦繼續将下去。“太皇太後聽政時,我就是個擺設。什麽事情全是她處決了,才來問我意見。父皇所推的新政,其實并非不可取,只需加以改良和調整推行的強度就能很好的施利于民。但太皇太後非要聽從司馬光‘以母改子’的提議,全盤否定父皇的新政,壓制打擊新派官員。

我看不慣,因此定要幫父皇實現他的宏願。父皇曾經就在這個桌子旁給我講了他的理念,他的新政。他也是在這個桌子上,寫下了賜給我新名字。他說,君王要如和風暖日般吹拂普照大地,人間才能處處生機勃勃。”

小一在趙煦的手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煦”這個字,趙煦點了點頭,“對,就是‘煦’。在我之前的五位哥哥全都夭折,父皇很是擔心我也會幼年喪命。就幫我起了趙傭這個名字。畢竟天妒英才,名‘傭’的孩子似乎能活的穩妥一點。當時我還小,不滿意自己的名字,就去問父皇,當時的我口出狂言說:‘我長大是要做天地間一等一的人物,傭這個字配不起我。’

父皇聽後抱起我說:‘傭兒,事物并不像表面那麽簡單。就算是一個字也一樣,傭不僅僅是因為想讓你好養活而起的名字,傭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我後來甚至都以為,父皇的這句話時,就已經猜中了我接下來近十年的歲月。”

小一握緊了趙煦的手,她從丹兮以及惜紅、別綠那兒也聽說了不少趙煦初登皇位時的事情。她無法體會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近十年是怎樣的感覺,但是她知道那些全是趙煦的噩夢,極力擺脫的噩夢。

“親政之初,國事紛纭。朝堂之上黨派之争一團糟亂。洛黨、蜀黨、朔黨你攻我讦,争鬥不休。外面,遼與西夏對我大宋虎視眈眈,騷擾侵略之事日益猖狂。這些年,我真的很認真在做,很認真的去做父皇口中的和風暖日……

現在,我終于擺脫了長久的束縛壓制,終于将父皇的理念推及,終于懲治了當年那些壓制限制我的人……可是,我的日子為什麽越來越難過了?

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個悲劇笑話。

我原來竟不是父皇的兒子,我親手逼瘋了養育我的母妃,我下令誅殺了從家的老少,我執念逼死了呵護守衛我的手足……人們都說帝王喜歡以孤家寡人自稱,可我從不喜歡這樣稱呼自己,但我怎的也就淪落成一個孤寡之人了呢,孤兒、寡王……”

趙煦的手不禁發抖,小一緊緊握住它。原來趙煦心中一直藏着這些事,只是埋藏的越深,不是更會痛徹骨髓嗎?小一微微擡起頭,想安慰趙煦說,他至少還有她。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他真的還有她嗎?

趙煦扶起小一,“我既然什麽都沒有,現在也什麽都不怕了。只有一點,我最怕連你也失去。小一,你還會像以前一樣喚着我煦兒,還會像以前一樣與我一起吃飯、談天、戲耍……你仍對我做着同樣的事情,說着同樣的話,可我怎麽就覺得什麽都跟以前不同了呢?”

趙煦仿佛要想把小一看透般盯着她,最後又一把将她攬在懷裏,“小一,我趙煦此生只有這一個願望了,不要離開我好嗎?”

小一在趙煦的懷中略遲了一會,輕嗯了聲。

劉皇後也會來看趙煦,每每見到的都是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有時她會微笑着将茶水放在二人的桌前,有時只在禦書房的殿門口略站一會兒就走了。她只是在盡一個皇後的職責。

外人眼中的她是個得蒙聖寵的幸運女子,擁有這世間女子的最高權力和榮譽。但實際上,戴了半年皇後頭銜的劉碧兒,也感覺到心累了。

當年初入宮闱的她,确實極得趙煦盛寵。“明豔冠後(綠壩)庭”,宮中史官都已将她當時寵勝孟皇後的情景記錄了下來。那時的劉碧兒還只是個禦侍,就可憑着趙煦的恩寵跟孟皇後争豔。

說來也巧,劉碧兒也是位孤女,是趙煦從宮外帶回來的。衆人皆不知其生身父母,家室籍地。

當年的孟皇後是高太後所立。劉碧兒進宮之後,深得趙煦喜愛,有取孟氏而代之的趨勢。若不是大臣均以其身世為反對理由,那後位早已是劉碧兒的囊中之物了。

後來,孟皇後的生女小福慶病重,孟皇後的姐姐懂醫道,前來醫治,便将道家符水拿來,替公主治病。劉碧兒知道後抓住這件事不放,說孟皇後搞符咒厭魅,搬神弄鬼。趙煦聽聞,一番查證後便以孟皇後“旁惑邪言,陰挾媚道”為由廢其後位,遷居瑤華宮。

孟皇後被廢,衆人都以為劉碧兒會登上這皇後的寶座。結果,宮中卻沒了絲毫立後的聲訊,後位就一直空懸。

小一進宮後,新一輪的立後風波再起。就當大家都快忘記這個曾經明豔冠後的劉碧兒時,她卻在封後大典之上,戴上了明燦燦的皇後金冠。

衆人不禁唏噓,都說君心難測,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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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下) 誰在燈火闌珊處

正月十五花燈會。趙煦将丹兮從宗廟中接出來,帶着她和小一一起去汴梁城逛燈會。

每逢這種節慶日,最熱鬧的當屬汴梁大街了。汴梁街的主幹道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每隔一段距離還會有一座大的花燈樹,上面挂着各式各樣的花燈,照亮了整個汴梁城。

辭紅別綠南風洌東風沁作為護衛也跟着出宮了。丹兮一見到辭紅,臉色就不甚高興,拉起小一要走,“我們去放河燈。”趙煦點頭,命辭紅外的三人随去保護,自己慢慢地踱起步來。

辭紅跟在趙煦的身後,穩穩地保持着一段距離,一步一跟。

趙煦走到一片絢爛的花燈樹下停了下來,“離開吧。”

辭紅擡起頭,見趙煦背對着自己,并沒有動,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剛要低頭,卻又聽見,“辭紅。你是時候離開了。”

“主子……”辭紅确定了是趙煦的聲音,他在跟她說離開吧,離開吧。辭紅在趙煦的身後站了一會兒,緊緊地盯着身前人的背影,希望他回頭,哪怕只是微微地有些回頭的趨勢。然而,身前的人始終盯着前面汴梁河方向,頭不動不轉。

“主子,辭紅……退下了。”這樣不回頭也好,不回頭就不會有希望,不回頭就不會被主子見到……辭紅一輩子沒流過淚的眼,竄出了怎樣的淚水。

丹兮和小一在水邊看着姑娘小夥們放起河燈。看着整條河面的水燈順流飄去,丹兮也生起了玩心,“小一,我們也去放河燈吧。”說着她拉着小一到了個河燈鋪子,“選個喜歡的河燈再在上面寫上自己和另一個人的名字……”丹兮知道小一沒有放過河燈,就教她該怎麽做。未說完,她自己不禁悔恨起來,小一也是不會寫字的。

“幫我寫個從字吧。”

受到小一的邀請,丹兮執筆,寫下個“從”字。

小一接過河燈後,看着笑了笑,“從原來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呀。”小一取過另一只筆,在丹兮寫的“從”字下面添上了“一”和“煦”字。

“為什麽是從一呢?你……還以為……你是姑母的女兒嗎?”

“不,我寫從一,不是因為死去的從佳,而是因為他。”

小一将蓮花水燈放入汴梁河中,丹兮也将自己寫好的蓮花燈置入水中。二人看着水燈順流飄去……

“不好,我們的花燈被枯枝攔住了。”丹兮發現一只花燈飄至中途就不再動了,拉着小一前去尋看,“是你的那只。”

花燈被枯枝阻停在河流正中,小一微垂着眼睑,想轉身離去。一個身影在身邊停下,舉臂發出顆石子将枯枝擊落,蓮花水燈颠簸了下,繼續順流漂去了。

那人走到小一身後,原來是辭紅。

“你怎麽來了?”丹兮也走了過來。

辭紅低語道,“一主子,辭紅來向您告辭。”

小一和丹兮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辭紅繼續說,“一主子,辭紅該走了。但是還是想跟您解釋一下。那日,主子在蘭薰殿喝醉了酒,将丹兮郡主誤認成了你。”

“別說了!”丹兮聽到這兒有些生氣,不願意讓辭紅說下去。小一抓住丹兮的手,示意辭紅繼續說。

“丹兮郡主呵斥醒了主子,主子難受極了。可是我不忍,我不忍心喚醒他。我只是想做一次你的替身,就一次你在主子夢中的替身。

辭紅這一生并沒有其它奢望,只求用心維護一個人。我是喜歡主子,但我只希望能仰視着他。這次是辭紅的貪心,辭紅也遭到了報應。

就像剛剛的蓮花水燈,如果辭紅就是那根橫路攔截的枯枝,那麽不妨出招将之擊沉。蓮花燈跌跌蕩蕩之後,仍是會順流漂去的。

一主子,辭紅告退了。”

“辭紅?”等小一回過神來,辭紅已經不見身影了。

丹兮看着失神的小一嘆氣說,“那日是我失策,不該叫辭紅去照顧傭哥哥。辭紅跟着傭哥哥已經很久很久了,沒想到她……”

“原來他就是給你起名字的人……原來你的愛有那麽久了……”小一在一旁念了這麽一句,順着汴梁河望去,她放的那個河燈已經不可尋了。

人流突然湧動,聽說是汴梁大街東的賽燈節開始了。小一擡頭,看到趙煦正朝她的方向趕來。

她本想向前走走,可逆着人流,無法前進。行人現在愈發興奮,小一被人流擠地直直後退,身旁的丹兮也被沖散了。

這是小一第一次在擁擠的人流中感覺到害怕。她想快點抓住趙煦的手,趕到他身邊。可現在想要根本看不到趙煦,她困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感覺到無盡的恐慌。

“小一,小一!”是趙煦的聲音。“煦兒,我在這!”小一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擺起手臂,她的身高不夠,就努力地踮起腳尖。

被人推攘着向後退倒,被人過往着撞痛手臂,小一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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