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實在不像出自年輕人的手筆!
紀慕遠自然又是一番驚詫,而紀瑾瑜好像想到了什麽!
一個身穿石青色流雲暗紋交衽長衫地男子正将手中的毛筆擱在筆架上。
聽到二人進門,他不由擡起頭來!
紀瑾瑜這才看清楚他的樣貌。
雙目清潤,體态欣長,臉上還挂着溫文爾雅的笑容。
紀瑾瑜見了既驚且喜,清脆地喊了一聲:“青苗哥哥!”
宋青苗,字谷雨,浙江府安吉縣邬村人氏。明德十八年間的舉人,同年會試落第,回到安吉娶妻伺奉寡母。家貧如洗,便在安吉縣街頭給人代寫書信、狀子、門聯,無意之中被紀洪發現。因他寫得一手好字,紀洪起了愛才之心,将他收在門下做了一名錢糧師爺。因他年紀小,并不算正經幕僚,而是半工半讀地學幕。
明德二十一年再次進京趕考,再次落第。與鄉中一起進京的學子回家,路過山東,被進城打劫的土匪挾持,強行帶回了梁山。據說,當晚便死在了梁山上。
他母聞聽此言,如晴天霹靂,當場就暈了過去。而他過門三年的妻子,半個月後就改嫁他人。
當一個月後紀洪聽說了這個消息,去找他母親的時候,老人家當時已經奄奄一息,到了彌留之際,當天晚上就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已經死了的宋青苗,怎麽會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裏?
宋青苗面含微笑:“瑾瑜妹妹,你怎麽長高了這麽多?”,一副十分感慨地樣子!
三年前,他離開安吉的時候,紀瑾瑜才十二歲,身體還未發育完全,個子也沒有現在高,難怪他一幅吃驚的樣子!
紀瑾瑜笑道:“過了年我就十六了,要是還不長,父親母親還不急死啊!”
紀洪卻哈哈一笑,一幅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是啊,不過短短三年,她就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說着指着紀慕遠說道:“這是瑜兒的兄長,想來你們還未見過吧!”
紀慕遠聽了,便知道此人就是紀洪一直贊不絕口、無比惋惜的宋青苗。
他忙上前一步,一個執手禮:“宋世兄有禮!”
宋青苗卻忙回禮道:“世兄太客氣了!”
紀洪見了皺着眉頭說:“你們是年輕人,不要學那些老學究一口一個世兄、同年的,你們年歲相當,就稱呼彼此的字吧!”
紀慕遠忙從善如流:“我名慕遠,字雲翔,還未請教世兄的名諱!”
宋青苗回答道:“我姓宋,名青苗,字谷雨!”
紀慕遠不善言辭,宋青苗也是三年來第一次到紀府拜訪,紀瑾瑜怕他們冷場,忙指着紫檀木平頭案說道:“這字是青苗哥哥寫的嗎?沒想到精進了這麽多!”
“是啊!谷雨這一手字寫得橫輕豎重,胸強圓厚,頗有大家之風了!”,提到字,紀慕遠就感興趣的多了。
宋青苗謙虛道:“不過是形似罷了,還沒有顏魯公的筋骨精髓,當不得雲翔誇獎!”
“不、不、不”,紀慕遠很是堅持:“寫得好就是寫得好,谷雨何必太過自謙,說起來,我練得也是顏體,卻比谷雨差了許多。我雖練了多年,卻始終不得要領,在這方面,谷雨還要多教教我才是!”
說着,就拉着宋青苗談論起了顏體字的技巧,宋青苗也不推辭,就真的站在案牍面前與紀慕遠你一言我一句地切磋了起來。
紀洪看在眼中就笑了起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有前院的婆子來回話說有自稱姓楊的客人來了。紀慕遠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約了朋友!
他丢下筆就要去前院!
紀洪卻說道:“你母親也有多年未見谷雨了,你帶着谷雨一起去,然後帶着客人一起去見見你母親吧!”
紀慕遠自然求之不得,高高興興地帶着宋青苗走了!
待二人走了之後,紀洪才對紀瑾瑜說道:“真沒想到,谷雨居然能安然無恙地從梁山回來!”
紀瑾瑜也是好奇:“是啊,我今天見到青苗哥哥也吓了一跳呢!”
紀洪卻道出了前因後果!
原來,宋青苗被梁山上的土匪劫持之後,沒有像別人那樣拼命掙紮,而是十分鎮定,所以一起擄去的十幾個人只有他沒有被殺害,而是被帶到了山上。山上的土匪見他斯斯文文,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沒有把他當回事,後來,見他能寫會算,就起了愛才之心,便留在山上做了賬房。
兩年前,皇四子奉命到梁山招安,宋青苗只是個賬房,就被釋放回家。他回去發現家中無人,聽鄰裏說了寡母已去,妻子改嫁,便回到盛京,在一個糧食店裏做掌櫃。後來便開始販賣糧食。就這樣白手起家,一步一個腳印,現在在盛京南大街已經有了三間門面了。
紀洪說完,便問道:“谷雨此人,你有什麽看法?”
紀瑾瑜略一沉吟,便道:“我與青苗哥哥跟着父親一起念書長達兩年多,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青苗哥哥少年失父卻性格穩重,家竟貧寒而不見自卑,時刻不忘青雲之志,是個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可惜他雖然刻苦,但是在八股文方面還是十分欠缺,雖有文采抱負卻難以通過科考出頭。不過,他這樣的人,就算不出仕,到了別的行業,也能做出不凡的成績,絕不是平庸之輩。”
紀洪聽完,滿意地笑了:“那時的你不過十一二歲,有如此見地,已是難得了!”
“不,難得的是青苗哥哥,被土匪擄去卻保存性命,可以想象他定然是十分沉着冷靜了。在土匪窩中能活下來,若不是十分善于審時度勢絕不可能做到。在盛京這樣一個卧虎藏龍的地方,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就從一個白身之人到三間店面的掌櫃,可見此人的确善于經營,卓爾不群。是難得的人才!”
紀瑾瑜略頓了一頓才說道:“父親接旨升遷到盛京的事情,他一定是知道的!那一段時間您的門生前、同窗、同年打着各種各樣的旗號來拜見,他卻遲遲不來。如今,您被貶至員外郎,咱們剛搬家沒幾天,就親自上門拜訪,可見此人不是攀附富貴之輩。”
紀瑾玥話剛落音,就見紀洪滿臉地欣慰:“你居然想得這樣通透,有如斯才智,莫說尋常男子,就是比起那些朝堂上汲汲營營地官員,也毫不遜色啊!”
“只可惜,我不是男兒身!”,紀瑾瑜不由嘟哝道!
紀洪聽了,先是一愣,緊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每一次都是如此,紀洪考校紀瑾瑜,得到滿意答案之後,總是會無限感慨失落地加上一句:“可惜你不是男兒身,否則我紀家定然要出一個宰輔之人不可!”
這句話就這麽好笑嗎?
在紀瑾瑜不明所以的眼光中,紀洪止住了笑容,但是眼睛之中流露出來的笑意與高興怎麽也止不住:“你若不是女兒身,我今天便不會問你這些話了!”
紀瑾瑜睜大了眼睛,還是沒有明白!
“傻孩子!”,紀洪解釋道:“為父是問,你對谷雨此人有何看法!并不是讓你點評!只是問你自己的看法!你心裏是怎麽想得?”
問我的看法!我心裏是怎麽想的!
望着紀洪眼中的笑意,紀瑾瑜就是再遲鈍也該明白過來了!
“父親,青苗哥哥可比我大了十歲啊!”
“這算什麽?不過是十歲而已,又不是太大!五十歲的老翁娶二十歲的少妻,大有人在。再說了,谷雨看着并不老!”
“可是,我當青苗哥哥是兄長,就想哥哥一樣,從來沒有其他的想法!”
“你認識他的時候,你才十一二歲,還是小孩子,而他已經娶妻,你沒有其他想法實屬正常!現在,你們已經三年未見面,你已經是大姑娘了!”
“可是,父親……”,紀瑾瑜還欲争辯。
紀洪卻嘆了口氣:“他未娶,你未嫁,雙方又是知根知底,我與你母親都喜歡十分喜歡他。你剛才也說,他品行不錯,是個前途光明之人。現在,咱們家門第比他家高,你嫁過便是屈就他,他一定會對你如珠似寶。再說,我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救濟他,又幫他安葬了老母親,咱們家于他就算是有恩了。看在這些事情上,他一定不會虧待你。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選了!”
紀洪說這些話的時候,緊皺着眉頭。好像,紀瑾瑜嫁不出去,給他造成了十分大的苦惱似的。
“父親”,紀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女兒,難道就必須要嫁人嗎?難道我不能終生陪在你跟母親身邊嗎?”
紀洪聽了大吃一驚:“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與你母親雖然疼愛你,舍不得你嫁給別人,卻也并不是那種十分自私的人!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