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1.
逸從瑤以極大熱情投入到寫文事業之中。
既然是以雲忘歸為主角,自然少不了對雲忘歸的觀察。
雲忘歸練劍,她在一旁看他行雲流水的動作;雲忘歸吃飯,她在對面托腮看他大快朵頤,不時還給他夾菜,雲忘歸巡村,她跟在後頭看他堅持“村霸”人設教訓那些破壞村容村風的無良份子。
過去未曾注意,逸從瑤長相甚是甜美,笑起來兩頰有梨渦,杏眼靈動,每每見他“村霸”上身威風凜凜的樣子都在他身後偷笑。
雲忘歸心想,自家老婆愛看就大大方方讓她看呗,本也是為她而來,雖說時常扮演“村霸”多少有點羞恥。
如此密集觀察之下,逸從瑤十分高産,短短幾年就寫出了《這位少俠有點二》《少俠是個芳心縱火犯》《今天少俠也在角色扮演》等一系列江湖故事,清爽利落,诙諧有趣,在充斥着東陵不笑生、霸陵不挂劍之流濃墨重彩肉味過重的武林小說界堪稱一股清流,意外而迅速的走紅了。
逸從瑤拿着出版社寄來的稿費單,忽然覺得壓力很大。
“走紅是好事啊,”雲忘歸湊在她身邊,笑眯眯的開口道:“有回報,才有動力繼續創作嘛。”
逸從瑤慌亂的伸手擋住樣書,臉色微紅:“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啊,這有什麽。”雲忘歸從小就是皮到不行的個性,并不覺得自己成為江湖紅文主角有什麽大不了:“多謝你讓吾過足了做主角的瘾。”
被揭破拿他作原型寫同人的小秘密,逸從瑤稍稍扭捏了一陣,這才開始傾訴自己的苦惱:整日呆在一處,靈感有些枯竭,下一本遲遲不知如何下筆。
“是這樣嗎?”雲忘歸歪着腦袋想了想:“不若吾帶你去江湖之中走走看看,靈感不就來了?”
“可以嗎?”逸從瑤兩眼一亮,頗為期待,但随即目光又黯淡下去:“……還是算了吧。”
“你不想去看?”雲忘歸以為她害怕江湖風波,忙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有吾雲少俠保駕護航,便是入了江湖也必護你周全。”
逸從瑤動搖了一下,仍是搖頭拒絕,語調裏有掩蓋不住的失落:“我……我心髒不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發病連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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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想了。”雲忘歸靈機一動:“其實吾早有離開此地之意,這個所在沒什麽好大夫,不如帶你另尋名醫,好好治療心疾。”
“帶……我?你,要帶我去尋醫?”逸從瑤訝異的擡頭看着他,若有所思卻又顧忌着什麽,試探問到:“為什麽?”
……不能再拖下去。
雲忘歸當機立斷直陳目的:“因為你是吾未來夫人,照顧夫人不是理所當然嗎?”
“雲忘歸,別開玩笑。”
逸從瑤一愣之後直接起身撥開他準備離開。
“沒跟你開玩笑。”
雲忘歸趕緊跟了上去。
“你跟誰說話都這麽随便,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計較,你別再提這件事了。”
逸從瑤憤憤地瞪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吾哪有……”雲忘歸準備反駁,卻突然想起自己和姑娘說話的确比較随意,過去師尊曾經多次提醒他注意。
……呃。
這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眼看逸從瑤已經走到門口,準備開門送客,雲忘歸一個激靈沖上去,一把關上門,直接給逸從瑤來了個壁咚。
“平日是吾言語不慎。”他直直盯着逸從瑤雙眼:“但吾并非輕薄之人,這你總該看得出來。”
“……你現在的行為算不算輕薄?”
被他限制在雙臂之間,逸從瑤不自在的撇過頭。
“吾将話講完就任你處置。”雲忘歸抓住時機趁熱打鐵:“來此之前家中長輩說過,必要将老婆帶回去,家裏長輩多,吾可不敢不從。”
“那也不用随便找個人應付差事。”逸從瑤扁了扁嘴:“外面多的是姑娘願意做你老婆,做什麽來惹我。”
雲忘歸似乎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酸味,心中卻是一喜,放柔了聲調:“不是随便找人,就是找你……吾為你而來。”
吾為你而來,一如你當初為吾而來。
逸從瑤霍然擡頭,大大的杏眼緊緊盯着他,仍是不可置信:“你該不會聽了哪個算命先生胡謅吧?”
“沒有。”雲忘歸大着膽子伸手握住她一只手:“從瑤,吾是認真的。”
逸從瑤掙了兩下沒能掙脫,雲忘歸索性輕輕将她抱住:“以後在外面,吾會表明自己家中已有中饋,絕不再讓人誤會。”
逸從瑤沉默片刻,忽然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把他推開,拉開門将他推出去,“砰”一下甩上門板,喜怒不辨的嚷嚷道:“你再胡言亂語,下一本書我就把你寫成采花賊!”
“從瑤!”雲忘歸邊拍門邊解釋:“吾真沒戲弄你的意思!”
幾個山匪小弟暗搓搓躲在旁邊說風涼話。
“哈,老大,讓你平時口花,被大嫂記恨了吧。”
“口花的男人要不得啊。”
“女人要守婦道,男人也要講男德。”
“咦,你什麽時候開始講男德了?”
“那不是我家那條母大蟲說的……”
雲忘歸陰測測地向小弟們看去:“說夠了嗎?”
“……老大我們錯了!!!”
2.
經過一番“盤問”,雲忘歸得知山匪小弟們并非特意來偷聽,而是來報告龍虎門近況。
據聞龍虎門被雲忘歸一通暴揍之後,一蹶不振,加上門人說漏嘴,十裏八鄉都知曉過去暗中養匪的幕後黑手就是他們,犯下衆怒也難以生存,只好去了另一處落草為寇。
“可知他們去了哪兒?”
“數百裏之外有一片山脈,條件可比我們這邊差許多,不過那邊大小山寨林立,真正是土匪窩。”
“匪窩啊……嗯……”
雲忘歸有些擔心龍虎門落草之後與其他匪類勾結回來報仇,索□□代小弟們看好家門,自己去查探情況,若能一鍋端,也算是清除一方禍患。
待他趕到那片被稱為“鬼山”的地方,卻見土匪們都在四處逃散。
“有高人,有高人,兄弟們快跑啊,這地方呆不下去了!”
雲忘歸不由好奇是何方高人在此剿匪,一路打聽尋到那位“高人”臨時據點,照面之下二人皆怔。
“是你?”
“咦,大哥,是認識的人?”
一名少年儒者好奇的看着雲忘歸。
墨傾池言簡意赅:“是同門。”
“聖司,久別重逢,你也忒冷淡了。”雲忘歸對少年搖搖手打招呼:“吾是雲忘歸,聖司的同窗兼同僚。小兄弟叫什麽?”
“原來是大哥故交……在下遠滄溟。”
“嗯,滄溟你好。”雲忘歸蹭到墨傾池身邊:“是說聖司你怎會在這個地方?這裏有什麽線索嗎?”
“吾對你,亦是同樣疑問。”
“哈,有勞挂懷,吾找到從瑤了。”
“哦?那倒是巧合。”
“你還沒回答吾之問題,”雲忘歸提醒道:“不是領了任務出來,怎會在此?”
“一言難盡。”當着遠滄溟之面,墨傾池不欲透露太多,轉而問起雲忘歸:“尊夫人狀況如何?”
“全無之前記憶……也是一言難盡。”雲忘歸想了想,道:“你在此剿匪,莫不是打算暫留?”
“尚有一位故人之托。”墨傾池隐秘示意,雲忘歸看了眼遠滄溟,心中有所猜測,颔首道:“既是如此,吾便将夫人帶來投奔,聖司切莫推拒呀。”
“你若不嫌此地山窮水惡,盡可随意。”
“哈,吾這就動身,回頭再見。”
雲忘歸興沖沖折返自己的“山寨”,輕輕敲響逸從瑤的房門:“從瑤……逸姑娘,吾有一位朋友在附近剿匪,匪患整頓過後打算長住,你要過去看看嗎?”
逸從瑤擡起窗扉露出小半張臉:“剿匪?”
“他剿匪之動作可比吾大多了,你不妨過去看看,權當積累素材嘛。”
“剿匪之後還要長住?他想做什麽?”逸從瑤好奇道:“他要精準扶貧嗎?”
雲忘歸:“……”
好家夥,“精準扶貧”多麽熟悉的詞語,就不知老婆大人何時才能想起劉家村的雲貴兒和二丫。
3.
逸從瑤思考一番,還是跟着雲忘歸去了鬼山。
匪患剛剛平定,遠滄溟正忙着安撫百姓興辦學堂,逸從瑤好奇的跟過去看熱鬧;墨傾池與雲忘歸則在臨時據點談論近年各自經歷。
“原來你在萬堺發生這麽多事。”雲忘歸感慨道:“萬堺儒脈水真深……所以遠滄溟算是易教遺孤之一?你私下帶走他,那位應掌教沒找你麻煩吧?”
“吾乃一介自由身,他無從轄制。”墨傾池慢條斯理泡茶:“倒是尊夫人,如今看來身體康健,雖無記憶,但能擺脫控制亦是一件好事。”
“但願真是如此。”雲忘歸難得憂慮的看着天空:“直到遇見你,吾方才确定自己非在夢境之中。但那個人……真有”
“對方能為與心思皆難揣測,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墨傾池沉吟道:“吾已向本門去了信函告知情況,玉離經打算讓邃無端前來協助。”
“怎會安排邃無端?跟非常君有關嗎?”
“幽都乃幽界前哨,法儒尊駕言鬼麒主是昔日幽界軍師……或能探出一些信息。”
“也好,聖劍一案既已告破,無端也不必留在門內,跟着你更自在些。”雲忘歸忽然想起邃無端的異父兄長,順口問道:“那斬獲呢?”
“斬獲尚未洗清嫌疑,已被送往劍儒尊駕處看管。”
“哎呀,吾們主事算得可真精,邃無端交你,斬獲交給劍儒尊駕,既防他人口舌,又能讓他們兄弟二人安穩舒心,一箭三雕。”
“所以他才能勝任主事一職。”
吹了一波老同學之才幹,遠滄溟興沖沖的跑回來。
“老大,吾今日發現一個人才,哈,你一定不知道她有多早慧……”
雲忘歸見遠滄溟有事與墨傾池相談便起身告辭:“滄溟,吾夫人呢?”
“尊夫人去了……”
雲忘歸照着遠滄溟所說尋至一戶農戶門口,恰逢逸從瑤正與農戶之女依依惜別。
“禾苗,我明天再來看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放心吧,一定常去打擾你!”
雲忘歸奇怪的看着滿臉興奮之色的逸從瑤:“你跟那個小姑娘怎麽認識的?”
“這嘛……秘密,秘密。”逸從瑤仍是一臉喜色。
“好吧。”雲忘歸沒有糾結這個問題:“晚飯吃什麽?這裏條件可不比之前。不若吾去外面買一些食材回來……”
“不用,”逸從瑤擺擺手,神秘的湊過來,兩眼亮晶晶顯然心情很好:“雲忘歸,你吃小龍蝦嗎?”
……于是半個時辰之後,雲忘歸拎着一筐剛剛捕撈的小龍蝦遞給逸從瑤處理。
“禾苗說得果然沒錯,那個水塘裏真有好多小龍蝦!”逸從瑤将小龍蝦清洗幹淨,興致勃勃開始烹饪,一邊翻炒一邊哼小曲:“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不多時,蒜香、麻辣各做出一大盆,二人吃得十分滿足。
沒過幾日,邃無端帶着調令和鳳儒尊駕特制藥丸來到此地,那個叫“禾苗”的姑娘也作為重點培養對象被遠滄溟随身帶着。
鬼山扶貧行動轟轟烈烈開展起來。
吃了鳳儒之藥,逸從瑤心疾大有好轉,每日熱情十足跑去觀摩扶貧,某一天晚飯時她當着雲忘歸的面雄心壯志握拳道:“決定了!下一本就寫《鬼山脫貧記》!”
雲忘歸下意識問:“主角還是吾嗎?”
不料逸從瑤只是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主角是禾苗!禾苗超棒!精準扶貧超棒!”
雲忘歸:“……”
……嗯,老婆不寫吾了,有點小失落。
4.
過了幾年,鬼山百姓生活水平達到基本溫飽,墨傾池親筆題寫“文詣經緯”作為新地名。
遠滄溟請客擺了一桌,據說是慶祝扶貧第一階段勝利。
逸從瑤跟那個叫禾苗的小姑娘同時喝高,醉中還抱在一起念叨着“辦教育拔窮根”“要致富先修路”等等。
雲忘歸盯着墨傾池,努力忍笑。
這些東西他和墨傾池在久遠前的夢境裏倒是見過,只沒料想現實之中真有人這樣做。
逸從瑤已經醉得七葷八素,禾苗還拽着墨傾池的袖子絮絮叨叨訴說未來十五年規劃——
“聖司我跟你說,只辦儒學是不行的,我還要辦工學、農學,全面發展。”
“聖司,現有水稻品種太差,必須改良,至少也得畝産一萬斤。”
“聖司,你長得這麽帥,不如給文詣經緯代言打廣告吧,推銷土特産,效果一定很好!還有二爺和邃無端,你們也可以一起來!”
……
雲忘歸很少看見墨傾池對人如此耐心,被拉着說了半天也沒把人推開,覺得自己似乎吃到一口大瓜,心滿意足抱着逸從瑤回家。
喝醉的逸從瑤像貓咪一樣軟趴趴的巴在他身上,到了床邊怎麽都不肯下去。
“從瑤,你醉了,上床休息好不好?”
“你陪我睡,我就睡。”
逸從瑤打了個酒嗝,兩手吊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說。
雲忘歸深吸一口氣:“從瑤,你還沒答應嫁給吾,你忘了?”
“一定要成親才可以一起睡嗎?”逸從瑤臉頰紅紅,困惑的歪了歪腦袋:“芳心縱火犯居然這樣守男德?”
雲忘歸無語:“……你喝醉了,快去睡。”
“你陪我睡。”
雲忘歸:“……”
跟醉酒又失憶的老婆一起睡,算不算婚內XX?
雲忘歸回憶了一下過去夢境中看過的法制欄目,遺憾的發現沒有這方面知識宣傳。
而逸從瑤的手已經摸上了他的腹肌。
……再猶豫就不是男人!
5.
清晨,山雞打鳴,将人從熟睡中喚醒。
雲忘歸摟着逸從瑤的腰,躺着沒動。
不多時,懷裏的人蹭了蹭,緩緩張開雙眼。
先是呆愣,再是驚訝,最後變成震驚。
“雲……雲忘歸?!”
“夫人,早安。”
雲忘歸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
逸從瑤扯住一角被子無比驚恐的往床內角落靠去:“你你……我我我……”
“抱歉,失禮了。整理一下,吾會帶你回宗門禀告師尊,完成婚禮……從瑤?”
雲忘歸看她恐懼得有些不正常,下意識靠過去,卻見她搶走一整條被子将自己捂住,細碎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想屁吃……我寫同人魔怔了……”
“從瑤!”雲忘歸試圖拉開被子,二人你拉我拽,到底是凡人和習武之人,力道懸殊,棉被最終被雲忘歸拉開,兩人再度赤誠相見。
“你心髒不好,不要憋氣。”雲忘歸拿過逸從瑤的衣服給她披上,自己也順手取來衣物,邊穿邊說:“你喝醉了,算吾不對,早些成親吧,這次你總不該拒絕吾。”
逸從瑤皺着小臉縮成一團,狐疑的盯着他:“你是雲忘歸?真的是雲忘歸?”
“如假包換。”
逸從瑤還準備說什麽,腦海中卻突然有無數記憶分杳而至,關于她的死亡,關于神明的游戲,關于自己編織的無數夢境……
“啊……啊……”
她抱着劇痛不止的頭,維持軀體的神力開始不穩,精神漸漸渙散。
“從瑤!你怎麽了?”
逸從瑤無法置信的看着雲忘歸,碎片似的真相和記憶已全部回歸并逐一連貫,她不禁伸手撫上雲忘歸的臉:“雲……忘歸……”
無法控制的眼淚從眼角流下。
這是夢,又不是夢。
心緒不穩,再難維持,宿體神力爆發——
雲忘歸再回神之時,多年未現的夢境已被織出。
眼前是一片廣場,廣場中人山人海,正中布置着一座主席臺,無數攝像機對着主席臺聚焦拍攝。
主席臺上打着巨大的背景橫幅,上書“脫貧表彰大會”。
逸從瑤似乎是主持人身份,此刻正在介紹到場領導和嘉賓,雲忘歸耳尖的聽到一個名字“應無骞”。
“下面,我們有請縣長應無骞為脫貧攻堅示範鄉文詣經緯頒發獎狀!”
儒門掌教=縣長?
雲忘歸不着調的想着,文詣經緯是個鄉鎮,德風古道又會是什麽規格?他們家主事能混上個省長嗎?
他左右張望,沒看見墨傾池,上臺領獎的是禾苗。
頒獎完畢,禾苗胸前別着大紅花,手裏拿着獎杯做典型發言——雲忘歸惡寒的想,若是墨傾池親自上臺,他還真沒法接受他胸戴紅花的形象。
禾苗發言完畢,“縣長”應無骞做總結,只見他一臉正氣凜然:“文詣經緯脫貧經驗對我們最大的啓示就是——只要堅定信念,心系百姓,一切困難挫折,都是個弟弟!”
雲忘歸:“……”
應掌教,我怕你醒了之後會社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