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記憶”“抹除”

第68章“記憶”“抹除”

然而最讓人棘手的根本就不是顧燃和葉星寒。

時母在時父忙碌的這些天裏,依舊锲而不舍的來做思想工作。

她見時舟這幾天每日悶頭畫畫,覺得對方心緒已經穩定,便試探道:“舟舟,這段時間在家覺得悶嗎?”

時舟沒說悶也沒說不悶。

對方自顧自說:“不然過幾天讓小裴來家裏,帶你出去吃個飯散散心?聽說他最近不怎麽忙了......”

時舟覺得,相比起顧燃和葉星寒來說,裴自衍一直以來都有種“勝券在握”的淡然。

他看着那兩個人你争我搶,在時舟面前狂刷存在感,但是裴自衍除了偶爾露面,其餘的時候都默默的從不打擾。

但是這種淡定反而最讓時舟頭疼。

時父不喜路游原,但是他對三個竹馬的态度也一樣模糊。

反而是時母意向明确,就是想讓裴自衍做自家女婿。

時舟已經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執念産生了抗體,拿起畫筆的手還是很穩:“不用,我自己在家呆着畫畫也很好。”

時母目光落在旁邊散落的畫像。

時舟并不避諱什麽,大大方方的将畫好的畫擺在床頭,一張張人像或行或立,全都是路游原的臉。

他在見不到對方的時候,用這種方式将思念留在紙上。

時母的談話也照樣以失敗告終,等人走後,時舟再次悄悄進了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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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白月光閣樓裏的畫全都看了一遍,越看越心驚。

牆上挂着的畫,有被壓縮進真空袋裏的蝴蝶,內髒破碎,雙翅精美。

也有被蛀空一半的蘋果,外表栩栩如生,內裏空無一物。

白月光總是用這麽極致的兩個極端來作畫。

仿佛畫裏的一切都是他本人的隐喻。

時舟以前可能看不懂,但是他想到了季華清說過的那句:有美有真,看上去卻是假。

所謂真假,不也正是兩個極端嗎?

時舟摸了摸最後一幅畫下面的字——空氣被抽走了,聲帶被控制了,灼痛地,啞口地環境收縮成真空,日子褪色成默片,活成标本,标本沉默,标本精致,标本永遠完美。

如果活在衆人期待的眼神中,那麽人要承受的壓力一定也是普通人的成千上萬倍。

時舟跟三個竹馬僅僅相處了這段并不長的時間,都能感受到了他們三個會給人帶來多大的窒息感。

他們用所謂的“喜歡”套成枷鎖,強迫別人變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樣。

但人和人想要保持長久而舒适的關系,是靠共性和吸引。

而不是一味的付出以及道德綁架式的自我感動。

白月光這麽長時間都活在這種環境下,一邊無法割舍跟三個竹馬的情誼,一邊又無法把完整的自己和不完美的一面展現出來。

他盡力做所有人心裏高高懸挂的月亮。

可誰都沒有問過他,到底想不想當那個月亮。

出車禍後,時家封鎖消息,就是覺得這件小事足以成為白月光人生的污點。

所以那一小部分知情人士會拿飙車的事冷嘲熱諷。

“月亮”只是從天上下來,試探的在人人都走的泥土裏踩了一腳,卻被所有人嫌棄它不再幹淨皎潔。

時舟的心莫名被攥成一團。

雖然他跟白月光未曾謀面,但僥幸占據了對方的身體,因着這個緣故才得以幸運的遇到路游原。

想到對方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時舟深呼一口氣,打開了畫架旁邊的櫃子。

裏面放着幾本日記。

時舟之前看到的只到少年時期,原來剩下的都被主人鎖在了這裏。

他拿過上面的那本,翻開第一頁,自己和日期都是離現在最近的。

日記很長,幾乎每一天都有寫,時舟一目十行,在裏面搜尋三個竹馬的名字。

時舟發現,原來這些畫只是白月光內心的冰山一角。

“大一的課程很簡單,但是季老師很嚴厲,他可能覺得我怎麽指點都不開竅,叫我單獨去他辦公室。”

“他說我的畫跟我的人一樣徒有其表,我也這麽覺得。但是沒有辦法,我已經很努力了,我可能不适合畫畫。”

時舟翻到下一頁。

“我覺得很累,就說想自己去旅行,他們堅決不同意......顧燃送了我很多玫瑰,但是我開心不起來......”

“我好像很難開心起來了,我跟裴哥這麽說,他說我可能有一些心理困擾,讓我每周去找他做咨詢。”

“但是他也是我不開心的原因之一,我不願意把心事說給他聽,所以一直拖着沒去。”

“裴哥說他老師的研究成果有了新突破,原來記憶也可以被修改,讓人痛苦的記憶可以被抹除,聽起來很神奇....囒祓..記憶這麽寶貴的東西,會有人願意被別人抹除嗎?就算痛苦的那部分,我也想留在心裏。”

“我好像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我不喜歡他們三個一直圍着我轉。”

“我也不敢讓別人看到這些畫,感覺它們在吶喊:你們眼中的我都是假的,真實的我也有不好的一面,也有厭惡和喪氣,但是你們真的敢看嗎?”

時舟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面只有一句話。

——想做點不一樣的事,有人說可以去試試飙車,那就叛逆這一次。

“......”

時舟将日記阖上。

他覺得信息量過大,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想到一些事,時舟又翻開其中一頁,重點放在那些關于“記憶”“抹除”之類的內容。

不再像之前那樣飛快的浏覽,而是一字一句的讀。

之前齊青青也說過,裴自衍最擅長的就是腦科和心理學。

在他想要找回記憶的時候,也去了對方的研究所,在那個滿目皆白的房間,有着世界上最先進的腦部儀器......

為什麽裴自衍的老師陳未河見到他會說那番話?

為什麽他一回來就無緣無故的忘記了跟路游原相處的時光?

時舟此刻後知後覺回想起來,心裏如墜冰窟。

他正驚疑不定,房門突然又被人敲響,時舟趕緊把日記本塞進抽屜裏,坐回畫板前。

來人是去而複返的時母。

她想到那滿屋的畫像,硬下心來對時舟說:“舟舟,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你從小身子就弱,常常生病,我們生怕你出什麽意外,白發人送黑發人,但是小裴他......他醫術好,人也貼心,把你托付給他我才最放心。”

“我現在身體很好。”時舟皺了皺眉,“而且,生病了可以看別的醫生,難道帝都只有裴自衍這一個醫生嗎?”

“不一樣。”

時母頓了頓,猶豫道:“小裴說,車禍傷了你的頭部,未來某一天你可能會開始頭疼,而且頭疼的頻率會越來越高......”

時舟想到之前有過的頭痛欲裂,驀然擡眼看向對方。

“陳未河是最好的腦科醫生,裴自衍繼承陳老的醫術和研究所,他向我們承諾過,就算我和你爸爸去世以後也會盡全力幫你治療。”

“你從小就聽話,有心事也憋着不說,時家人少,我就怕我們沒了,留下你自己無依無靠......”時母說到這裏有些哽咽。

“留再多的錢有什麽用,錢能買的來人心嗎?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有誰還能真正對你好呢。”

這是一個母親發自內心的擔憂。

時舟沒辦法把自己當成局外人冷眼旁觀,他握緊雙拳,沉默不語。

“就算不為了你自己,為了讓爸爸媽媽安心,你也再好好考慮一下。”

時母語氣逐漸恢複平穩:“你們認識這麽多年也是有感情的,我的想法是,趁你頭疼的症狀還沒出現,畢業以後就跟裴自衍訂婚吧。”

時舟紛亂的思緒終于指向了一個答案。

怪不得。

怪不得裴自衍這麽自信。

原來他早就跟時母做了這筆“交易”,他以未來當做籌碼,交換來的是時舟的下半生。

時舟将握緊的手緩緩松開,低低道:“我不會跟裴自衍訂婚的。”

時母一怔,想繼續說點什麽。

時舟打斷對方,他看着時母,問道:“我出車禍以後,裴自衍是我的主治醫師嗎?”

時母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時舟繼續問:“為什麽那場車禍,開車的人只是受了輕傷,但是副駕駛的我在重症監護室呆了那麽久?”

時母皺了皺眉:“你從小身體就不好,而且傷的輕重,有時候跟開車還是坐車無關。”

“不對。”時舟平靜道,“我進icu是在裴自衍接手治療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

這麽說的話,車禍當場受的外傷,并不足以讓他進入重症監護室。

時舟想到白月光的日記,一個不甚清晰的線索逐漸在眼前展開,說不定,真相更讓人細思極恐......

時母根本不相信:“你怎麽想起來問這些,裴自衍怎麽會害你。”

“您剛才也說過,人心難測。”時舟聲音很輕,“這個世界上當然會有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即使是打着為我好的旗號。”

他看到時母變得恍惚的神色,覺得這件事實在驚人。

對方魂不守舍的離開房間。

時舟心想,裴自衍在別人眼裏過于可靠,以至于他無法靠只言片語就抹黑對方的完美形象。

他有種預感,那個被上了無數道鎖的記憶,必定無法見人才會被這麽避之如諱。

但他僅僅是想了一下,那種讓每一根神經都在痙攣的痛感又瞬間襲上大腦。

這次比上次延續的時間要久。

時舟額角有細密的汗珠,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心想,必須找回那段缺失的記憶,不然再這麽疼幾次,人也要沒了。

忍過這次頭疼,時舟強撐着出了房門。

他得想辦法見到路游原。

剛走到書房,門外守着的仆人戰戰兢兢的攔下他:“您不能進去,有客人在裏面。”

時舟臉色還有些蒼白,他說話都有點費力:“是誰來了?裴自衍嗎?”

對方看他這副情狀有些不忍,猶豫了一下,還是壓低聲音告訴了他。

“是路氏集團的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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