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1.
萬堺朝城易教之主忘潇然，被困于幽都封印已有數年光陰。
悠悠歲月之中，君臨黑帝不止一次派遣魔将前來對他進行招安，與他同封的衆多屬下經當年封印一戰本已死傷嚴重，茍活的寥寥數人亦堅守氣節，不願投降，最終或因傷或因病，不治亡故。
多年封鎖讓忘潇然逐漸推敲明白一切事情是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若說恨，自然是恨，恨三教背信棄義，然而更多卻是自責。
他過去輕信三教，甚至不惜交出剛出生的孩兒作為人質，最終卻換來家破人亡、易教覆滅的結局，他愧對夫人，愧對孩兒，也愧對所有誓死追随他的教衆。
想起早前投靠儒門的軒邈，不知他怎樣，應無骞會放過他嗎？
以及三個可憐的孩兒……
幽暗封界之中，忘潇然痛悔的抱頭靠坐在冰冷石壁之上，七尺男兒不堪又無助，獨飲孤絕凄惶滋味。
就在他陷入回憶與後悔中時，眼前突然漏入一線光明，他不敢置信的擡頭，見那一線光明不斷放大，最後形成一條道路，似要引領他離開黑暗。
……這大概是夢吧，他所制作的封印，沒有這麽輕易就被破壞。
是夢吧，是夢。
或許他已經撐不下去了，所以給自己織就一場美夢。
可即便是夢境，他也無法克制的起身邁步，順着光源，踏上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道路，開始時小心翼翼，漸漸加快了步伐。
白光刺得他雙目流淚，四周似乎有什麽力量在撕扯他的身體，一陣令人難受至極的掙紮過後，他發現自己站在皚皚冰雪之中，一名白衣道者獨坐吹笛，聽聞動靜，驚訝地看了過來。
二人對視，認出彼此，道者眼中的驚訝逐漸變為詫異警覺，就在他準備開口之時，道鎮空間驟然扭曲。
“喀拉”“喀拉”……
Advertisement
不斷閃爍的白光刺得二人眼睛發疼。
忘潇然下意識遮住雙目，适應之後重新睜眼，卻見一群奇裝異服的人類扛着黑漆漆狀似炮筒的工具正對着自己，一群身穿各色馬甲、看上去十分匆忙的男男女女不約而同并急切的将手中黑色物件捅到自己嘴邊：“忘教授，請問您在幽都有什麽發現？”
“幽都真的藏着外星人化石嗎？”
“您這次真的是去勘察嗎？有人說您受到迫害才會潛入幽都遺址，能不能詳細的講一講……”
另一群人則蜂擁到白衣道者身邊，同樣是争先恐後的一連串發問：“劍道長，為什麽忘教授會從太上府挖洞出來？太上府是傳聞中看守外星人的基地嗎？”
“請問外星人來自哪個星系，太上府有沒有相關記錄？”
“這群外星人是不是要毀滅地球？”
“外星人具體形象請給我們描述一下，是類似奧特曼還是三體人？或者是像高達、賽亞人、弗利薩那樣？”
“劍道長，我有疑問，太上府能作為看守外星人的基地，是否說明古代修道人具有超能力可以禦劍飛行隔山打牛？”
“劍道長……”
忘潇然&劍非道：“……”
……誰來告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現場一片喧鬧，察覺動靜的天極地限兩位府尊匆忙趕來，都不明白道鎮突然從哪裏跑來這麽多凡人。
天極冷臉驅趕衆人，大袖一揚，衆人只覺一股無形之力将自己逼開，攝像訊號中斷，翻飛的鏡頭卻記錄下最後一幕——
天極地限兩位府尊憑空飄起。
……
“哇——！憑虛禦風！道長真的有超能力啊！”
“我就說中華文明博大精深，怎麽可能練不出超能力？整天崇拜漫威，漫威英雄算什麽，不知道禦劍飛行是我華夏基操？哈哈哈哈哈……”
“切，又是哪個營銷號搞出來的低成本修真網劇？不知道建國以後不許成精嗎？”
“網劇你妹，沒看見鏡頭裏的忘教授？十六項颠覆性創新發明，國寶級科學家，雖然近年在搞外星人研究有點無語。”
“對啊，真的是忘教授，我記得兩年前報道他失蹤了？怎麽跑到太上府？”
“人家現場記者都在問太上府是不是鎮壓外星人的基地，我看這水很深。”
網上吵成一片，正在看頭條的雲忘歸一邊喝快樂肥宅水一邊看了眼坐在梳妝鏡前貼面膜的逸從瑤。
“……那個，老婆，你們電視臺同事是不是去太上府出現場了？”
“啊，好像是吧。”逸從瑤仔細将面膜按壓至服帖，這才回過頭問：“怎麽了？”
“這會兒網上挺熱鬧……”雲忘歸指着電腦屏幕示意逸從瑤來看，卻發現頭條和熱搜已經消失。
“這麽快就被夾了，估計有情況吧。”夢境人設為電視臺主持人的逸從瑤見怪不怪道：“明天臺裏肯定會通報，別管了，早點睡。”
逸從瑤拍拍雲忘歸的肩膀，自己爬上床，拿起平板看第二天的工作資料。
雲忘歸關掉電腦去洗漱，很快也爬到床上，試探着問：“從瑤，明天有采訪嗎？”
“對，還是脫貧攻堅走基層的節目。”逸從瑤突然伸手捏住雲忘歸腮邊軟肉輕擰：“叫你別喝可樂，發胖了我就不要你了。”
“不會的。”雲忘歸心道自己一介已步入先天境界的練武之人，運一下氣身材就回來了，怕什麽可樂，順手把逸從瑤的手拉到自己肚子上：“看，人魚線完好無恙。”
“美的你，”逸從瑤捅他一拳，揭去面膜，輕拍臉頰，直到臉上精華液被充分吸收，一頭倒在雲忘歸懷裏：“睡吧。”
2.
“當當當……”一名黑衣人行蹤鬼祟的出現在太上府附近，對着手機攝像頭自言自語：“各位寶貝，猜猜我在哪兒？我潛入了太上府！今天我偷偷進去看看是不是真有外星人啊，還有道長們的修道日常，要能抓拍一個禦劍飛行的鏡頭，咱們就一起三觀崩塌吧……哈哈，不說了，不符合核心價值觀。總而言之，你們還有什麽想看的，及早留言！我去也——”
黑衣人扔出一條帶鈎的繩索，眼尖的觀衆已經看出那是戶外攀岩專用工具，都在直播間裏大喊“666”。
就在他矯捷爬上太上府圍牆之時，白衣道長突如其來出現在牆頭，好言好語相勸：“勿擾修行清淨，請回吧。”
觀衆們并沒看見道長如何發力，總之試圖闖入太上府的網紅UP主直接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輕輕落地。
不過也沒人關注他就是，直播間不知何時湧入一大批女觀衆，鬼哭狼嚎着“劍道長讓我再看你一眼”“美顏暴擊1551”“我愛道長真絕色，小鮮肉們快去上吊自盡吧”“道長什麽時候出道啊”……
“寶貝們，你們沒看見我摔了嗎？你們還愛不愛我？”網紅主播對着鏡頭西子捧心，随後正色道：“我跟大家形容一下剛才的感受哈，劍道長絕對是隔空打牛了，太邪性……啊對不起，不是邪性，是神奇，以我多年鍛煉戶外攀岩經驗，我怎麽就落下來了呢？這就是中華有神功吧……”
太上府圍牆之內，劍非道頭疼的搖搖腦袋走回內庭。
這是這幾日第二十六個試圖潛入太上府的凡人了。
而且太上府目前似乎并不在苦境空間，據地限府尊探查，整個道鎮乃至萬堺朝城都被拉入了一處異空間之中。
會是何人有此能為？幽都嗎？
劍非道想不通，索性不想。
天極府尊仍在盤問忘潇然。
忘潇然已說明自己所知的一切，但事關重大，何況易教已是公認的背叛者，天極并不十分相信他之說辭。
雙方僵持不下，卻突然有人打破了平衡。
道門掌教崇玉旨攜副道主前來，點名要太上府放出忘潇然；沒多久，儒門掌教應無骞也來了。
——然而雙方都和那些凡人一樣身穿奇裝異服，就很迷惑。
天極府尊剛要發作，地限趕緊勸住他，說不妨看看那兩方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忘潇然萬分不情願出面，他太明白崇玉旨和應無骞是來幹什麽的了，無非是要殺人滅口。
然而身不由己，當他跨出太上府大門，眼前又是一群舉着□□短炮身穿各色背心的男男女女對着他。
“忘教授，太上府裏有外星人嗎？”
“忘教授您是不是被外星人非法囚禁了？”
“忘教授太上府有沒有修真者……”
“忘教授……”
忘潇然十分不适應這種氣氛，不知所措的站着，突然崇玉旨和應無骞同時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分別握住他的左手和右手。
崇玉旨：“忘教授，歡迎回家。”
應無骞：“忘教授，龍淵縣才是你的家，全縣老百姓都等着你。”
崇玉旨跟應無骞一個對視，空氣中似乎能看到電閃雷鳴。
“忘教授祖籍萬堺，跟你龍淵縣有什麽關系。”
“忘教授失蹤兩年也沒見你萬堺采取援救措施。”
“怎麽，我這不是讓太上府随時關注嗎？這不就讓我等來了嗎？”
“哈，我看你是想搶政績吧？”
“我們萬堺一向重視人才。”
“當年拆區分縣的時候你确實搶走不少人才，不過如果你重視人才，怎麽就會逼走忘教授呢？忘教授您還是來我們龍淵縣吧，我們的人才政策力度很大，一定給你提供最好的科研條件。”
忘潇然&劍非道&天極地限：“……”
……你們是不是有那什麽大病？！
就在崇玉旨和應無骞争執不休之時，用于迎接忘潇然的紅毯上突然出現一道偉岸身姿，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氣勢洶洶而來。
“崇玉旨，應無骞，”君奉天手持逮捕令，帶着一群昊法修堂徒弟，面色沉肅：“經調查，你們兩個涉嫌嚴重違法違紀，請跟我們走一趟。”
電視機前的雲忘歸和墨傾池：“……”
……這夢境到底是個什麽主題？掃黑除惡反腐倡廉嗎？
這次他的身份仍是德風高中體育老師，老婆是電視臺主持人，不同點在于老婆閑暇之餘喜歡寫小說。
他有看過老婆的文本，腦洞都很大，其中不乏拿他和同修同門當素材的作品，甚至一些與他經歷過的夢境不無相似之處。
雲忘歸關掉電視，仰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順便思索逸從瑤的身世。
3.
儒教史上最年輕的掌教應無骞，做了一場荒誕之夢。
夢裏，他仿佛在另一個時空，仍是身居上位意氣風發，但卻身不由己的做出了許多詭異言行。
……不過夢境之荒誕暫且不必追究，誰來告訴他為什麽一夢醒來自己竟然跟墨傾池、易軒邈等人同在一處巍峨宮殿之外集結列隊？
四周有不少人互相低聲交談，應無骞似乎聽到了“大選”之類的字眼。
“肅靜！”高臺上的禮官示意羽靈衛控場，随後拉高了聲線，半是敲打半是提點道：“今日大選，請諸位謹守宮規，莫失禮數。違令者——殺。”
輕飄飄的一句“殺”，卻飽含無限威壓，現場無人再敢造次。
禮官滿意的看着恢複秩序的候場廳，點點頭讓羽靈衛收刀，宣布大選開始。
兩位司儀獻上花名冊，一人牽着卷軸一端，恭敬展開，禮官逐一點名。
“萬堺朝城，應無骞，意軒邈，墨傾池，劍非道。”
“德風古道，玉離經，邃無端，雲忘歸……”
人員清點完畢，端坐竹簾之後的貴人輕笑一聲：“今年的大選，真是人才濟濟，尤以萬堺和德風古道為甚……吾記得墨傾池本屬德風古道，何時遷去了萬堺？”
禮官回首低應一聲：“是，據查，墨傾池遷入萬堺已有些時日。”
“嗯，繼續吧。”
“是。“禮官得令，中氣十足高喊：“全體都有——”
衆人随之聚精會神洗耳恭聽，禮官按照章程，開始宣讀大選第一條篩選條件：“處|男請上前一步——”
他語調拉得長長，神色仍是肅穆，現場所有人卻同時怔住，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雲忘歸看看左邊眉頭皺起的應無骞，再看看右邊微微怔忪的玉離經，然後默默的，自覺的，從排成一排集體石化紋絲不動的隊列中往後退了一步。
唔，如果沒記錯的話，剛才他還在另一個夢境裏看老婆寫文。
所以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雲忘歸突然悟了。
他正在自家老婆腦洞裏的腦洞裏。
好家夥，難怪老婆會被那個操縱夢境的神秘人選中，這娃套娃洞連洞的，一般人的大腦大概承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