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想不到

下午到了公司,正巧迎面遇上老安。

“Penny,昨天喝了酒沒關系吧?”

“還好。不過您老行行好,下回這種場合就別帶我去了。”

“唉,咱們公司要是有幾個像Phil那樣酒量好的人,我當然不會帶你去了。”

“你和他關系好,以後應酬就叫上他呗。”

“我和他雖然是朋友,也比不上你們的師生情誼深啊。”

他這話一說,我便知道是在賣關子了。老安在中國待的年頭也不算少,話語談吐自然深得中國式“委婉”的精髓。果然,他話鋒一轉,“Phil這家夥太小氣,把咨詢費壓得好低!”

“那就找別的公司做咯,反正咱們是一分錢一分貨。”我故意拿話頂他,知道老安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吸金”機會。

“Penny,你可得幫我。”

“我能幫上什麽忙啊?”我裝糊塗。

“要是他出500萬,我多分一成給你怎麽樣?”老安以利相誘。

“您就是多分十成給我,我也沒轍啊。難不成綁架威脅他?違法的事兒我可做不來。”

老安聳聳肩,“唉,算了,300萬就300萬吧,總部知道我就死定了。”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的确,以華野的案子,500萬也不為過。但在商言商,降低成本永遠是經營管理的金科玉律。

下了班走出辦公樓,便瞥見某君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口。

趕快掏出手機裝成“低頭族”,熟視無睹地從他身邊經過。

“Phil,你怎麽來了?”身後忽然傳來老安的聲音。

“華野的案子,和JC 300萬成交了,只好對不住你了,朋友。走,我做東給你賠罪。”

“Phil,你這也太不厚道了!”老安果然毛了。

“唉,利字當頭,也由不得我啊。”

…… ……

我聽到的信息已經足夠多,看來老安連300萬都沒得賺了。

華野名頭大,想與其合作的咨詢公司不在少數,自然有人願意主動抛出橄榄枝。

想到可憐的老安,又于心不忍起來。畢竟我是他的副手,理應為他、為公司出些力。

于是打開電話薄,鎖定了幾個外省客戶。

心軟的代價,便是我接下來滿滿三十天都要在異鄉度過。

臨走前,老安拍着我的肩膀說:“Penny,辛苦你了!”

“為了公司,應該的。”我表現得像一個忠于職守的好員工。

雖說這幾個案子都不大,但加起來也有200多萬,算是解了老安心頭之急。

其實若單看收入,做小案子比大案子來得快,也不用花那麽多心思。只是公司的名氣還要靠大Case累積,尤其是非本土的外企,想要在國內市場占有一席之地,必須得拿出真本事,不過業績上也要有保障才行,免得總部哪天看不過去,只消動動手指,說裁便裁。

連續的輾轉奔波和高強度的頭腦風暴,我本不是什麽銅頭鐵臂,經這麽一番折騰,回來後就歇菜了。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吃藥自救已經無濟于事,最終還是住了院。

某日一早悠悠醒來,忽然發現床邊擱着個腦袋,吓得我“啊”的一聲大叫出來。

那腦袋恍恍惚惚擡起來,不用猜也知道是哪個。

“裴倩,早……”

“你怎麽在這兒?”

“抱歉,讓我再睡會兒……”說完又自顧自地伏倒。

出去洗漱,碰見隔壁床的阿姨好信兒地告訴我:“你男朋友真心疼你,這幾天都是等你睡着了才進來守着,早上五六點鐘離開,估計今天是太累了,你就讓他多睡會兒吧。”

這幾天?

我睡得這麽死?怎麽都不知道……

心中泛起暖暖的感覺,大概叫做“柔軟”吧,可僅僅是一瞬,便被煩惱取代。

我這回去外地跑案子的确是有意疏遠他,但并沒打算讓他感到愧疚,也許這就叫“副作用”吧。以後面對他時,只是單純的生意夥伴,我自會采取公事公辦的态度,慢慢冷卻應該比速凍的效果來得好。可他若不吃這一套,我也只有開誠布公了。

終究是跟自己過不去,放不下“師道尊嚴”“天理倫常”雲雲。如果,我和他沒有這一層師生關系,單是“姐弟戀”或許我還能夠接受。想起大學時系裏一位教授跟他的研究生結婚,我畢竟沒那麽灑脫,戀愛尚且無門,更別說是婚姻了。

為了防止他晚上再來。我提前辦手續出了院,又怕他找到公寓,于是決定搬回家住一陣。

看看自己這幅德性,逃兵似的,玩的哪門“躲貓貓”!無奈地嘆了口氣,要是會“土遁”豈不更好。

為了僞裝成剛剛出差回來的樣子,特意回公寓拖了拉杆箱。

父親沒想到我會回家住,心裏自然高興。一高興就想請我吃大餐,一提到大餐就想起上回在集雅軒的“幸運”。我哪敢出現在他的地盤,只好笑道:“爸,人家剛回來,吃什麽都沒胃口,就想吃你做的菜。”

最終我的誠意發揮了效用,父親在廚房忙前忙後,奉獻了一桌大餐。

上了桌,父親突然拍拍腦袋,“哎呀,好不容易這麽豐盛,不喝酒可惜了……”讪讪地望着我,“爸喝一點兒行不?”

我哪有拒絕的道理,“那我下去買,正好也犒勞自己一瓶果汁。”

我一手一瓶地從超市裏出來,恰巧遇到老鄰居宋嬸兒領着小外孫在外面遛彎兒。

“喲,這不是小倩嘛!可好久沒見你回來了。”

我連忙打了招呼,又望向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真是喜歡,于是蹲□子,“小可愛,告訴姐姐多大了?”

“三歲半。”嫩嫩的童聲讓人心神一蕩。

“叫什麽名字呀?”

“童童。”

“童童,哪天姐姐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嗯,童童更喜歡吃必勝客。”

呃,這丫兒口味還挺高級。

“小倩給你爸買的酒啊,”宋嬸兒看到我手中的瓶子,“哎呀,這個牌子最近都下架了,說是塑化劑超标什麽的。”

我最近一心撲在工作上,也沒關注新聞,若不是她老人家提醒還真不知道有這碼事。

趕忙道了謝,目送着一老一小離開,然後站起身,準備回超市換個牌子。

也許是剛才蹲得有些久,也許是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站起來的瞬間只覺眼前一黑,雙腿不由得發軟。幸好有人扶了一把,否則我和酒都不能幸免于難。

剛要開口道謝,卻見一張又臭又黑的臉出現在面前。

半截話一下子卡在喉嚨裏,頓時失卻了道謝的心情,只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唉,這人怎麽比“瘟神”還可怕,連躲都躲不過……

“平總,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半晌,我收拾好內心的忐忑,展現出一副萬分自然而略帶驚訝的表情。

“裴倩,你到底想怎麽樣?”他則是咬牙切齒的樣子。

“我想平總可能還有事要忙,改天見哈。”伺機逃走。

“你忘了我們的賭約麽?”他拉住我的胳膊,“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內容麽?”

“那個已經過期作廢了。”我淡淡地答道。

“怎麽,想抵賴了?”

“平冶,”我回過頭直視他,“當初我同你和子風打賭立約,只是為了激勵你們。子風都明白了這個道理,難道你還不懂麽?退一萬步講,如果賭約還作數的話,恐怕你現在看到的應該是我和子風在一起了。”

“子風——你滿眼都是子風,即便他什麽都沒做。”淺色的眸子裏溢出深色的悲哀,“從前我就輸給了他,現在仍要輸給他麽……”

“你沒有輸給任何人,只是輸給了自己。明知我不喜歡你,卻不肯放棄執念。”話一出口,我才驚覺,自己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冰冷無情。

“哈,”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肯放棄執念?說的真好啊,裴倩。”

我還沒來得及細品他話語中的意味,便感覺雙唇被人狠狠齧咬,身體囚禁在一方狹小而禁锢的空間裏不得掙脫。

就當我瀕臨窒息的時候,一道猛力将我推開,身體頓時如失重一般,毫無防備地朝地面倒去。只覺自己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連掙紮的力氣都盡失……

睜開眼時,第一個念頭竟是自嘲: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弱不禁風,真可以和小言中的典型女豬腳媲美。

确定自己在家。看來叔太平冶那家夥還算有良心,否則父親八成會以為我被綁架了。

起身欲出去見父親,靠近門口時卻聽到交談聲從客廳傳來。

“伯伯,我……”

“孩子,我看得出來。做父親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幸福,但幸福不是一廂情願。”

“她也是喜歡我的,但卻一直在逃避。”

“小倩這丫頭,固執的很啊。她堅持的東西,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伯伯,您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人和人不一樣,我的建議不一定完全适合你。以我自身來說,愛一個人,就是給她自由。”

“您的意思是——”

“當年我知道小倩的母親愛上別人,于是就放手讓她走了。”

“您不後悔麽?”

“如果她幸福,我自然不會後悔;如果她不幸福,我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我只覺得心弦顫動,因為從來不曾發覺,父親竟是愛母親的,而且愛得那麽深……

一直以為,只有不愛了才會放手,現在才明白,原來愛到深處,亦可以放手。

手背上滲出一點涼意,這才發現自己竟流淚了。

連忙收回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一門之隔的對話上。

“伯伯,我明白了。我會放手,但不會離開,直到——看她找到幸福。”

“孩子,我真不知道是該替小倩高興,還是替你難過。我當然希望有好的結局,可若是最後不能如願,你也不要太過沉溺。你還年輕,畢竟有些事看不透,也就放不下。等你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再回過頭來追憶的時候,便什麽都明白了。”

“謝謝伯伯。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能來拜訪您麽?”

“呵呵,我現在閑得只剩時間了,什麽時候想來喝酒下棋,随時歡迎。”

“嗯,那我先回去了。”

聽到防盜門落鎖的聲音,剛欲走出卧室,卻聽父親笑着自言自語道:“唉,叔太恩啊叔太恩,你要是早幾年生孩子,說不定咱還真成了兒女親家,呵呵……”

我頓時石化在原地。

父親怎麽會認識叔太恩?

猛地想起多年前我去見叔太恩時他對我說的話。

他應該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天啊,怎麽會這樣……

腦子裏一片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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