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雲突變
花兒從昏睡中醒來時，已是深夜了。
床邊的一抹素色身影立刻俯□，“花兒，你醒了？”
“阿娘——”聲音有些嘶啞。
“阿娘喂水給你。”
“阿娘，我沒事了。你快去歇息吧，不然花兒和阿爹會心疼的。”
素心輕輕撫摸着仍顯蒼白的小臉，“花兒，阿娘好笨，都保護不了你。”
“阿娘，你很厲害的！”
“可是——”
“阿娘，我和阿爹都相信自己是大英雄，你也要相信自己哦！”
她的臉頰終于浮起淡淡的笑意。這個家啊，好像她才是最小的那個，被他們父女精心守護着。
他們一定有事瞞着她，恐怕是會讓她傷心的事吧？
兩次意外讓她有些懷疑，自己從前大概是會武功的，而且說不定還是個中高手。
她真的是“大英雄”麽？就像花兒口中說的……
終于哄走了依依不舍的阿娘，花兒起身，伸手往床榻深處的牆壁上探去，只聽“嗒”的一聲，竟是一個暗格！
她從中摸出一個紐扣大小的藥盒，旋開蓋子，現出羊脂玉般瑩白的膏體。用手剜出一些，摸索着朝後心塗去，不過終究別扭的要命。她不禁懊惱，忽然想到宋遠送她的那柄短劍，正好可以權當一用。
于是從枕下取出劍，将軟膏塗上劍身，再伸向後背。
她為自己的“妙招”感到欣慰。
哈，要是宋遠知道他的禮物還有這等用途，會是什麽表情呢？
想到“禮物”這個字眼兒——
這，好像是平生收到的第一份男子送的禮物吧？
有道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當她發現門口的身影時，還真給吓了一跳。
“花兒……你醒了？”宋遠亦有些尴尬。本想來看看花兒恢複得怎樣了，卻見她正裸着後背給自己上藥。
雖是小孩子，但畢竟有男女之防。他轉過身去，恪守“非禮勿視”的清規。
“呃，花兒……你的傷……還疼麽？”
見他背對着她，聲音有些不自然，她忽然起了玩心。
“宋叔叔，我有些夠不着，你可以幫我麽？”
“哦……好。”他有些遲疑，不過終是走上前去。
雪白的玉背上，那塊赭石色的掌印及其鮮明，不知為何，竟如烙鐵般，灼痛了他的心。
他用指尖小心地塗抹，生怕弄疼了她。
她感覺軟膏在他輕柔的動作下一點點暈開，繼而微微的涼意，和着淡淡的溫熱絲絲滲入肌膚。那指尖上似乎蒙着薄薄一層繭子，摩擦時的觸感讓她分外舒服，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花兒，呃，藥上好了。”他讷讷道，卻無人回應。
他只好別過頭，替她拉下亵衣，然後把她整個人翻轉過來。
他這是怎麽了？一顆心竟然悸動不已！
她，只是個小女孩兒啊！
望着她恬靜的睡顏，他只覺心中漾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竟再也不敢停留，疾風般閃了出去。
她在一陣雞鳴聲中張開眼睛。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肚子不禁有些餓，不過阿娘一定會送飯過來。想到這兒，她便放任自己賴床。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阿娘便來了，只不過沒帶來早飯。
“花兒，還在睡麽？”溫軟的聲音敲打着她的耳膜。
“阿娘，我餓了——”她拉住那雙羊脂般的柔荑撒起嬌來。
“去前廳吃早飯吧，你宋叔叔要走了，我們給他餞行。”
他要走了麽？
不知為何，心頭竟湧起一股失落。
餐桌上，孟傩傑叮囑宋遠一路保重。
兩人又聊了些不打緊的話。當然，重要的內容他已然銘記于心。
她默默地聽着那些屬于大人的談話，口中的飯菜竟是索然無味。
“宋叔叔，你什麽時候再來？”她終于擡眸望向他。
“花兒，咱們自當後會有期。”他笑答。
然而她隐約覺得這笑容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樣了。
“說不定再見面時花兒已經長大了。”她打趣道，心中卻蒙上一層淡淡的灰，“不過沒關系，短劍為憑哦！”
“好！到時就算宋叔叔認不出花兒，也會認得這把短劍的！”他朗聲道，刻意掩去心中的惆悵。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江湖武林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當年西域英豪孟傩傑勇鬥火麒麟，智取紫麟翎，卻為心愛之人放棄紫麟劍，遠避江湖。安知那柄號稱“天下雄霸”的寶劍所托非人，竟成了跻身中原武林的敲門磚。西域天陰教主孟伯義不顧聖訓與中原武林媾和，以紫麟劍謀取副盟主之位。怎料欲壑難填，人心叵測，孟伯義竟差遣其義女，號稱“幻影芳蹤”的西域豔姝雲蝶衣魅惑“中原第一劍”，武林盟主高雲天，趁其不備以苗疆奇毒鸩殺之。此舉令中原江湖聞之色變，各大門派紛紛揭竿而起，讨伐當今盟主，誓以孟伯義之血祭奠高雲天亡魂。而想藉此奪得紫麟劍，觊觎盟主寶座者亦不可勝數。是以中原武林風雲疊起，再無安寧之日。
“孟大哥，你叔父的作為已令武林衆人發指，現下他竟聽信讒言要除掉你，永絕後患！”
茶樓裏一處極不顯眼的雅座，兩名男子相對密談，而說話者正是宋遠。
“其實早在我交出紫麟劍時，他就露出殺意了。只是礙于西域武林人心，才沒有下手。”這一位自然是孟傩傑。
“既然嫂夫人已在孟兄的引導下恢複了大半功力，眼下孟兄作何打算？”
“最好的辦法是将紫麟劍奪回并銷毀，以絕不軌者之念。只是，但憑你我數人之力，恐怕難以做到。”
“畢竟人心向善。孟兄在西域的威望當不在孟伯義之下，中原武林自然也不乏正義之士，我們可以‘匡正武林，鏟除佞賊’為號建立義軍。”
“唉，只是終究免不了一場殺戮啊……”孟傩傑腦中浮現出當年與火麒麟一戰，眸色又暗沉了幾分。
“以殺止殺，以戰去戰，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若能以匹夫之勇拯救衆生，雖死而無憾。”
“孟大哥，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你和嫂夫人，還有……花兒，都是我的親人。”提到那兩個字，宋遠的目光不禁有些迷蒙。
“花兒——”孟傩傑嘆息一聲，“想不到那孩子竟是‘毒霸’的弟子。”
“孟大哥，你覺得她不辭而別，是否與紫麟劍有關？”
“你說過‘毒霸’對紫麟劍亦有窺伺之心，若果真如此，難保他不會利用花兒牟利。”
宋遠只覺一顆心沉入谷底。如果有一天，他和她站在不同的立場，不得不彼此為敵，他，真的忍心傷害她麽？
一抹白光将他飄遠的思緒拉回。原來是信鴿。
竹筒中卷成一束的紙條上，只有四個字——
“孟伯義死”
什麽？！兩人俱是驚詫不已。
忽然間，窗外飛入一襲紫雲。
“雲蝶衣？！”宋遠低聲道，“怎麽是你？”
“方才的信正是我傳的。”沉靜的聲音将原本凝滞的空氣撥動得一顫。
“你的意思是，你殺了孟伯義？”孟傩傑探問道。
“我只不過是幫兇之一。”嬌顏絲毫沒有激動的表情，兩片櫻唇仿佛說着與她無關的事情，一派雲淡風輕，“他是自殺。”
“而你是幫兇之一？那另一個人是誰？或者，另一些人。”
“舍妹。”
“‘幻影芳蹤’從來都是單獨行動，何時有個妹妹？”宋遠不解。
“想必你們聽過‘血落無痕’的名號吧。”
“血落無痕”？！那個擅用奇毒取人性命于須臾，與“毒霸”并稱“西域閻羅”的用毒高手？
她，竟是個女子？而且，是雲蝶衣的妹妹！
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尊容，因此西域武林只流傳着她的名號。但因與“毒霸”的名字和那張兇神惡煞的面孔相連，自然被描繪成長着一副“鬼見怕”模樣的煞星。又有誰能料到，她，竟然是個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