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完美的人
第67章完美的人。
時舟發現自己的手機也不見了蹤影。
不用猜都知道是被哪個仆人拿去交給了時父,怕自己給路游原通風報信。
時舟嘆了口氣,果然生活是那種偶爾覺得順利起來以後,也絕對不能表揚的家夥。
他沒有手機,也沒辦法出門,等時父時母出門後,偌大的別墅空空蕩蕩。
時舟只能接着畫自己的人像。
人一旦沒有別的事做,把所有時間集中在一件事上,一幅畫很快就畫完了,時舟索性換下畫紙,重新起草接着畫另一幅。
直到畫得腰酸背痛,時舟才停下手中的筆。
有仆人眼看着才幾天時間自家小少爺就瘦了一圈,于心不忍道:“要不要去花園活動活動?之前遭雷劈的那株四時錦又重新開花了,您去看看吧。”
時舟本來沒什麽心情,聽到這話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去後花園看看。”
對方果然松了口氣。
這人要是整日在屋子裏悶着,不憋死也要抑郁,到時候怪罪下來,還是他們的不是。
時舟跟着仆人下樓,從一樓露臺到了花園。
那株四時錦果然很争氣的活了下來,原本燒焦的葉子重新變綠,開的那朵花還莫名有了點大難不死的從容氣度。
時舟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覺得這個地方風水不好,找花匠要了個鏟子給這株四時錦挪位置。
他怕別人把根挖斷,自己單膝跪下一點一點的松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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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盤織交錯的根莖露了出來,時舟動作越來越細致,沒想到最後一鏟子下去,沒挖動,反而碰到一個硬東西彈了回來。
時舟把鏟子扔到一旁,用手扒拉開周圍的土,下面赫然露出一個小木匣子。
時舟拿出來擦幹淨,這個木匣大概比一個巴掌稍大一些,拿在手裏還有點分量,金屬制成的鎖頭上有些鏽駁痕跡,看起來年頭久遠。
他越看越覺得眼熟。
這個東西好像跟顧燃拿過來獻寶的小木匣一模一樣。
他繼續向下挖,底下就什麽也沒了。
時舟看了看沒人注意,把花挪到另一個挖好的坑裏,将木匣子用衣服裹起來偷偷帶回了房間。
他晃了晃,裏面有叮呤咣啷的聲音,時舟試探的沿着縫隙掰了掰,因為埋在土裏的緣故,不用鑰匙竟然也被他打開了。
裏面躺着一把鑰匙。
時舟突然靈光一閃,拿起來就朝被鎖住的閣樓走去。
之前聽說過,白月光有大部分的畫作都被他鎖在了閣樓裏,閣樓的門本身就在他房間裏,只不過房間太大門太多,倒顯得沒什麽存在感了。
果然,時舟插進去的鑰匙嚴絲合縫,轉動中“咔”的一聲,閣樓的門應聲打開。
閣樓比他想象的要大。
這裏以前可能是白月光的畫室,角落處散落着歪倒的畫板和畫架,牆上、畫架上和地上的每一幅畫都被人白布遮了起來。
時舟掀開牆上離自己最近的那塊蓋布,空氣中瞬間彌漫起封存已久的灰塵,嗆的他捂住嘴咳了咳。
他後退半步用手趕走塵土,不經意擡眼看到了蓋布下的畫。
時舟愣在原地。
那是一幅寫實的玫瑰。
上半部分像白月光的每一幅玫瑰一樣,嬌豔生姿,而且沒有刺,花瓣猶如塗上了一層明油,在黑暗中都生機盎然,供人們駐足欣賞。
下半部分卻與華麗的頂端格格不入。
那是泥土下交錯盤踞的根,肮髒衰敗,還有蛆蟲糾結成團,像一個人內心正在腐爛的求救信號。
這畫實在過于分裂,就像同一個天空,一半熱陽流動,另一半暗夜凄慘。
下面還有張草稿,上面寫了一排小字,時舟伫立了很久才走近了些。
——大部分人喜歡玫瑰,都是普普通通的喜歡一下,摸摸芮綠的葉子,吻一吻昳麗的花瓣,他們并不喜歡會傷人的刺,和土壤下腐爛的根莖。
白月光寫字的時候,力氣應當用的很大,字字穿透紙背,仿佛帶着某種無法宣洩的情緒。
再配合上面那幅畫,莫名讓時舟看得心驚肉跳。
他正想伸手去拉下一塊蓋布,只聽見門外有仆人喊:“少爺,顧家少爺和葉家少爺來了。”
時舟不得不縮回手去,他走出閣樓,重新将門鎖帶上。
竹馬們消息流通的很快,一聽到風聲,顧燃和葉星寒百忙之中還來慰問被“軟禁”起來的時舟。
葉星寒連每一根頭發絲都有造型師精心設計,人還是那副優雅風流的姿态,只不過摘下墨鏡,露出了兩邊碩大的黑眼圈。
另一個大總裁也沒好到哪去,眼底的疲憊擋都擋不住。
顧燃這段時間被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折磨得焦頭爛額,走路都一板一眼,不言不語時看起來俊朗非凡,很有幾分原着中霸道總裁的樣子。
時舟問:“你們怎麽......”
看起來都這麽憔悴?
一提顧燃就來氣:“還不是那個路游原。”
看到時舟一聽見某個名字就神色專注的臉,顧燃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自從他上任起,路游原沒少給他找麻煩,雖然他也想盡辦法跟對方對着幹,奈何手段和頭腦都敵不過對方,沒少在路游原手裏吃癟。
誰能想到路游原這個瘋子一邊跟他明争暗鬥,一邊還有餘力把時舟給拐到手了!
顧燃看到照片後險些氣出一口老血。
不過經歷了身心的雙重磨煉,他也終于學會了說話之前過過腦子。
“沒事。”顧燃笑得一臉忍辱負重,“聽說你被禁足了,我想着來看看你。”
時舟臉上暗淡無光,聽了這話也恹恹的,沒什麽精神。
顧燃憋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道:“是我們三個不夠好嗎?”
“為什麽你要跟路游原走得這麽近?為什麽要選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外人?”
葉星寒也眉頭緊皺:“是不是因為你不記得跟我們相處的回憶了,你現在的記憶不完整,要是你沒有失憶的話,我不信路游原能趁虛而入。”
聽到這話顧燃神色和緩了些。
他帶時舟來到樓梯拐角處的隔間,試圖讓對方回想起什麽:“你看,小時候我們就在這裏玩過捉迷藏。”
葉星寒也笑了笑:“那時候我和顧燃互相看不順眼,都想讓對方當鬼,然後自己跟你藏在一起,裴自衍根本就不和我們一起玩,他就想看我們倆打起來。”
“你怕我們打架,就說,你來當鬼,讓我們兩個藏。”顧燃接道。
他聲音越來越低:“那時候我覺得你又好又傻,誰在乎是不是當鬼,我只是想單獨跟你呆在一起......”
他和葉星寒強打起精神,看到每一處地方都有故事要跟時舟講。
但無論怎麽努力,終究還是徒勞。
時舟沒辦法為了不存在的記憶而産生波瀾,他就這麽默默聽着,心底卻有一絲難受蔓延開來。
他容易心軟,不想看別人因為自己沒有的記憶這麽痛苦。
時舟甚至想,如果要是他沒穿過來就好了,要是一切都按原劇情走就好了,沒有人被什麽記憶傷害。
顧燃、葉星寒、裴自衍要怎麽跟主角受糾纏狗血是他們的事,他還是那個局外人,這一切也跟他無關。
而不是像現在,所有人都在怪他。
好像他帶着不相關的記憶鸠占鵲巢,把被白月光原本的軀殼占據。
顧燃見時舟垂着眼不說話,還抱有一絲幻想:“不是有句話叫‘天降敵不過竹馬’,兜兜轉轉你會發現,還是我們好......”
時舟突然擡眼道:“萬一我也是天降呢。”
兩人都齊齊愣了愣。
顧燃試探的問:“你是不是不懂天降的意思?”
“我懂。”時舟語氣裏沒有開玩笑的意味,“其實我夢見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說實話,到現在這個夢都還沒醒。”
顧燃嘴角的弧度凝固了一瞬。
時舟繼續認真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時舟了,你們還要像喜歡原來的時舟一樣喜歡嗎?”
葉星寒頓了頓,然後略帶自嘲地說:“時小舟,你拒絕也別找這麽離譜的借口啊,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拍。”
顧燃這才狠狠的松了口氣,幹笑一聲:“是啊,你又吓唬我們。”
他轉身朝葉星寒道:“裴自衍那貨不是腦科和心理科的嗎?叫他過來幫舟舟找回記憶好了!”
時舟早就知道這麽說沒有人會相信。
只不過眼下本來就焦頭爛額,又被他們過來攪混水,時舟內心掙紮,恨不得直接把“我不是原主”這幾個大字刻在臉上。
他整理好心情,然後重新開口:“先不提記憶,你們喜歡的是我嗎?”
顧燃迷茫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時舟當然知道,沒有人願意放棄一件堅持了很久的事情,但他還是想努力站在白月光的角度說些什麽。
他看着顧燃道:“你耿耿于懷的是從小到大的陪伴。”
他轉過頭對葉星寒道:“你執着難得符合審美的外表。”
“裴自衍追求的是極致的幹淨。”
時舟想到畫下的那行字,明明沒有提到任何人,卻隐隐都能跟白月光身邊這些人的行為對上號。
他抿了抿唇,覺得白月光也着實很慘:“你們喜歡的都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又有什麽立場堅信我只要重新擁有記憶就能變得完整呢。”
顧燃張了張嘴,卻無法吐出一個字。
對方眼神清澈,明明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的臉,卻有着判若兩人的勇氣和通透。
時舟看到顧燃和葉星寒兩人的神情,還有什麽不明白。
“你們喜歡的不是現在的我,也不是原來的我......跟記憶無關,你們想得到的是幻想中的,完美的人。”
但這個世界上又怎麽會真的有那麽完美的人存在?
即便完美如原主,不也會因為郁悶而想要喝酒飙車,靠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畫那些黑暗絕望的畫來排解情緒嗎?
時舟再擡眼,眼底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無措,餘下的只剩堅定:“我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喜歡,我也可以分辨誰才真正适合我。”
很少有人會真正愛別人。
他們把三分的感情說成十分滿,只是想借着給出的那點餌輕易獲得別人的真情實感。
“你們走吧。”時舟下了逐客令,“以後也不要再來勸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幾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