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刁婦

頭天下午姜寶山已經把四只熊掌砍了下來,又把熊心熊膽等內髒單獨裝了一個皮口袋,剩下三百餘斤熊肉再用一只大麻袋裝好捆在獨輪小推車上。姜小豌和顧明堂分工合作,一個挽上裝了四只熊掌的籃子,另一個推着被壓得嘎吱作響的小車,一道出了家門去往白楊縣。

為自己今天要不要與顧明堂一同去縣城,姜小豌昨晚很是糾結了一番。雖說她強迫自己忘掉先前廚房發生的烏龍,但那場面實在有點刺激,哪是她想忘就能立馬忘得了的,現在一見顧明堂還覺得渾身別扭。

但是黑熊個頭太大,去縣城的路又比較遠,她不可能自己把熊拖去。如果讓顧明堂一個人去城裏賣熊她又不放心,誰知道這位大手大腳根本不會過日子的義兄會不會轉身就把掙來的錢花得一幹二淨,去買些亂七八糟不實用的東西。

于是思來想去鬥争半宿,姜小豌終究還是勉為其難與顧明堂一起進了城。

……

要去白楊縣,最近的路便是取道大槐村。

時辰尚早,又是天寒地凍的農歇期,這個時候大槐村人大都還在家裏的炕頭上捂被窩。村裏靜悄悄的,偶爾響起幾聲雞鳴狗叫劃破清晨的靜寂。晨風徐吹,村道兩旁光禿禿的槐樹樹枝微微搖擺。

經過村尾某戶人家時,屋門“吱吖”一響,走出一名頭發蓬亂、張着大嘴打哈欠的婦人,手裏拎着個散發濁氣的木桶,顯是要去倒夜香。

婦人擡眼瞥見姜小豌過來,便十分熱絡地跟她打招呼,“喲,這不是小豌嘛,有些日子沒見,長得越發水靈了。”

姜小豌露齒一笑,“吳嬸過獎了。”

吳氏索性放下恭桶迎上來,“小豌這一大早的是要進城麽?你這籃子裏裝的啥好東西?”

姜小豌沒多想,如實答道:“裝的熊掌。”

吳氏霎時眼睛一亮,“熊掌啊,那可真是稀罕東西,快讓嬸子瞧瞧。”

姜小豌便将籃子上蓋的油布揭開來讓她瞧。

吳氏兩眼放光啧啧有聲,“乖乖,這麽大的爪子,那熊的個頭一定更大吧?”

姜小豌答:“恩,站起來比我還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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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誇張地吸了一口氣,“是麽?那你爹的身手真厲害,聽人說熊瞎子發起狂來比老虎還兇呢。”

姜小豌抿了抿唇,這回沒吭聲。

不遠處靠着大樹歇腳等着姜小豌的顧明堂将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當下得意地挺了挺胸,真正厲害的在這兒呢!

吳氏眼珠轉了轉,随即面帶愁容道:“小豌,這陣子天寒地凍的,你來福叔的腿又犯了風濕症,疼得路都走不得,只能躺在床上歇着,天天吃不下睡不好的,幾天功夫就瘦得不成樣了。不過,聽人說熊掌是大補之品,吃了之後可以強身健體去病消災。小豌哪,嬸子跟你打個商量,你看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你能不能……”

話未說完,旁邊忽然有人大聲嚷了一嗓子:“小豌!”

兩人吓一跳,尤其是吳氏,看清叫喊小豌之人身材高大健碩,往自己身邊一站黑壓壓有如鐵塔壓頂,露在圍巾外的眼睛霸道淩厲,心裏不由打了個突。

這好似從天而降的鐵塔一般高壯的男人自然是顧明堂。

姜小豌被他一攪和,忘了吳氏先前說了什麽,只不滿地一眼瞪過去,“明堂哥,你突然沖過來鬼叫什麽,把我和吳嬸吓了一跳。”

顧明堂直接将姜小豌手裏的籃子奪過來蓋上油布,嘴裏振振有詞道:“我是提醒你一聲趕緊上路,去縣城還有十裏地呢,別在路上磨蹭了。”

吳氏見狀難掩失望之色,不甘心地問姜小豌:“小豌,這大兄弟是誰?”

姜小豌答:“是我義兄,前些天剛來我們家的。”

吳氏剛想和顧明堂套套近乎,不妨被對方兇光畢露的一眼掃過來,登時心驚肉跳地閉了嘴,一聲也不敢吭了。

顧明堂把籃子重新交到姜小豌手上,不容置疑道:“小豌,走吧,進城要緊,家裏可是一粒米都沒了。”

姜小豌于是轉身對吳氏道:“吳嬸,我這會兒要趕着進城,回頭……哎哎慢點,你別拉我啊!”

怕姜小豌還要啰嗦,顧明堂不再廢話,索性拽了她的袖子推了車就走。

吳氏的小算盤落了空,心裏很是郁悶,朝那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的背影暗自啐了一口,什麽義兄,我看是姘|頭才對吧!

走出七八丈遠後,顧明堂才松了手。

姜小豌嗔怪道:“跑這麽快做什麽,後面又沒有狗攆你。”

顧明堂挑眉,“沒有狗,有刁婦!剛才那婆娘擋着你你沒看到,我透過門縫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她男人肥頭大耳地在屋裏走得穩穩當當,哪裏得了風濕起不了床,根本屁毛病都沒有。還什麽強身健體去病消災,糊弄誰呢,就是想占便宜白饒你一只熊掌。小豌哪,做人不能太實誠了,不然吃虧的可是自己,下回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你才會被人賣了呢!不對,你這兇神惡煞的樣兒誰敢賣你,本身長得就像人販子。”

姜小豌不快地反駁。本來顧明堂前面說的頭頭是道,她也意識到吳氏先前那番搭讪可能的确別有所圖,但最後一句話怎麽聽怎麽刺耳,一下子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顧明堂一口氣差點沒憋死,不識好歹的丫頭片子,自己好心教導于她,居然反過來挨了罵,真是好沒良心!

繼續前行。

過了一會兒來到村中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院外,院裏四間青磚大瓦房顯然是近兩年才新建落成的,在周圍一片矮小老舊的村屋中可謂鶴立雞群。

姜小豌把身上的衣服拉拉平整,将額邊的碎發攏到耳後,确認自己一切妥當了才上前叩響院門。

片刻後院門打開,一名十四五歲、長着銀盤臉水杏眼的小丫頭探出頭來,以與年紀不相符的穩重問道:“這位姐姐,請問有什麽事嗎?”

“我找方大娘。妹妹,你是誰?”姜小豌有些意外,一個月沒來,趙家什麽時候多了個小姑娘?

小丫頭落落大方道:“奴婢叫映月,是新來伺候夫人的丫環。不知姐姐怎麽稱呼?”

“我姓姜。”姜小豌挑眉,趙家都用得起丫環了啊,看來生活水平的确大有提高了。

“原來是姜姑娘,奴婢失禮了。”映月顯然聽說過姜小豌,趕緊向她蹲身福了一禮,“姑娘請進,奴婢這就去禀報夫人。”說罷邁着小碎步急急進了堂屋。

姜小豌跟着邁進院子,四下一打量,發現比一個月前收拾得更加規整了些,青磚地上的積雪清掃得幹幹淨淨,院裏一角還植了一株枝幹虬勁的梅樹,枝條上積着些許未化盡的冰雪,覆蓋着底下疏疏淡淡幾朵紅花,為略顯蕭瑟的院子憑添幾分雅致與生機。

正四處張望時,一名婦人在映月的陪侍下從屋裏出來,“小豌來了,有事嗎?”

姜小豌忙轉身回答:“沒事,只是恰好路過,順便看望一下大娘。”

姜小豌不走,顧明堂自然也停了下來,靠在趙家門外一株一人合抱的老槐樹上閑閑朝裏觀望,見那婦人四十歲出頭,頭發梳得油光水滑一絲不亂,發髻上插着一根尋常村婦所沒有的刻着祥雲紋樣的青玉簪,身上穿着八成新的赭色緞子襖與石青色撒綢裙,看上去不象鄉下的村婦,倒像是城裏有些身家的太太一樣。

婦人年紀并不算老邁,但鬓邊已經隐見灰白,眼角生着細密的皺紋,眼神滄桑沉郁,想來曾經的日子過得并不輕松。但從五官上仍能依稀看出來年輕時候相貌比較出挑,就是削瘦的下颌與緊繃的嘴角顯得不那麽親和。

姜小豌從肩上挎的包袱裏取出一個油紙包遞過去,“大娘,這是我昨天打的一只野兔,已經洗剖幹淨了,可以直接下鍋做着吃。”

這是昨晚姜寶山就交待過的,十多年來姜家接濟趙家已經成了習慣,即便趙玉書中了秀才後家裏境況大有改善,用不着親家再照顧,姜寶山還是時不時會讓女兒送點山貨野味來,給趙家母子打打牙祭。

“恩,你有心了。”方氏接過包袱,臉色略有緩和。

顧明堂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難怪昨天沒吃到兔肉,原來是要拿來送人。那姓方的老女人一臉不好相與的模樣,不會就是這丫頭未來的婆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地問下,大家是不是看得很沒勁,所以都沒啥要說的?

那個,某青行文一向慢熱,幾個關鍵人物登場比較遲,大家給點耐心哈,多多包涵,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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