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攤牌

奉母之命,趙玉書今晚迫不得已再次來到縣衙大牢探監。與前一晚相比,今天大牢的戒備更加森嚴,不僅在大牢所在的獄院之外多設了一道關卡,對一應出入人員作仔細盤查,還派巡邏衛兵不時分批來回走動巡查。

趙玉書并非刑獄差役,按理未經準許不得随意進入大牢,但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他大小還是衙門裏的一員,又是文職的,一錠明晃晃的銀子遞出去再陪上幾句好話後也就得了一面準入令牌,沒費多少周章就進了獄院。

快要接近大牢時,旁邊幾株大樹後的暗影裏忽然轉出三名巡邏衛兵來,趙玉書今晚見得多了,也并未在意,繼續疾步走向大牢。

“慢着!”三名巡衛中居左一人忽然開口低喝一聲,手中一杆長槍直直指了過來,“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大牢?”

暗夜裏趙玉書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帽檐壓得比較低,感覺很陌生。他想着今晚這些值勤衛兵多數是被孫縣令從別處調來的,并不認得自己,便趕緊停下腳步解釋,“這位大哥,免貴姓趙,乃是縣衙的書吏,先前已經得了門衛的通行手令,大哥請看。”說着将準入令牌遞了過去。

對方接過令牌煞有介事地翻看幾眼,随後還給趙玉書,并将長槍收回來,語氣裏帶上兩分客氣道:“原來是趙大人,剛才不知多有得罪。”

趙玉書松了口氣,“無妨,不知者無罪。”

那巡衛又道:“趙大人是要進大牢探監麽?那我們兄弟幾個得跟進去走一趟才行,沒辦法,職責所在,上頭有令今晚必須嚴防死守,不得出半點差錯,否則兄弟們吃罪不起。”

趙玉書雖然極不想自己探監時還有人在一邊旁觀,但又不能拒絕,只得點頭道:“應該的,幾位大哥辛苦了。”

說罷繼續走向大牢,那三名巡衛果然跟了過來。

進了大牢,牢頭潘進見到趙玉書,不由猥瑣地笑了起來,“趙大人對未婚妻還真是感情深厚啊,一而再地來探監。”

趙玉書很是尴尬,心裏又有些刺痛,低聲道:“潘大哥說笑了,我和姜姑娘……可能就要解除婚約了。”

潘進眉毛一挑,“要解除婚約啊,應該的,趙大人一向是個聰明人,就這門親事結的有點糊塗。那丫頭能攀上趙大人這根高枝,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惜她不知好歹,竟然跟顧閻羅那土匪頭子混到一起去,這不是自甘下|賤,自尋死路麽,啧啧!趙大人你也別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憑趙大人的條件,還怕娶不到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趙玉書隐約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壓低的嗤笑,當即只覺如芒在背,顧不得和潘進虛與委蛇,匆匆往他手裏遞了個銀元寶,道:“潘大哥,我先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

潘進把銀元寶往袖子裏一掖,十分大度地擺擺手,“去吧去吧,有什麽話趕緊說,再晚兩天只怕就說不上了。”

趙玉書前腳進了大牢,後腳跟進三名巡衛,聲稱要檢查囚室內部設施是否結實牢固,潘進正摸着袖子裏的銀元寶暗自偷樂,見中間一名巡衛是熟人張三,便同樣痛快地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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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小豌與田春妮揀了囚室裏一處較為幹淨的地方坐着說話,隐約聽到大牢入口處潘進在和什麽人講話,不過聽不大清楚。接着一連串腳步聲由遠近及而來,聽動靜有好幾個人。一顆心不由微微提了起來,這麽晚了,突然來一幫人,是要連夜再次審訊過堂,還是孫正清不耐煩準備拿他們三個開刀了?

田春妮也有些不安地住了口,與姜小豌一道看向囚室外昏暗的通道。

等到趙玉書修長的身形與俊秀的容顏出現在門前時,姜小豌眼中一亮,連忙起身迎上前,莫不是他帶了什麽好消息來?

田春妮也同樣為趙玉書的到來而感到高興,怕自己的存在讓兩人放不開,便很自覺地退到旁邊的陰影裏,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

姜小豌接着發現趙玉書身後不遠處似乎還有幾個人,身着兵卒服飾,從她的角度完全看不清幾人的臉,那幾人也沒有上前來的意思,只是站在那裏觀望。她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到趙玉書身上。

細一打量她才發現,趙玉書的臉色帶着幾分病态的蒼白,透露出某種姜小豌從未見過的頹喪之氣,望着她的目光也有些閃爍,似乎在掙紮逃避什麽。

她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小心地問:“玉書,怎麽了,是不是這件案子很麻煩?”

趙玉書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不過如果能抓到顧明堂,或許情況就有了轉機。”

姜小豌咬了咬唇,心裏猶豫不決,要不要把白天在公堂上見到顧明堂的事告訴趙玉書?不說的話自己父女倆和田春妮只怕不會有好下場,說的話,那家夥是一定确定及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雖說那混蛋的确可惡至極,但他畢竟曾經從黑熊爪下救過自己一次,還阻止過李二狗那流氓對自己的侮辱,自己若是暴露他的行藏,讓他得個五馬分屍或淩遲處死的下場,似乎稍微有些狠了。可是倘若對那混蛋仁慈一些,那勢必要對自己狠了,那也很不公平啊!

姜小豌滿心糾結的當兒,趙玉書見她不吭聲,似乎還想維護顧明堂的樣子,本就凄涼的心境更加冷了三分,來此之前一直以為萬難啓齒的話竟就此脫口而出:“小豌,我今晚來此,是想與你解除婚約,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姜小豌料不到他竟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頓時雷劈一般怔在當場。

田春妮雖然躲在暗影裏,卻好奇地偷偷關注着這邊的動靜,于是便看懂了趙玉書這句話,跟着也愣住了。

隔壁的姜寶山更是聽得清清楚楚,抓住鐵門難以置信地吼道:“玉書,你怎麽能在這個當口說出這種話?小豌并沒有做過什麽對不住你的事啊!”

趙玉書驚得身形一震,卻并不答話,也不解釋,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姜小豌,屏住呼吸期待她的反應。

大牢裏一時靜到極致,趙玉書似乎能聽到自己緊張而急促的心跳聲。

過了一瞬,也許是許久,姜小豌緩緩綻開一個慘淡無力的笑容,輕聲道:“行,我答應了。”

一言既出,牢裏同時響起幾種不同的微妙聲響,有感嘆的啧啧聲,有吃驚的吸氣聲,還有似乎放了心的長長吐氣聲。

姜小豌聽到了,卻什麽都沒聽進去,只覺得眼前一片灰暗,自己從未像此刻這般沮喪疲憊,只想找個安靜舒适無人打擾的地方,将自己藏起來好好睡上一覺。或許明日醒來,這個世界就重新回複了生機與活力,自己重新變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這回換趙玉書如泥塑木偶一般呆住了。他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并不是真的打算這樣直白無情地解除婚約,只是想看看姜小豌是否在乎自己,是否會因為自己提出退親而方寸大亂出現激烈的反應,無論傷心難過憤怒不甘都好,都可以說明自己在對方心中仍舊是重要的。那麽,他拼着違逆母親一回,也會堅持這門親事。

可是,他期待的這一切都未出現,姜小豌甚至笑了起來,沒有任何質問便同意了。

這說明什麽,不言而喻。

趙玉書的心終于徹底跌入絕望的冰冷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唉,雖說某青也不看好這門親事,但寫到最後一段還是有點小小傷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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