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一颦一笑總傷情(1)
第二十章(下)一颦一笑總傷情(1)
大宋皇帝趙煦親自率兵讨伐西夏,大獲全勝。迫使西夏向宋朝乞和。
大宋子民全都歡呼雀躍。皇帝親政後的這些年恢複了變法,雖然政策嚴明,但也着實減輕了農民的負擔。如今大宋在對外戰事上取得了勝利,民間自然是鑼鼓喧天,。
趙煦不耐煩大臣們對他滔滔不絕的歌功頌德,揮了揮手手,退了這完勝歸來的第一次早朝。
已經那麽久了,來報的人都說沒找到小一。
那日小一墜落的懸崖下面就是一條河。趙煦也親自下去搜尋過,只見湍急的流水,卻不見任何其他蹤跡。
趙煦閉上了眼,腦海中又閃現出那日恐怖的一幕,小一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竟笑着對他說她丢棄了他。那時的他是多麽的無助,又是多麽的害怕。
隐二及時地趕到,救了他,可他卻救不了小一。
“宮內的隐衛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小一姑娘還不見蹤跡,就算是真的不再了,也要有個屍身吧。”
“別胡說。”辭紅輕斥了別綠,別綠只好抿上了嘴巴,偷偷朝屋子裏瞅瞅。
趙煦坐在小一的寝殿裏已經一天了,辭紅和別綠也在外面擔心的候着。她們兩個依舊候在瓊華殿,除了瓊華殿的隐衛,趙煦派出了其他所有人去尋小一。
趙煦才剛剛征戰回來,滿身的風塵,滿腮的胡須,滿眼的血絲。辭紅今日見到他時都吓了一跳。空蕩蕩的鐵籠屋子裏沒留一個伺候的人,辭紅不禁擔心。
“我去看看主子吧。”辭紅對別綠交代了聲,剛想進那寝殿,就聽哐當一聲鐵籠作響。趙煦走了出來,沉默未語,一步一踉跄地就離去了。
辭紅不甚放心,讓別綠守着瓊華殿,自己悄悄跟在了趙煦後面。待跟着趙煦到達丹兮郡主的蘭薰殿時,辭紅才稍稍放下了心。她并沒有直接離去,也沒跟進殿去,而是就在外候着了。即使如此,殿裏的情形她也得知的七七八八。
趙煦原是去找丹兮喝酒,他說福寧宮和瓊華殿都太冷了,他呆不下去了。還是蘭薰殿比較暖活。
辭紅想着現在也才仲秋,怎的主子就覺得冷了。她輕輕依靠在殿外的柱子上,一股涼意襲上身來,激地她渾身一顫。她不禁自嘲笑了笑,果然是冷了。
……
趙煦已經喝的爛醉,對着丹兮回憶起他和小一的往事。
“那時候的小一總是拿起我的手,一道道地劃着。她這輩子,沒有進過學堂,只偷得過一個字,那就是‘一’,其實她聰明極了,過目不忘,入耳即會。但她仍最愛寫那個一字。在我的手上、在我的背上、在我的眉上……這些一字總是出現。
後來,只要我一皺眉,小一便會假怒問我說,‘小一呢?小一呢?’……”
趙煦将銀亮的酒杯舉至眼前,對着鏡面輕輕地扶着自己的眉毛,“小一那會兒告訴我,她說我的眉毛不皺呢,就有個小一在臉上,要是眉毛皺了呢,小一就會被擠跑,小一就會沒了……”
趙煦對着酒杯,鏡面裏的那個人的眉毛任憑他怎麽撫都是彎彎的,他越來越急,摔掉了酒杯,潑撒了一地的酒水。引的身邊的丹兮有些驚詫。
趙煦急切地尋找什麽,當他趴到那灘酒水前,看到不再彎皺的眉毛,才又平靜了下來,吃吃地笑起。
“現在,我已經習慣自己為自己撫平皺眉了。真的,小一。是我錯了,是我不好,不懂的怎樣去珍愛一個人。小一,你回來吧,你回來好不好?”
趙煦拉起小一的手,輕輕地對她說:“以前是我錯了,是我未考慮到你的感受。現在有了你,我也要學習,學習怎樣去愛你,理解你,感受你。”
見小一不回應他,趙煦有些急了,“小一,小一,你回答我啊!你會原諒我的,對嗎?小一,你回答我!”
“我是丹兮,丹兮!”被趙煦誤認成小一的丹兮點醒了趙煦。
“哦,丹兮,是你啊。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丹兮,我該怎麽辦?”
趙煦仍舊迷迷糊糊,牽着丹兮的手,他的眼中仍到處現着小一的身影。“丹兮啊,你要是小一該多好啊?”
丹兮聽聞倒仰頸大笑起來,她甩開趙煦的手,起身。
“奏樂!”
樂聲起了……仍舊是那支美人如玉劍如虹的舞曲。這支她為了他日日苦練的舞。
丹兮知道辭紅已經在外面候了許久,便喚了聲,“辭紅,帶你主子回去吧。”
看着辭紅攙扶着趙煦離去的背影,她又自顧自地練起了舞。縱練了千百遍,也不過如此。豔紅的水袖上甩出千般愁,丹兮笑了,笑着流盡了淚。
……
這日,隐四進宮去彙報情況。自他在石洞中被火灼傷面容後,趙煦就調他入了宮。隐四本是趙煦宮外隐衛的頭,尋找小一這件事,自然就是他全權負責。趙煦也是相信他的。
不過趙煦這次還是失望了,隐四跪在了趙煦的身前。就像曾經查詢小一的身世一樣,隐四第二次給了趙煦否定的答案,陳述着自己無能為力。
趙煦揮了揮手,讓隐四起身。但他看着隐四的眼神卻越發深地讓人不可捉摸。
“繼續找下去,直到找到為止。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趙煦又敲起了桌子,每一聲都強有力地終結着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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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鳥又在沖着雲岡峭壁歡叫,小一估摸着是隐四來了。新的小一鳥跟之前的鳥兒們似乎有相通的記憶與情感。小一高興地摸了摸它,讓它飛上去迎接隐四下來。
諸葛申攸今天不知漂到哪兒去了,他總是喜歡順風順水。小一沒去多想他,倒是疑惑隐四今日為何遲遲不下峭壁來。
其實峭壁上的隐四早已經到了雲岡山。只是不知是自己暗訪人暗訪久了還別的什麽原因,他總覺的今天很不對勁。似乎背後總有些眼睛再盯着他。
為了保險起見,隐四索性就坐在了雲岡山頂上不再進退。小一鳥的意外飛來,卻驚擾了他的心,也驚擾了隐藏在他身後趙煦的心。
趙煦見隐四行到此處後不再走動,疑心便更重了。而小一鳥的出現,更是證實了他的懷疑。小一就在附近,而隐四知道她在哪兒。
趙煦一聲令下,南風洌等人将隐四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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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上) 臨淵一恨怒相逼
趙煦快步走到隐四身後,用很是焦急的口吻問:“說,她在哪?”
隐四沉默了會兒,望着遠方的白雲,“主子,對不起。”
趙煦急繞到隐四身前,他揪住隐四的領口,質問道:“對不起?對不起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她在哪為什麽不說!”隐四只是靜默不語。
趙煦一把推倒隐四,膝蓋抵在他的胸口,揮拳欲打隐四。而隐四只沉悶着,不出一聲。趙煦愈發生氣怒視着隐四,卻收回了拳頭,只吩咐身後的南風洌将隐四綁起來。
南風洌心底是有些猶豫,但他從未違背過趙煦的意思,這次也是。
雲岡峭壁的頂上,就伫立着一塊二人高的雲岡石。隐四被牢牢綁在了這塊雲岡石上。趙煦背對着隐四,極力壓制住心中的焦急與瘋魔,努力用平淡的語氣說:“四兒,再給你次機會,告訴我,小一在哪?”
四兒,聽趙煦這般喚自己,隐四是有些動容的。年少時候,主子總是待他們如手足。那時主子被高太皇太後壓制着,手中沒有真權。可主子自己能過上什麽樣的日子,也會努力為他們創造什麽樣的日子。主子從不讓他們吃虧,從不讓他們受人欺壓。
隐四笑了笑,仍是說了句,“對不起,主子。”
又是這句,趙煦覺得自己快被隐四逼瘋了,“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說為止!”
南風洌抽出了自己腰間的皮鞭,閉眼抽向隐四,一鞭、一鞭……
隐四是忠于趙煦的,可是他也答應了小一。隐四既然知道小一極不願被主子找到,他又怎能背棄對小一的誓言。那日那時,就在此地此崖的誓言。
趙煦已經奪過南風洌的鞭子,狠狠地抽打起隐四。每一鞭都攢聚着趙煦的滿腔怒氣,每一鞭都打的隐四皮開肉綻血濺。
“到底是什麽讓你背叛了我!”是什麽?趙煦這般問隐四,隐四也在心中默問自己。是因為石洞小野人的那雙明亮眸子?是因為自己挑選的衣服被她高興地穿在身上?還是因為七夕前夜的故地重游,因為峭壁下的相知相處?……
隐四大概真的迷惑了。
一鞭接一鞭,鞭子上浸透了隐四的血。趙煦已經打累了,他舉鞭逼近隐四,從隐四銀白的面具上,趙煦看到了已經瘋狂如魔鬼的自己。
“知道為什麽我會懷疑你,跟蹤你嗎?……就因為你越來越像她!你的氣息、舉止、神态已經被小一渲染了,到現在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嗎?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兒,我只是想知道小一她過的好不好而已!”趙煦顫抖着雙唇,他的聲音也在回旋震顫。
隐四微微動了下唇,苦笑起來,就有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他看着趙煦,不再似以往彙報情況那樣,而是滿含着自己的情愫向趙煦說:“主子,小一姑娘現在過的很好。”
趙煦快成灰燼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扳住隐四的肩問,“她在哪兒?”
隐四仰頭看着天空,悠悠的白雲飄蕩着。他知道主子很想見小一,他自己也很想再見小一一面。但是不行了,再見,小一。
“主子,對不起。”如果不能兩全,他仍不願背棄對小一的誓言。隐四閉上了眼睛。
“隐四!”南風洌看到隐四嘴角流出的濃黑腥血,那不是普通的血!是——隐四咬破了藏在自己口中的毒藥,那是身為隐衛為自己準備的終結。
趙煦正欣欣期待着隐四的答案,等到的卻是隐四對自己的終結!
“隐四!”“傭哥哥!”
趙煦轉身,來的竟是隐二和丹兮。隐二直直奔向了隐四。
看着突然到來的二人,趙煦目光現疑,“你們……”
“傭哥哥,是我求着隐二來找你的,我以為你找到了小一。”丹兮這般解釋給趙煦聽,可當她轉身,看到雲岡石上綁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時,吓的說不出了話。
“你竟害死了他。”隐二立在隐四身前,用從所未有的一種恨與無奈的語氣質問趙煦。
隐二輕輕擦拭起隐四嘴角的血跡,“當年,家裏遭難的時候,年齡尚小的隐四幸運的避過了那場滅門之災。而我,恰在外從師學藝,是父親幫我安排了替身。哈哈哈,真是可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隐二慢慢地解開隐四身上的繩索,“父親死後我才收到他僅留的一封書信,上面只有兩個要求。一是照顧好四弟,二是保護好皇上您。這些年我都照做着。如今,你殺了四弟,我又不能報仇。我想,我該走了。這樣的生活我過了十年,過膩了。”
隐二背起隐四的屍體,轉頭對着他輕語道:“四兒,是二哥沒照顧好你。四兒,二哥帶你回家。四兒,你不是總說會夢見自己的父母嗎,現在你可見到了他們?怎麽樣,咱們的爹娘不錯吧?”
隐二就那樣背着弟弟的屍身,走到了崖邊。丹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覺告訴丹兮,事情不對。她立即趕到了隐二身邊,拉住他的手臂。
隐二回過頭,靜靜地看向丹兮,神情很認真很認真地告訴她說:“那晚,即使沒有人算計下藥,我也會那麽做的。真正讓我心動的是你,丹兮。”
說完,隐二又向前邁了一步,也遠了丹兮一步。“你于我,便如他于你。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士之丹兮,亦不可說也……”
丹兮的手仍僵停在半空中,而隐二已經飛身跳下了懸崖。
“不要,哥,弟弟……”趙煦的聲音不大,但已足夠懸崖下的隐二聽到。隐二的嘴角露出了最後一抹笑,至少,趙煦知道了。
趙煦終于明白隐二對他說的那些話的意思。自己是從家的孩子,隐二和隐四也是,他們竟然是親兄弟!
趙煦趴在崖邊,卻已經晚了。隐二直直的墜落下去。
然而還有更令他震驚的事情——一個身影正拉着藤條,奮力向上攀爬。竟是小一!
“小一,小一,是小一!”丹兮的叫聲,證實了趙煦并不是花眼,也不是幻想。
小一終究還是來了,她也終究還是來遲了。
見隐四遲遲不下來,小一就想順着上次隐四留下的藤條爬上這雲岡峭壁。她只想快點爬上去,可不曾想就在快到崖頂之時,身邊竟墜落兩個身影。一個身影上帶着銀白的面具,是隐四的銀白面具。他們竟墜崖了?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小一的心中百蠱侵噬,隐四定時因為幫她守秘才被趙煦逼死的。兇手是趙煦,也是她自己。小一松開了手上的藤蔓,“隐四,我沒有什麽能賠給你,就用這條你救過的命吧。”
閉上眼睛松開手的瞬間,小一卻沒有跌落,手反被牢牢的抓住了。只一瞬,小一便被人拉上了崖頂。
是趙煦,小一掙紮,想松開這個人的手,這雙殺人嗜血的手。看着地上斑駁的血跡,小一質問:“你殺了隐四?是他幫了我。”
趙煦拉着小一,狠狠地說:“我告訴過你,別依靠荊棘!他連自己都幫不了,怎麽幫你!”
小一聽後恍然大笑,“我怎麽就忘了,他是荊棘,他依靠于你才能生存。那你呢?你就是我可以依靠的人嗎?”
趙煦答:“當然,小一,跟我回去吧。”
這種話,她已經聽了太多遍了。小一不再理趙煦,反身掙脫,想跳下懸崖。趙煦從後面抱住她,将她死死地禁锢在自己的懷中。
“你還想在我眼前再死一次嗎?你若非要如此,好,我陪你,我陪你可好!”趙煦抱着小一一起跳入了那懸崖。“要死你也是死在我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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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下) 深宮醉問人何歸
趙煦小一二人一同墜落了懸崖。
幸虧南宮洌手疾眼快,用鞭子勾住了趙煦。此時的小一不再動了,不是因為趙煦的話。而是因為她已經身心俱疲,無力動彈了。
小一被趙煦帶回去了。
這次,趙煦沒有安排小一住回瓊華殿,而是讓她住在了延福宮。這延福宮是帝後的游玩場所,不屬于皇宮內城,但卻與其緊緊相連。延福宮裏亭臺樓榭,風景具佳。
“小一,今日午膳我們再一起吃火鍋可好?除了你喜歡吃的,我還派人準備了些新穎的食材。還有佟記素蒸鴨和老吳玉灌肺。你還記得嗎?當時你在客棧裏沒來得及吃的東西我都叫人做了一份。”
“小一,我再背詩給你聽可好。之前在那條山間小懂道上其實我是背了首詩給你聽的,可惜你睡着了。”
“小一啊,我再教你寫字可好?你才只學了‘四’和‘煦’……”趙煦說不下去了。自從小一醒後,他不再像以前一樣默默地坐在小一身邊,而是拼命地和小一講話。他怕,小一會就這麽忘記了他。
“……不,小一,應該你來教我。就如我教你寫字般,你也來教我,教我如何去愛你……”
“我來教你?好。”小一終于回應了趙煦。趙煦緊張地抓向小一的手,小一轉身避開了。
“我從不識什麽字,也不會背什麽詩。可我知道,欺騙了就是欺騙了,傷害了就是傷害了。你明白了嗎?”
小一竟将他們的一切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只有欺騙,只有傷害,只有恨。趙煦心中隐隐作痛,“你還在恨我嗎?”
小一搖了搖頭,“不,我說過我不會恨你的。無恨亦無痛。”
“無恨亦無痛?…無情亦無愛,無恨亦無痛。小一,這比你恨我來的還痛苦。”見小一不再做聲,趙煦獨自離開了福寧宮。
小一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央,延福宮并不像瓊華殿一樣,裝上了鐵籠。但這無形虛幻的牢籠,似乎比真實的精鐵還難破解。小一轉過頭,不再看那已消失在光影中的有些微馱的背。
丹兮也不常來找小一了。宮裏的人都知道丹兮郡主每日在蘭薰殿中醉生夢死。她尤其愛飲一種紅色的酒,每每從天黑獨酌到天明,再從天明獨酌到天黑。
今天,趙煦去找了丹兮。不為別的,只為丹兮宮殿的美酒。丹兮見趙煦來了,也不理會,只管自己喝自己的酒。
“茂兒死了。”
丹兮本來穩穩端着酒杯竟抖落出了不少酒。趙茂是劉皇後為趙煦生的兒子,才幾個月大。丹兮是聽說那孩子體弱多病,沒想到竟會死了。且他是趙煦唯一的孩子。
丹兮沉默着,趙煦開口說:“丹兮啊,聖瑞殿的那夜,你告誡過我會後悔的。我現在果然很後悔了。
我至親的人害我,我也害我至親的人。現在報應就來了。茂兒才那麽小就離世了。隐二和隐四,我的手足在我身邊守護着我那麽多年,竟也死在我的手中。母妃瘋了,小一也不再理我了。我仿佛就是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丹兮啊,我到底該怎麽辦?我現在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了。我竟也是個孤兒,我也是沒有母親沒有家沒有孩子的人,甚至,我連姓氏都不配擁有!
丹兮,丹兮,我真的喜歡小一,我不想失去她。她是唯一能在我心上劃出痕跡的人,丹兮,你告訴我,到底要怎樣我們才能回到以前那樣?”
丹兮被趙煦問的心煩,丢了一句“喜歡誰就去說給誰聽!”就獨自離去。
其實她并不是逃避,丹兮闖進了小一的福寧宮,拉起小一就上了自己的車。“跟我去看一個人。”
小一一聽就變了臉色,頓住腳步,“我不去。”
“小一!你何必這樣苦苦壓抑自己,我知道你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你這樣難為着自己也難為着趙煦會有結果嗎?”
丹兮第一次這樣喊趙煦的名字。她的傭哥哥真的不存在了。
丹兮拉着小一進入蘭薰殿。見趙煦垂倒在滿室的酒氣中,丹兮也借着酒勁一把扯趙煦的衣襟,“你不是有話對小一說嗎?她來了,你說吧!”
趙煦已經醉死,哪裏還聽的到丹兮的叫喚,“趙煦,趙煦,你快說啊!喜歡她就說給她聽啊!你說啊,說你喜歡她,喜歡的要死!”
趙煦垂着頭,醉在自己的夢裏,嘴角不時還勾起一抹笑。仍憑丹兮怎麽呼喊,他都無動于衷。
丹兮瘋了似的晃動着趙煦。手中的人忽然笑着,丹兮卻哭了,哭坐在地上。
小一去扶她起來,丹兮說:“我很小就進宮來住了。一年又一年,我自己慢慢地長大了,也看着他漸漸成長。從平平庸庸,唯唯諾諾,到現在的雷厲風行,天子威嚴。你我都無法想象他經歷了多少。
當年,我剛來的時候,傭哥哥還未當上皇帝。他極是聰慧,早在八九歲時便能背誦七卷《論語》,字也寫得很漂亮,他的父王最是喜愛他。而我只在宴會中見過他一眼,便再也忘不了他那種生而即為人中之龍的氣概。
可他登基後,就開始變得沉默了,不喜言語。那時高太後垂簾,國家大事全由她一手決斷。整整九年的時間裏,傭哥哥只能在太後身旁‘隅坐畫諾’。
他曾說過,那是他最痛恨的日子。當所有的朝臣都對着太後彙報政務時,而他只能坐在對面,去看那些官員們的背和臀。”
小一順着丹兮的眼神望向了趙煦。他此刻睡得正酣。
“也許只有這般沉睡的時候,他的心才會舒服些。
高太後病死,傭哥哥才掌握了真正的實權。
太妃姑母則是傭哥哥的另一個痛。傭哥哥從小恭順,諸事皆以姑母為重。可是,天意弄人,姑母以為從家的人害死了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因此,從家遭難,傭哥哥也……”
趙煦睡着睡着,竟有些抽搐,宛如未成年的孩童。
“他對姑母的恨有多深,那對她的愛就有多深。傭哥哥總是在追逐母愛,可姑母卻一絲一毫都不施舍給他。我想,他确實太孤獨了,不孤身但孤心。”
丹兮略抿嘴苦笑了聲,轉向小一問,“你回來後可曾見過太妃姑母?”
小一搖了搖頭。
“跟我去一起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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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上) 金屋一座有嬌藏
昨夜的小一第一次端起了酒杯,嘗起了一種丹兮和趙煦都愛的東西。香醇而苦澀,酒竟是這個味道。
丹兮對她講的每一句話,她都聽進心裏,再拼命地強迫自己忘記。
小一随着丹兮出宮去了宗廟。發了瘋的“母妃”就是被趙煦安置在了這裏。
小一站在宗廟的門口,并沒有進去。朱太妃正坐在樹下的石臺上,時不時地揮起雙手撲起蝴蝶。其實,現在哪會有蝴蝶啊,只是樹上苦苦堅守的幾片葉子,最終沒敵不過秋風蕭瑟,飄落了下來。
丹兮告訴小一,朱太妃的輿蓋、儀衛與服冠現在已完全等同于向太後了。(皇太後向氏是宋神宗的正宮皇後,朱太妃只是宋神宗的德妃。)
小一望着院中的朱太妃,喃喃細語,“這是她多年的期望吧,只是到如今才實現,未免……”
“其實這樣的姑母,反而能過的自在舒服些。”丹兮轉過來,“小一,我暫時不想回宮了。我厭倦了那些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日子。我想陪姑母在宗廟住段時間,這裏的日子雖然清淡,卻也清新。我想給自己的心一份寧靜。”
說着,丹兮擡起頭看着小一的眼睛,這雙眼睛依舊有烏黑的眸子,卻沒了光澤,沒了水潤。她微微搖頭,深吸一口氣,“小一,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覺得累的時候也讓自己休息下吧。”
丹兮邁進了宗廟,在朱太妃身旁坐下。朱太妃見有人陪她一起撲蝴蝶,又展開了笑顏。她高興地抱了抱丹兮,又沖着小一樂呵呵地招了招手。
小一就靠在院門上看着她們。
“我們走吧,時辰不早了。”許久,小一才随東風漸他們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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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風總是急着去吹寒一切,再過幾日就是新年佳節了。
一到這個時候,皇宮內外普天同慶。皇上皇後會一起祭拜天地,預祝來年五谷豐登。小一也被邀請參加那個祭天大典,由趙煦帶着他的劉皇後一起舉辦的祭天大典。小一沒想到自己也會被邀請。
其實趙煦曾派南風洌來送過幾次名冊給小一,上面全是給皇帝女人的封號。
“皇貴妃,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婕妤……”
高階品的稱號全都寫在上面,只是唯獨沒有皇後。
趙煦曾經對小一說過,皇後才是皇上唯一的妻子。他曾說一定要讓小一做他的妻子,做他的皇後。想到這兒,小一嘲笑自己一番。趙煦不是也曾說過要讓她卑賤的如婢女、如娼妓嗎?
小一叫了聲停,對身前跪讀花名冊的南風洌說:“回去告訴你主子,那些任何人都可以帶的稱號,我不稀罕要。”是啊,從古至今有多少女子都被冠上過這樣的稱號。小一不要,她不要那些稱號,戴在她頭上、她身上,就這樣禁锢、定義了她。
“是,一主子。”南風洌低頭回了小一就退下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身邊的人開始叫她一主子。從小一姑娘到一主子,其間的變化,誰都覺得出,可是誰都說不出。
大家都覺得,現在的小一,只有“一主子”這個稱號,叫起來才相符。
趙煦的女人有多少,小一不知道。趙煦一直将她隔離保護的很好,若是趙煦不想人來煩她,自然就不會有人來。就算他真有三千佳麗,小一在宮中也見不到一個。只是唯獨……
這臘月天寒,倒讓小一想起了一個人。小一披了件厚厚的裘毛風衣,就出門了。
此時外面風雪正盛。那個用紅絹紮作一樹樹紅梅的孟廢後,屬于她的季節到了。
小一還未推開門,就聞到了梅香。“梅花真的開了。”清香撲鼻而來,溫甜沁人心脾。
小一推開門緩步走進院中。小院裏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看來是經久無人打掃。左邊的梅樹林中有些聲音,小一探頭望去,看見一個人影立在其中。小一向她走近,待看清時,才驚愕。
“這好好的梅花,你幹嘛要将它們剪落!”小一近身去制止,卻被那人反手推開。
小一才站穩腳步,就急着問她:“你不是喜歡紅梅嗎?如今總是等到它開了,為何又毀它?”
那人并不停,直到将一樹上的花朵都剪光才丢開了剪刀,從身上挎着的口袋中,掏出一朵朵紅絹做的梅花,挂在枝頭。
“你為什麽?”
“真的東西總是經不起風吹雨打,還是我做的梅花好。”看着自己滿樹的成果,孟廢後臉上透出了笑容。
小一看她身上竟只着着單層的宮裝,嘴唇已凍的發紫,手上也滿是凍瘡。她把自己身上的裘皮風衣解下,替孟廢後披上。
“其實你該高興,屬于你的季節到了。”小一為她打上結,又撫了撫肩領。
“我的季節?我最恨的季節嗎?”孟廢後的情緒一下就變了,将小一驚地後退一步。
“每次這個時候,這些該死的梅花就會嘲笑我……你聽,它們還在說。說我自作孽,遭了報應。它們說要把這梅花全留給我一人獨享,讓我年年在這兒守護着它們。它們還說,永遠都不會有人再陪我賞梅,永遠都不會有人再贊嘆我身上的梅香了!”
說着說着,孟廢後仿佛真的遇上了梅樹精,神情異常激動,“我真的沒騙過他,我沒有。我,我只是告訴他我也喜歡梅花罷了。世人偏愛梅,我以為他也喜歡,所以我才告訴他,我喜歡這些該死的寒梅,我不喜那些嬌豔的春花。我只是,只是想跟他有相同愛好罷了!”
小一拉起地上的孟廢後,滿眼憐惜,“他這般不能容忍別人的欺騙,那他又為何去欺騙別人。”
她替孟廢後攏了攏衣衫,“別害怕,梅花樹是不會說話,不會吓人的。”
“不,它們會的,它們笑我,我要殺了它們!”孟廢後又瘋狂起來。她徒手将朵朵梅花摘下,再扔進雪裏拼命踐踏。
小一看着越來越紅的雪地竟呆不下去了。
她轉身快步走出這令人瘋狂的院子,合上院門的瞬間,孟皇後突然清醒地說了句,“你真幸福。”
“是嗎?”小一合上了最後的門縫。原來自己在她人的眼中,還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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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下) 哪管梅花落野橋
天氣寒冷,小一在自己的屋子裏架了座火鍋。其實趙煦早就命廚房随時都預備着她喜愛的菜肴。現在一整桌東西,都是她平時愛吃的。只是細細品嘗起來,似乎也沒以前那麽可口了。
不過小一自然明白,跟孟廢後的待遇比起來,她簡直生活在九重天上。也許人與人只有比較之後,才會更知道自己該怎樣生活下去。趙煦她是避而不見的,封號她是拒而不收的。既然邁不出這隐形的牢籠,那就當它只是鎖住了世界,唯獨放出了自己吧。
什麽都不在意的日子是要好過不少,有時候,小一又會覺得,自己仍是在三顧淵下面的水域上飄着……
小一坐在桌邊,辭紅和別綠就站在她的身後。辭紅是個細心的人,她知道小一和主子之間有問題,就想暗自幫幫他們。她總會不經意間與別綠談起趙煦年少時事情。希望能改善小一對主子的态度。
知道小一不會介意,紅綠二人就愈發張狂起來。連小一吃飯的空擋都要大談特談起來。
“別綠,聽說今日有幾個番邦人來朝賀。”
“番邦人?你見到他們的模樣了嗎?”
小一也未見過番邦之人,聽到二人談及,便傾耳去聽。
辭紅見狀,暗自笑了笑,“番邦人的長相與我們漢人極為不同。他們是綠眼睛,黃頭發,卷毛,長鼻子,個頭也很大的。”
小一聽辭紅這麽講,停下了筷子。別綠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聽你這麽說,那番邦人豈不成妖怪了。”
辭紅表情極為認真,“真是這樣的,一般人見到番邦人都是會被吓到的,可是我們主子就不害怕。
當年,主子才9歲,剛剛即位。有一回,來了隊番邦使臣,按禮儀應主子去接見。朝堂中的那些大臣們都怕主子見了番邦人的容貌、服飾會害怕。于是他們就對主子講番邦使者的容貌服飾,請主子不要驚奇害怕,沒完沒了地竟重複了幾十遍。
主子初時默不作聲,等大臣們不講了,主子就忽然嚴肅地問他們道:‘番邦人是人嗎?’
衆臣就答說:‘當然是人。’
主子這時就厲聲說:‘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