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可言說

趁顧明堂去了大槐村,姜小豌把田春妮拉到自己房裏的床邊坐下,自己與她對面而坐,開始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

“春妮,白天的事已經過去了,李二狗那下流胚都快成死狗一條了,以後再也不能把你怎麽樣,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再去做傻事。”

“小豌,我,我的身子已經不幹淨了,以後,以後還怎麽有臉見人啊……”

“瞎說!李二狗還沒來得及把你怎麽樣,哪裏就不幹淨了,就算有怎麽樣那又如何?作惡的是他,該死的也是他,又不是你。你要是為他犯下的罪惡來懲罰自己,那可就太不值當了。春妮,你那會兒也看到了,李二狗也差點侮辱了我,但我肯定不會因為這個就覺得生不如死什麽的,反而要努力活得更好,有機會還要為自己報仇,讓那些瞧不起女人的臭男人看着,咱們女人并不是能随便讓人欺負的,一樣也能自立自強!”

姜小豌說得激動,不由握緊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兩下。接着發現這動作實在有點傻氣,很像某位義兄威吓人時候的招牌動作,又囧囧有神地收了回來。

一番話聽得田春妮精神一振,這輩子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種話,要在一般人聽來,這話或許不知廉恥太過狂妄,可是對于深陷絕望的恥辱深淵之中的田春妮來說,卻恰如有人垂下了一條救命的繩索,讓她重新有了攀爬上去繼續活命的希望。

然而,一想到另一個重要關節,田春妮眸光又黯淡下來,“可是,可是李二狗被打了,村長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不會的,李二狗自己逞兇作惡,被打了也是罪有應得,他不知道遮醜難道還有臉宣揚出去不成?再說,打人的是我義兄,當時他也是為了救我才動的手,村長就算要秋後算帳也跟你沒關系。”

姜小豌說着在心裏吐了下舌頭,她不是故意要拉顧明堂當擋箭牌的,但她說的是事實,而且某位義兄向來不怕惹事,如果大槐村的村長真要追究責任,那位義兄應該也不會逃避才對。

“小豌,你真好,要是我也象你這麽能幹就好了,去年也不會……”

田春妮猛地咬住嘴唇,眼圈跟着紅了。

既然她主動提及往事,姜小豌便試探着問道:“春妮,去年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想說說麽?說出來可能會好受點。”

田春妮吸了吸鼻子,開始緩緩講述:“去年秋天,我一個人去地裏放牛,發現有條水溝邊長着幾棵水芹就去采。一轉身的功夫牛就跑到旁邊一塊玉米地裏去了,我就連忙去追,結果正好撞見李二狗在,在解手……李二狗當時就要對我動手動腳,我吓得一邊跑一邊大叫,把另外兩名村民引過來了,他這才罷了手,趁人來之前就溜掉了。”

姜小豌一聽就驚了,原來李二狗那流氓去年就有前科,看來這丫頭投河自盡之事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以為那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但沒想到李二狗第二天竟然找了吳嬸到我家來提親,還向我哥和嫂子許了很多好處。我嫂子一聽就動了心,趁我不在家時就應了這門親事。我後來回家後不肯答應,李二狗就偷摸着找到我,逼我嫁給她,還吓唬我如果我不答應,就告訴全村人我在地裏和野男人幹,幹那種事,讓我和我哥嫂在全村人面前都擡不起來頭來。”

“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與其嫁給李二狗那混蛋,還不如死了呢,于是沒奈何之下就去投了村後的小清河,想一死百了。結果卻沒死成,被村裏人給救上來了,只是耳朵聽不見了。那之後我哥有點吓到了,不許我嫂子再提李家的親事,李二狗也沒再來找我,我想大概是我聾了,被他嫌棄了吧,這樣倒好了,我也清靜了。不過我嫂子怕事情傳出去不好聽,就對外人說我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畫面,為了女兒家的清白才去投了河。村長聽說後為此還專門去我家看我,誇我是田氏貞女什麽的,呵呵,其實大家都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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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田春妮自嘲一笑。

原來如此……姜小豌唏噓不已,她原本以為田春妮真的是被封建禮教洗了腦,出于愚昧無知才尋了短見,如今才知道事實與傳言相去甚遠。這姑娘其實是外柔內剛的性子,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堅強與自尊,不願向艱難的環境示弱妥協,只是實在沒辦法了才走上了絕路。

她不由握住田春妮的手,正色道:“春妮,貞女那東西都是糊弄人的,咱們才不稀罕當。以後要是有人為這些事來找你麻煩,你只管來找我,別一個人悶在心裏跟自己過不去。你也知道我們家人都是會些功夫的,像李二狗那種豬狗不如的混帳東西是來一個打一個,他那個當村長的大舅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連芝麻綠豆的官兒都算不上,不用怕他。”

田春妮十分感動,壓抑了許久的心情終于舒展開來,對姜小豌也心無隔閡親近很多,不由順勢抿唇笑道:“恩,何況趙家大哥還在縣衙裏當差,村長肯定不敢得罪。”

姜小豌愣了一愣才意識到她口中的“趙家大哥”指的是哪一個,當下佯怒道:“好啊,枉我說幹了口水開解了你這麽久,現在居然反過來取笑我了,看我怎麽罰你!”

說罷伸手到田春妮腋下肋下呵她癢,田春妮一邊格格笑一邊還擊,兩人倒在床上鬧得不可開交。

……

另一邊廂,顧明堂聽衆婆娘說三道四聽得津津有味。

“趙姜兩家的親事要黃了?不會吧,那兩家結親都十多年了,一向來往挺密切的,沒聽說鬧什麽矛盾啊,而且我看趙家小子對姜家那丫頭也挺上心的。”

“就是。方月娥三年前就在替兒子張羅婚事,因為姜家那丫頭要守孝才沒過門。現在孝期應該差不多已經過了,那丫頭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說黃就黃了?”

“嗐,你們不知道麽,姜家前陣子突然多了個單身男人,整天和姜家丫頭出雙入對的,說是義兄義妹,真正是什麽誰知道!一個大小夥兒一個大姑娘,正是貪玩愛耍的時候,姜寶山又老實巴交不管事,兩個小年輕夜裏幹柴烈火滾到一張床上誰又能攔得住。啧啧,姑娘大了沒人教還是不行啊,方月娥那麽要面子的人,怎麽會讓這種不檢點的姑娘嫁進自己家門,你們說是不是。我前兩天碰到方月娥,問起什麽時候辦親事,她也沒說個具體時候,臉色看着就有點不對。”

雖說吳氏說的純屬子虛烏有,內容也很是粗俗,但顧明堂非但沒動怒,反倒意動神搖生出幾縷不可言說的绮念,下腹也淌過一股熱流,仿佛底下真有幹柴烈火架着燒一般。

片刻後,顧明堂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啧,果然是春天到了麽,沒事濫發什麽春,那刁婦信口開河,你還當真了不成!努力把飄到天上的神思收回來,繼續聽一幫婆娘嚼舌根。

“哎,吳嫂子你說那男人我見到過,前幾天傍晚還和姜家丫頭坐一輛馬車回來,那車上裝的糧食都堆成了山,是不是?”

“沒錯,就是那小子,長得一臉兇相,跟土匪似的。”

“不會吧,趙家小子在縣裏衙門當差,一年上頭掙的多了,買車糧食算什麽。要是姜家丫頭因為這個跟別的野男人好了,那不是因小失大虧了麽?”

“張大娘,這您就不懂了吧,趙家小子雖說學問好長得俊又能掙錢,但畢竟是個文弱書生,那男人就不同了,生得人高馬大,身板壯得很,那方面肯定也很厲害,姜家丫頭嘗到甜頭會換人也很正常嘛。”

“喲喲,王姐看着是不是很眼熱啊?你家男人夜裏沒能滿足你麽?你不會哪天也換個壯實的小夥子吧?”

“呸,你個小浪蹄子說什麽混話,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往下就是一群女人打打鬧鬧瘋成一團了,顧明堂扯了扯嘴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槐村,只覺腳下生風,無比輕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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