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昭昭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睜開眼時黎墨已應了門,門外站着的是喜容可掬的胡俪卿。
“昭昭妹妹,都過未時了,再睡下去可要錯過滌瑕節了。”她試圖進屋,卻被黎墨攔住了去路。“妾身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昭昭妹妹。”她解釋道。
沈昭昭起身,蹦上前問:“什麽好消息?”
胡俪卿眨眨眼:“是有關昨晚的事。”
沈昭昭會意,看向黎墨:“師父,我同卿姐姐有話要說,你可否回避一下?”
黎墨面露不滿,但也沒多說什麽,非常配合地離開了房間。
他一走,胡俪卿即刻握起沈昭昭的手,親昵道:“姐姐我自作主張,将昭昭妹妹的困惑告訴了聖女,她說有辦法可以替你尋回四魄。”
沈昭昭有些意外:“如何尋回?”
“聖女神通廣大,她的神鼎更是有求必應,莫說尋回四魄了,就算是覓得如意郎君都不在話下。若是妹妹确定了心意,神鼎更有辦法令其回心轉意。”
沈昭昭沒有立馬表态,胡俪卿只好接着游說:“聖女一年就出關這麽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昭昭妹妹若是錯過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沈昭昭還是不說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般人許是會被這麽盯得發憷,但胡俪卿可不是一般人。
“怎麽了?可是信不過我?”她黯然神傷道:“妹妹可是因為我是狐貍精,才心存芥蒂?經昨晚把酒言歡,我已将妹妹當作自己人了,倘若妹妹同常人一般看我,那可就太令我傷心了。”說着說着真紅了眼睛,淚水凝在眶中,欲落未落,楚楚可憐。
“怎會?”沈昭昭不為所動的臉驟然轉晴,握上她的手,柔聲道:“怎會?我自然是信卿姐姐的。”
胡俪卿破涕為笑:“妹妹你趕緊梳洗一下,我帶你去見聖女。”随後又提了一嘴:“記得再留個字條告訴你師父,你是與我在一起,省得他擔心。”
***
狐貍精伶牙俐齒,城府極深,每句話背後都有自己的盤算。他本不放心讓她與其共處一室,但又不願拂了她的意,這才避了嫌。
可未想這一避,便是半個時辰。
“你們聊什麽,能聊這麽久?”黎墨按捺不住推門而入,卻尋不着她,更為意外的是,她竟将金烏翮留在了房內。
金烏翮正立在房門正對着的桌子上,小口小口地酌着茶水,明明聽到聲響卻裝作沒瞧見他。
黎墨知道他這是在擺架子,要他主動開口。看着這根鳥毛嘚瑟樣子,不禁有些後悔,昨晚就不該順手把他捎回來的。可事關沈昭昭,只好拉下臉來問:“她去哪兒了?”
金烏翮神氣地抖落抖落羽毛,振翅飛至門邊,扭頭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催促他抓緊跟上。
·
沈昭昭随胡俪卿來到通天廟,法堂中央的大鼎上方,有一位少女半懸着,正在打坐。
胡俪卿雙手交叉,行禮道:“聖女。”
顏瑾睜開眼睛,緩緩落于鼎前,見沈昭昭未向她行禮,不悅道:“即便是精魄殘缺,也該懂得敬畏謙卑才是。”
對方不加遮掩的自負與輕蔑,沈昭昭一看便知,可正因精魄殘缺,這些負面情緒絲毫影響不到她。
“敬畏謙卑我自然懂得,只是無所顧忌,所以不想假裝。”她回擊道。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虧得胡俪卿打了圓場:“聖女,真即是誠,誠即是恭。昭昭妹妹這般坦誠,亦是出于敬意。”
顏瑾面色稍有緩和。
胡俪卿放下心來,向沈昭昭請辭道:“昭昭妹妹,我要去張羅蕩垢法事,怕是無法奉陪了。你有什麽事盡管同聖女說,她定會為你排憂解難的。”話音一落便不見了蹤影。
恭敬如她,未向聖女行禮便離開了,着實倉促。沈昭昭早在她說要為她尋回四魄時便瞧出了破綻。
四魄就在融魄壺裏,融魄壺由黎墨保管着,想取回随時能拿,又何需“尋”?這聖女若真如她描述的那樣神通廣大,怎會連這點都算不到?
之所沒揭穿,一是念她是《女子寶典》的著者,她對她仍心存崇拜。二是她能感受到掩藏在謊言下的實話與真情,于本就不會傷心生氣的她而言,只要她們的情誼并非全然逢場作戲,那便足以去體諒與諒解了。
當然了,她亦有自己的小算盤。
胡俪卿此刻究竟去做什麽了,她也沒有心思去搞清楚。眼下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拿到傾取鼎,向黎墨證明,她不是依附于他的弱小凡人,她也是可以自力更生的。
她,沈昭昭,也是可以很強大的!
“請問聖女,我的四魄現在何處?”她心不在焉地問。
顏瑾板着臉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明明是模棱兩可糊弄她的假話,卻歪打正着了。四魄所在之處,确實算得上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可是神鼎算得的結果?”她将話題帶到了傾取鼎上。
“正是。”
“聖女身後的便是神鼎嗎?”
“不錯。”
“真是神奇!”她佯裝驚嘆道:“我可以湊近看看嗎?”
顏瑾煞有介事道:“只可用眼睛看,不可上手。”
“神鼎可有告之取回四魄的方法?”她走上前,俯身打量,偷偷取出了縛謊索。縛謊索起了反應,可以确定這就是傾取鼎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何謂‘誠’?”
“誠,信也,信者自成也。”
“聽卿姐姐說,聖女你拜于通天神君座下。這通天神君為何方神聖,不知是否有幸得聖女引見?”她問道,想在動手前先摸清底細。
“師尊缥缈随性,早已脫離了凡俗,不知此刻靈神雲游至了何方。”
手中的縛謊索閃爍了一下,沈昭昭眼中的顏瑾瞬間不再冷傲,變得自豪與得意,甚至帶了些許少女的崇拜。
原來縛謊索無需佩戴也能解析出真實的情感,看樣子“通天神君”是真的存在。
他到底是誰?是妖是鬼?與顏瑾是何關系,與傾取鼎又有何關系?
腦裏冒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幸運的是,顏瑾主動提供了線索:“殿內供有師尊畫像,可滿足沈姑娘的好奇心。”
她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摩拳擦掌的炫耀。
她們來到大殿,殿內懸挂着一副碩大的畫軸,畫上是一飄逸俊雅的男子,眉清目朗,溫潤如玉。
倘若畫像寫實,如此超凡脫俗,确有幾分仙姿。只是,為何看着看着有些眼熟?越看越像……
“神君?”
不過輕呼了一句,腰間的長生結便有了反應。
“沈姑娘找我何事?”肅慎應聲現身,還是不變的蒼色布衣,木簪大氅。
原以為這長生結早就失了效,她只是将它當作普通挂件随身佩戴,想不到竟還能呼喚出肅慎來。
更令她更始料未及的是,一旁的顏瑾比她還要慌亂。
只見她半張着嘴,愣怔了半天,才從喉嚨口蹦出了一個字:“哥?”
“哥?!”沈昭昭目瞪口呆地瞅瞅顏瑾,又瞅了瞅肅慎:“神君,您是她的兄長?”
“神君?!”顏瑾的驚異不亞于她:“哥你真的成為神君了?!太好了!”她拉着肅慎,而肅慎只是一動不動任由她撒嬌。
沈昭昭想,若非縛謊索相助,她是絕不會從這張莊嚴的臉上瞧出一絲一毫的喜悅與寵溺的。
如她想的那樣,顏瑾沒能感受到肅慎隐晦的情感,他表面的冷漠令她有些傷心了。
“哥,你不認得我了嗎?”她松開他,略帶着局促。
“也是,你離開時我才四五歲,變化這麽大,你一時間認不出也是正常的。”她低聲呢喃着,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說服了自己後,她咧嘴一笑,努力展現着自己最燦爛的樣子:“哥,我是小瑾,我現在是十七歲的樣子,雖然活着的時候常被人說仍像十歲出頭的黃毛丫頭……你還記得嗎,以前娘總嫌我個子竄得太快,來不及做新衣裳,沒想她走後,我個子就沒再怎麽長過,衣裳也沒再換過……你可還認得這身衣服?這是我最常穿的一套,因為你曾誇我穿這身最好看……”
“我原話是你穿着這身時方有點姑娘家的樣子。”肅慎不動聲色地糾正了她,淡淡道:“我知道,你是我早年下凡歷劫時的胞妹。”
“歷劫?”顏瑾晃了晃神,上揚着的嘴角還未來得及放下。
肅慎也向她做起了自我介紹:“我本名肅慎,在天庭任司法神君一職。”
顏瑾不信他:“神仙下凡歷劫的模樣與真身大相徑庭,為何你與我哥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同樣目不能視?”
肅慎道:“我們這些登仙的凡人每百年需下凡歷練三世,旨在自省自察,尋求化解心結之道。最後一世與真身最為接近,所以顏铮與我的樣貌、經歷較為相似。”
“仗義執言反遭構陷,被黑白不分的愚民群起攻之,百口莫辯……這,便是你的心結?”
“不錯。”
“剜目剔骨,寧死不屈,這便是你的化解之道?”
“可以這麽說。”
明知他所說的句句屬實,顏瑾仍不斷同他反複确認着:“你原來也有一個妹妹嗎?”
“沒有。”
顏瑾眼中剛升起神采,只聽他補充道:“此等的旁枝末節,自然不會事無巨細完全一致。”
這一次,無需縛謊索,沈昭昭也能讀懂她的情緒。她甚至可以聽到她的心聲,聽到她荒涼諷刺地說着,原來在人界真的不過是神仙歷劫的地方而已,無論多寶貴的回憶都只是一個劫數,是神仙在凡間走的過場,無足輕重,微不足道。
“那我呢?”顏瑾幽幽的語氣中夾雜着怨怼:“我因此經歷的種種可也是劫難?”
“逆境磨人志,将其視為劫難也未嘗不可。”
“也就是說,我結束這一世後也會和你一樣重回仙班,我們又能在一起了嗎?”她拽住他的衣袖,像抓着最後一塊浮木,又像死守着最後一點光亮,竭盡全力又戰戰兢兢。
而肅慎未對她的渴求做出任何回應,仍舊是那麽的鐵面無私:“不移所志方得正果,而你屈服于惰心,與芸芸衆生一樣,選擇了用最簡單的方式躲避了痛苦。”
“我怎會與他們一樣?!”顏瑾只覺受到了奇恥大辱,急于撇清關系,口不擇言道:“我若是凡夫俗子,又怎能操控傾取鼎這等神器?”
肅慎眉間劃過一抹失望:“并非傾取鼎受命于你,而是你有求于它,依附于它。”
他的不留情面終究是激怒了她,顏瑾惱羞成怒道:“那是因為我與它還有交易未了,待獻祭了鬼煞魔羅,我便是它的主人!”
沈昭昭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引我來這兒,是為了要挾我師父。”
顏瑾輕蔑道:“現在才察覺被騙,太遲了!鬼煞魔羅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勸你莫要再白費心機,誰都救不了你,今日我是勢在必得!”
沈昭昭不慌不忙地擺擺手:“顏姑娘,你誤會了。”
顏瑾一時未能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沈昭昭慢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神君位高權重,非危及三界之事是不會插手的,所以他并非我的援兵,此乃誤會一。”然後是第二根:“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讓卿姐姐誘我來這兒是別有目的,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此乃誤會二。至于這誤會三嘛……”她伸出第三根手指,神氣道,“師父目前還不知道我在這兒。”
·
睽寐城中央的廣場上擠滿了前來觀摩蕩垢法事的信衆,他們已在這裏恭候多時,眼看着吉時将至卻遲遲不見聖女,紛紛心生不安:“胡仙姑,都快酉時了,怎只見神鼎不見聖女?”
“聖女在雲游太虛時,預見了不祥之兆,正在尋求破解之法。”胡俪卿忽悠起人來那是得心應手,信手拈來。
如她預計的那樣,衆人聞言無不驚慌失色,七嘴八舌地猜測起來:“我們每年都有獻祭惡靈,為何還會有不祥之兆?”
“怪不得最近諸事不順,原是城裏惡氣熏天,沖突了通天神君!”
“求仙姑帶話,今年我們願意多多獻祭,以表誠心!”
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朝胡俪卿一拜:“仙姑,我們孫家願做表率,告發薛夫子私下開設高額學堂,以貴賤區分學生,趨炎附勢,私相授受,有違師德!”
“學生好學,怎的,我還教不得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謬!”一書生打扮的斯文老者吹胡瞪眼道:“自家孩子不學無術,還見不得別家孩子長進,簡直其心可誅!”
一頭戴錦帽,大腹便便的男子拍了拍老者的肩:“夫子莫氣,莫理會這窮鬼的酸言酸語。”他指着布衣男子,呵責道:“前陣子翻修廟宇,你們孫家一毛不拔,有何資格做表率?要做表率也是我們李家!”
胡俪卿面上笑眯眯地聽着,心裏頭卻不是滋味。獻祭惡靈是她的建議,本意是助顏瑾脫離傾取鼎,可現今的場面與她最初的設想早已相去甚遠。
小瑾是枉死的怨魂,為了避難才求助于傾取鼎的。一旦與傾取鼎締結契約,唯有達成條件,方可解脫,投胎轉世。小瑾告訴她,要向傾取鼎獻祭罪惡之元,受得敬仰,以至崇高之地位。
當時恰逢縣官狗占馬槽,民不聊生。官府無為,她便順勢提議接管公審一職,用那些惡人的精元作為貢品。如此一來,不僅幫城民排了憂解了難,更是可以籠絡人心,獲得推崇,一舉兩得。
開始時異常順利,她們深入了解城民冤苦,為他們主持公道,伸張正義。城民們視她們為神明降世,而她們為了行事方便,也半推半就地默許了。後來,小瑾捏造出“通天神君”這一角色,說是可以提高可信度與威懾力。
自此,城中從一日數案遞減至數月一案,慢慢地,數年都難有一案。睽寐城忻樂太平,百姓們無憂無慮、無災無難,可這也意味着她們即将不再被需要,不再被信仰,也再無精元可供奉了。
她本想換個地方,小瑾卻說睽寐城的罪惡并未除盡,只是埋藏得更深了。她還說惡人狡猾,懾于她們的威望才不敢輕舉妄動,想要深根挖掘,唯有靠民舉揭發,而拔草除根講究的是一擊必中,所以放任他們一年的時間搜集證據,待證據确鑿再由她們出面主持正義。這,便是滌瑕節和蕩垢法事的由來。
她知道這不過是借口罷了,小瑾是留戀于這衆星捧月的假象之中,不願放棄現擁有的地位。可那又如何,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她定當奉陪到底。
“仙姑,這段時間我們李家接連失竊,前前後後共損失了四百二十兩!”
錦帽男子的話引起了胡俪卿的注意,蕩垢法事開展至今,百姓聲讨的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此惡徑還是頭一遭。
“李老爺,可有查明是何人所為?抑或是有什麽線索?”她問。
“偷盜者已經查明,竊款也已追回。這是他們的名字及對應的盜竊數額,還請仙姑過目。”李老爺身後的家仆雙手奉上了一份名單。
胡俪卿打開一看,不由一驚,這上面竟有近二十餘人。
這時,人群中一人喊道:“怪不得得手這般輕易,原是你為邀功設的局!仙姑,我們是被設計誘惑的,不能作數!”
此話一出,便得到了數人響應:
“對,不能作數!”
“仙姑我們冤枉啊!”
“還請仙姑明鑒!”
他們匿于龐雜的人群中,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李老爺義正言辭道:“倘若心無邪念,又怎會被輕易誘惑?你們這些鼠蟻遲早是要走上歪路的,我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胡俪卿将名單從頭至尾看了一邊,心生寒意。裏面不僅包含了李老爺生意上的對頭,還有行動不便的老婦和牙牙學語的孩童。
“我贊同李老爺的說法!”又有一人站了出來,那人拄着拐杖,可憐兮兮道:“仙姑,我也要告發惡人!兩日前小的遭朱屠戶毆打,這一身傷皆是拜他所賜!”他用纏着紗布的手指向了一旁的壯漢。
壯漢暴跳如雷,本能地掄起拳頭想要湊人,但礙于胡俪卿和神鼎,不敢動粗,只得咽下這口氣,怒目而視道:“明明是你尋釁挑事在先!”
“仙姑,昨日趙家的雞偷吃了我家的米!”
“你将米撒在雞面前,它能不吃嗎?我還說是你心懷不軌,想要偷我家的雞!”
“你血口噴人!”
“你賊喊捉賊!”
蕩垢法事何以淪落至此?現今的局面是她們促成的,還是人心本就是如此?胡俪卿看着互潑髒水的衆人,強顏歡笑道:“各位稍安勿躁!仙姑安排妾身在此等候,定是有其深意。不如我們一同打坐,靜等仙姑可好?”
她邊說邊張望着,遲遲不見黎墨現身,不由在心中埋怨道:這鬼煞魔羅莫不是烏龜幻化的,動作怎如此之慢?随後轉念一想,心中一沉,莫不是那丫頭看出了她的意圖,那鳥毛是她刻意留下的?
就在她忐忑之際,一聲響亮的高呼蓋過了嘈雜的人群:“大家莫聽這狐貍精妖言惑衆!”
幾名衙差在人群中央辟出一條道,一身着官服,賊眉鼠眼的男子大搖大擺地向她走來。
此人便是她先前同顏瑾提及的縣令。
這芝麻官名叫餘威,雖無勇無謀,卻格外難纏。城中百姓唯她們馬首是瞻,官衙形同虛設多年,他大可與之前幾任一樣,混混日子告老還鄉,但他偏偏不甘被奪去了風頭,自上任以來處處與她們作對。
與小人一般見識,有損她的形象。胡俪卿懶得搭腔,他在此胡言亂語,自會有人為她出頭的。
如她所料,首當其沖的是李老爺:“餘大人怎可對仙姑出言不遜!仙姑乃狐仙,并非妖怪!”
餘威這次也是有備而來,他轉向身後之人,介紹道:“這位是淩峰觀的慈虛道長,是仙是妖,道長一看便知。”
慈虛道長紫袍加身,兩肩處繡有陰陽八卦,頭戴蓮花冠,身背寶劍,确有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然而一開口就露了本性:“狐貍精乃低等下賤之物,自古來皆是禍亂朝綱的妖害,怎麽可能修成正果?這畜生冒充神祇,定是包藏禍心!”
民衆們信奉胡俪卿多年,怎會被他三言兩語就說動:“你這道士莫要信口開河,仙姑助聖女服侍神鼎,護我睽寐城數十載,怎會是妖害!”
慈虛道長躍至鼎旁,冷笑了一聲:“神鼎?不過是一凡物罷了!”說着輕輕一掌,便将鼎擊成了兩半。
在場之人見到這幕,無不驚駭至極:
“怎會這樣?!”
“難道我們真被騙了?!”
慈虛道長驕傲地仰着下巴,正氣凜然道:“諸位莫要驚慌,貧道此行就是來為民除害的!”說着便拔劍向胡俪卿斬去。
胡俪卿也不慌張,這些凡人不過是捧高踩低,見風使舵罷了,待過會兒當着他們的面除掉鬼煞魔羅,她便又能從“妖害”變回“仙姑”了。至于這滿口“正義”的道士,不過是欺世盜名、外強中幹的小人而已。
她做好了應對攻勢的準備,可那道士的劍卻未能近她的身。
一個黑色的身影攔在了他們之間,不費吹灰之力便擊飛了來勢洶洶的慈虛道長。
慈虛道長倒在地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捂着胸口,驚恐道:“你、你是何人?”
來者置若罔聞,正眼都未給他一個,反而怒目對着胡俪卿:“沈昭昭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