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招當真是屢試不爽。
只是為何她心中憤恨未減半分?沈昭昭想,定是因為她的仇還未報盡,所以才未能消散。
接下來還有湛澤雨、沈岩、忠雍城,她要親眼看着他們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她要他們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眼下最大的阻礙就是這瓶子,得想辦法出去才是。
“唉,為師對你很是失望。”她聽到了黎墨讨厭的聲音。
“此話怎講?”
“複仇應讓對方痛苦,而不是替他解開心結。”他不知何時平複了下來,擺起了教書育人的姿态:“才學了一點皮毛,就準備欺師了?”
“你這是瘋了嗎?”
“正是。”他驕傲道:“不成瘋,怎成魔?”
本不高興去深究他裝瘋賣傻的意圖,可見他如此得意,方才的快感轉瞬而逝,她想讓他再也笑不出來,永遠都笑不出來。
“不過你無需灰心,現在你是縷精魄,困在這瓶中,自是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
那面目可憎的家夥又開始了他自以為是的說教,她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
“待你回到肉身……”
此話正中下懷,她挑挑眉,重新看向他。
“……再經為師一點撥,保證立竿見影,定能突飛猛進,一雪前恥。”
“太好了,”她彎起眼睛,撐開嘴角,按記憶裏的樣子,努力笑着,“那就有勞師父了!”
·
黎墨從融魄壺中出來,壺身已潔淨如初。
他身上有什麽東西變了,明明面色沉沉沒有任何情緒,看上去卻是四分五裂的,像有一道口子貫穿了他,撕扯着他,比身上那些陳舊的疤痕更真切,更徹骨,并且永遠都無法愈合。
沒有片刻猶豫,他收起瓶子,趕回哲衍城,只見那裏已是翻天覆地。
礙眼的花花草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盛着食物的鍋碗瓢盆,若不是牌匾尚在,他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沒有深想,他直接往裏闖去。觸碰到結界的那一刻,一擊鑽心刺骨的痛感襲來。
他強忍着後退了半步,似曾相識的感覺令他錯愕不已。
這是……閉鎖陣?!
·
酥松的外殼沒有多餘的甜味,酥油和芝麻的香氣與微甜的豆沙內餡中和,恰到好處。最最合她心意的是,豆沙并未完全碾碎,偶爾還能嚼到紅豆顆粒。
“太好吃了!”沈昭昭享用着從盤中取出一口酥,聲情并茂地感嘆道:“原以為縛謊索是用來鑒別真僞的,沒想到還有這等妙用。”
“坦誠不單是與外界事物,更是與內心真我。縛謊索将內心如實呈現,為的是讓你直擊自己的感受。本質上,它是一護身法寶,鑒別真僞也是為了免除謊言的傷害。”喬宣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含笑道。
沈昭昭似懂非懂,嘴裏的一口酥還未完全咽下,就又瞧上了一旁的藕粉桂花糖糕。剛要下手,猛地感應到了什麽,匆匆拍去手上碎屑,歡騰着朝城門口奔去。
他回來找她了,她就知道他不會丢下她不管的!
“師父!”她朗聲喚他,可迎接她的卻是張複雜艱澀的臉孔。
一開始他也是同等欣喜的,揚起的嘴角帶動了面頰,在即将抵達眼底時驟然止住,最終呈現的笑容是破碎的,勉強的,違心的。
這一系列細微的表情悉數落入眼中,過于清晰,不得不面對。
“你既回來尋我,見着我又為何不開心?”她直截了當地問。
他重重頓了一下,雙唇稍啓,她便知道他要說什麽。
“不要騙我。”她趕在他否認前搶先道,揚起手腕:“我戴着縛謊索,所以你不要騙我。”
他先是有些詫異,然後踟蹰着道:“既然得手了,那我們走吧。”
“走去哪兒?”
“去找傾取鼎。”
“你又稀罕去找四誠了?為何?”
“因為你想要。”
他定定看着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綿軟,前所未有的深情,而她卻高興不起來。
她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他并不是在看她,他的目光通過她延伸到了更深更遠處,那是她此生此世都無法企及的地方。
他并不是在對她說話,他的溫柔更是與她無關。
她無法開心,更無法傷心,淤堵感不斷積壓,這種難以名狀的不适又将她尖銳的一面引了出來。
“因為我,還是……”她暫停了一下,好集中全部注意力捕捉他臉上所有的變化,“因為昭熠?”
如願以償地看到那礙眼的柔情分崩離析,化為憂懼,化為苦痛,勝利的滋味是痛快的,但仍不足以讓她開心。
“她那樣對你,你仍舊深情不移,莫非這癡心不改也是入魔的條件之一?”她言辭咄咄,只有這樣才能好受一些。“若是這樣可就難辦了,”她誇張地擺出愁眉苦臉的樣子,“被負了還留戀不舍,如此輕賤,難度甚高,弟子可做不到……”
她停了下來,沒能再說下去。這些話未能奏效,相反的,那些能帶給她愉悅的憂懼和苦痛好似因此得到了緩解,他變得平靜極了,平靜得讓她茫然。
他等了她片刻,确認她說完後才開口回答了她的疑問:“是因為你,也是因為昭熠。”他一字一句,确信無疑:“你就是昭熠。”
“我不是昭熠。”她反駁道:“我沒有她的記憶,我甚至都不認識她。”
“你戴着縛謊索,理應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他給出的證據不容置辯。
“可你算計我是因為她,待我好也是因為她。自我們相識以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何曾因為過我?完完全全,僅僅因為是我?”
他沉默了,沒有直接回答但也給出了答案。
“我不走了,我決定留在哲衍城了。”她後退一步,與姍姍而來的喬宣站在了一起。
縱使不知前因後果,也不妨礙喬宣為之一喜:“此話當真?”
她想要微笑,發覺嘴角又僵又沉,怎樣都提不起來,不得不以昂揚的語調填補笑容的殘缺:“當然當真啦,這裏有這麽多好吃的,又有喬城主講故事給我聽,天地間還有比這兒更舒心的地方嗎?況且,至少喬城主待我好,是因為我是沈昭昭,不是因為昭熠……”
她自信地說着,直到喬宣略帶惶窘地側過臉,逃開了她的視線。
“你也是因為她?”
她驀地笑了起來,并非出于快樂,只是那淤積的情緒脹滿了胸腔,若不釋放可能就要炸裂了,而如今可以釋放的途徑就只有笑了。
食物在這放肆的笑聲中急速腐敗,碟盤崩裂,碎片四濺。
金烏翮忙化為羽盾将她裹住,這一舉措更是讓她一下笑彎了腰:“阿金我險些忘了,你與我的羁絆也是因為她……”
話音一落,金烏翮便被一股力量擊出了結界外。
沒了金烏翮的庇護,銳利的碎片瞬間劃開了她的衣服,劃破了肌膚,留下了一道道血口子。她渾然不覺,這一次的疼痛不但不可怕,反而令她舒心,令她愉悅。
“這麽一想,将我看作沈昭昭的,竟只有忠雍城那幫人了……”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有……那幫一心想我死的人了……”
喬宣見狀想要上前,但也被擊飛了出去。
白煙自地下滲出騰升,蓋住了滿地的狼藉,籠罩了整座哲衍城。
她體力透支再也笑不動了,倒了下去,倒在了一團潔白柔軟的霧上。
時間緩慢了下來,目及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寂靜得詭異,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有的經歷,所有的回憶都被分解成了碎片,細小清晰。
若能永遠這樣下去也不錯,她想,外面的一切都将與她無關,也無需再為了那些不相幹的情緒波動起伏了。
她渴望變得渺小,變成透明的,這樣便能匿于這渺茫的蒼白中消失不見了。她側過身蜷成一團,這是她最舒服的姿勢。
就這麽睡去吧,她想,睡上一輩子,待醒來時,她就是昭熠了,是那個萬衆愛戴的上神了。到時候她會怎樣,會在哪裏,有誰在乎呢?大家都不在乎,那她也不在乎好了……
“我在乎啊……”
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有些耳熟,有些遙遠,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溫柔的觸感自後腦傳來,似是有人在輕撫着她,一下一下,撫去了她所有的傷口。
那是一只又寬又厚的手,掌心指根處有一層厚繭,是常年握劍磨出來的。她沒有睜開眼睛,但她看得到。
聲音有了具體的樣子,像極了沈岩。她知道,他不是他,他注視她的眼神滿是慈愛。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問:“我不是昭熠,我甚至連‘沈昭昭’都不是。”
“你就是你,是爹的女兒。”
“爹……爹……”她默念着這個許久沒喊過的稱呼,覺得安心極了:“爹,我想留在這裏。我不走了,好不好?”
“你當然可以留在這裏,只是爹不是真的,這裏也不是真的。你知道的。”
她莞爾道:“頭一次碰到假的這麽快就承認自己不是真的了。”
“你需要一個安心可靠的形象,于是創造了我。你不了解尋常人家的父親是什麽樣的,可依據的對象只有沈岩,所以我很像他。我不是真的,可我說的都是真的。”他說得娓娓動聽。
“真心話需借由虛構的形象方能直觀面對,如此想來,真真假假好似沒有那麽重要。既然不重要,又何必看重呢?”
“确實可以不重要,但只要你這麽想了,反倒證明它重要了。”
她皺起鼻子:“我都被你繞糊塗了。”
“你不糊塗,你比誰都清楚。”他點點她的鼻尖:“爹的女兒是這世上最聰慧的。”
·
與裏面的溫馨截然不同,外面的空氣是凝固的,除了金烏翮不斷撞擊結界的聲響,再無聲息。
喬宣看向陰晦的鬼煞魔羅,沒了縛謊索,他對付他就同踐踏花草般輕松。他并非不畏懼,只是當下最令他心悸的是這個世界,這個充斥着謊言的世界,充斥着謊言卻真實的世界。
他不自覺地摸向左手食指,那裏已空空如也。他輕輕搓揉着,這麽做能帶來些許慰藉。
“她在裏面是否安全?”
對方突然出聲,他有些措手不及,稍稍回了回神道:“何謂‘安全’?安的是心,全的是身,抑或反之?”
鬼煞魔羅瞪着他,下颚緊繃,似能聽到牙關咯咯作響。
他在強壓怒火,他費解為何。沒了初識時的狂妄自大,他變得小心翼翼,像是終于有了不願失去的東西,懂得了珍惜與害怕。
“本尊沒耐心跟你咬文嚼字,”鬼煞魔羅兇狠地說道,”我要她身心皆安然無恙!”
即使不敵對方,也不能示弱,他越蠻橫,他就越不配合。
喬宣揚手,長袖一甩,紙扇一展,置身事外道:“不安全你又能如何?”
“上天庭,找神仙解了這閉鎖陣。”
“當真大言不慚,”他睨眼看他,“神仙會聽你差遣?”
“那就求他們。”
“求他們?”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只要她沒事,怎樣都好。”
喬宣極為震驚,他居然在這不可一世的魔頭臉上讀出了卑微。
他驚于自己在沒有縛謊索的幫助下,仍能敏銳捕捉到對方最真實的情緒,更驚于那稍縱即逝的卑微是那麽依稀但又足夠真誠,足以讓他放下片刻的成見。
“這不是閉鎖陣,”他解釋道,“是縛謊索依據她的認知模拟出的心防,用于防禦可預見的傷害。疼痛是一種警告,越強烈就代表着越危險。”
“傷害……”鬼煞魔羅被這兩個字懾住,“該怎麽辦……”他投來的目光盛滿了無助的畏懼,近似乞求地說:“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叱咤三界的魔尊流露出的脆弱令喬宣心生憐意,可惜他安慰不到他,因為他只說真話:“縛謊索的結界只有佩戴者能解除,全由其意念決定,外界能否幹預,幹預多少亦由其自行定奪。所以你若是希望她出來,那請恕小生直言,除非她自願,否則沒有任何辦法。”
“照你所說,我現在說的話她是有可能聽到的。”鬼煞魔羅敏銳地從他地話語中捕捉到了一線希望。
“是。”
“那就好。”鬼煞魔羅上前一步,面向着結界道:“沈昭昭,你是她的轉世,你就是她。即便你不願意,這也是事實。不過你們确有不同,她耀眼強大,是在暗無天日的殺戮中照亮我的第一束光……”他的聲音悠遠深長,留戀又虔敬,“而你平凡、弱小,倔頭倔腦,總同我唱反調……”他數落着她,語氣卻不自覺地柔軟,略顯生澀地吞吞吐吐了起來,“但……但很溫暖……是的,你很溫暖。因此,我不想再過回從前的日子了……”
·
“你聽到了?”
“溫暖……我是塊炭,還是件裘衣?”沈昭昭嘟囔道。
“你是開心的。”他輕笑道。
“明明決定不再搭理他,卻被他三言兩語就給說動了。你說,這是為何?”
“你很在意他,不然也不會聽見他的這些話。”
“我喜歡他,很喜歡。我想要一直同他在一起,我希望我們之間只有我們,沒有其他,沒有昭熠。”
“沒有昭熠就沒有你,不止你,你口中的‘我們’,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他們神仙修煉卻來折磨我們凡人,這是什麽破道理。”
“你說這話的樣子很他。”
“我是他座下頭號大弟子,自然像他。”
“僅是這樣?”
“那你說為何?”
“我即是你,倘若你真不知道,我又從何知曉?”
“又在那裏繞圈子了。”
“你會想明白的,只要你坦誠面對自己,多傾聽內心的聲音,你會弄明白你對他究竟何種感情的。我相信你。”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時都在。但下次見面,我未必是這副模樣了。”他頓了頓,格外嚴肅道:“我也希望自己不再是這副模樣了。”
“我會想你的。”她抱住他,這個懷抱是如此暖和柔軟,是她不曾體驗過的舒适安穩。 “不過我想我們還是別再面了,”她收緊雙臂,努力記下這種感受,“不然下次我可能就真的離不開你了。”
·
墨色的身影背對着他,即便隔了段距離依舊高大,只是撐起這具身軀的脊梁似失去一股力量,不再挺拔立,整個輪廓顯得有那麽點蕭索,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可憐。
喬宣挪目至那密不透風的白霧,裏面依舊悄然無息。
縛謊索建構出的世界有多安逸,有多容易淪陷其中難以自拔,他深有體會。要是她選擇活在那個世界裏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難捱的、需要想辦法堅持下去的,從來都不是身處其中的那個。
就在此時,濃霧消散,周遭回到了原始的荒蕪,徒留下岌岌可危的城牆和茕茕而立的牌匾。
她走了出來,毫發無傷,縛謊索變回了繩環垂于她掌心。
金烏翮一個沖刺飛了過去,許是想方才的事情,在距離一尺處又停了下來。
“沒事了,阿金。”
聽到她這麽說,金烏翮這才壯起膽子,落到她的肩頭,用羽毛輕掃着她的臉頰,撒起了嬌。
鬼煞魔羅見狀也想上前,可她卻像沒看見似的徑直走向了他。
“這縛謊索當真是寶貝,只可惜我承受不起,辜負了喬城主的一番好意。”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欲将縛謊索還給他。
他沒有立馬接過:“姑娘心意已決?”
“那些都是假的,無論多真實多美好,都是假的,我不想活在虛假裏。”
“只要你堅信不疑,那便是真的。”
“我沒有喬城主這般的信念,無法将所謂的‘真實’建立在自我欺騙之上。”
“活在你所謂的‘真實’中,難道不痛苦嗎?”
“只要感知不到謊言的存在,便不會痛苦。”
“這又何嘗不是在自我欺騙。”
“喬城主說的是,但姑且先讓我這麽過着吧。我想要糊塗一些,輕松一些。”
她又不适時宜地笑了,可能說的能做的,他都試過了,事已至此,他不願再勉強:“縛謊索我已贈予姑娘,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
“多謝喬城主!”她驚喜地收下縛謊索,許諾道:“待尋得傾取鼎,我會回來看你的。屆時我告訴你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你再同我講新的故事,可好?”
這次的快樂是發自肺腑的,唯有真情實感才能感染旁人。
他笑道:“好。”
她伸出小指:“那一言為定,後會有期。”
他同她勾了勾手:“一言為定,後會有期。”
他們言笑晏晏,氣氛甚是融洽,全然不顧角落裏的陰霾。
鬼煞魔羅雙手抱胸,臉色快與他的衣裳融為一體了。
等到他們差不多結束,他才晃晃悠悠飄了過來,故作漫不經心道:“你同這樹妖怎有這麽多話好講。”
“喬城主是我離開忠雍城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自然要好好道別。”
鬼煞魔羅冷哼了一聲:“講幾個故事就推心置腹了,未免也太好騙了。”
她不拿正眼瞧他,陰陽怪氣道:“我确實好騙,不然怎能當你的徒弟?”
鬼煞魔羅愣了愣:“你這是在發脾氣嗎?”
她掩嘴一笑:“師父說笑了,我連生氣都不會,又怎會發脾氣呢?”
鬼煞魔羅被說服了,默默點了點頭,随後清清嗓子,磕磕絆絆道:“我、我同你說的那些話……那些話……”
她眨巴眨巴眼睛:“你同我說話了?什麽時候?”
“就是方才,你在裏面的時候。”鬼煞魔羅有點兒慶幸,又些失落地問:“若是沒聽見,你為何願意出來?”
她自豪地拍拍胸脯:“自然是靠我強大的意志力和獨具的慧眼識破了假象。”她壞笑着湊近他:“你都說了些什麽?”
“沒聽到就算了。”鬼煞魔羅兩袖一揮背于身後,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她幾步跟上他,不依不饒道:“我好想知道,你再說一次呗。”
“好話不說第二遍。”
“你是誇我了嗎?”
“算不上誇。”
“那是說我壞話了?”
“也談不上。”
“神秘兮兮的,越神秘我就越好奇,就更想知道了!”
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都過于誇張了,她說的是假話,但臉上洋溢的笑容是真心的。
鑒別真假是這般簡單,分辨對錯卻是如此困難。他不知道她的決定是對是錯,但目前看來倒也不壞。
待他們消失在視野盡頭,喬宣收回目光,轉頭望向那片荒蕪的廢墟。
這是他的立根之地,也曾是縛謊索為他圈得的淨土。與外界隔絕了上百年,如今沒了庇護,是否憑自己之力抵住喧嚣,坦然自處?
他同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