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馴獸師還是救護隊

山洞看着不大,容量卻不小。

曾青青找了個地方坐着,打個噴嚏,看着嚴楊北繼續從角落裏翻出雜七雜八的破舊東西。

一個只剩下一根背帶的舊背包,兩件洗得幹幹淨淨的棉布襯衫,還有一條被剪去褲腿的牛仔褲子。

嚴楊北看看她,把一件襯衫套到自己身上,剩下的都推給了她。

曾青青抱着衣服下到下方洞穴,接了些雨水把頭發和身體都洗幹淨了,這才利索地換上衣服。

她在下面走了圈,有心想查看下進來時的入口,才走到洞邊,就聽到一聲嘹亮的嚎叫。

她吓了一跳,連忙縮回來,嚎叫聲越來越響,很快就有什麽東西從洞裏直出來。黑乎乎的一團,借着慣性直直地滑下來,一直沖出懸崖,筆直地掉了下去。

曾青青懵着了,小心翼翼地走到懸崖邊,往下一瞅,那野獸還趴在崖壁上——原來,峭壁上有一大塊凸起,一如城市高樓的陽臺一般。

嚴楊北從豁口處探出腦袋,一躍而下。

他穿了衣服,褲子卻還是沒換,那襯衫肩膀上破了一大塊,露出半邊精壯的有力的胸膛。

曾青青瞟了他衣服下褲子一眼,指指懸崖:“不知道什麽東西……掉下去了。”

嚴楊北哼了一聲,沒站起來,慢慢地踱到懸崖邊,沖下面嗅了嗅,發出悶悶地一聲嚎叫。

野獸似是聽懂了,更響亮地噴氣,爪子撓動,發出刺耳的聲音。

嚴楊北回應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着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雨漸漸停了,野獸似乎有些疲憊,叫聲也溫和了許多。到後來,連曾青青都聽出了妥協的味道。

嚴楊北脫了衣服,扔給曾青青,手在石壁上一抓,跟着跳了下去。曾青青吓得尖叫出聲,他已經穩穩落到了凸起的岩石上。

那野獸噴着氣,猶豫了會,拿腦袋蹭了他一下。

嚴楊北就抱起它,單手抓着石壁往上攀援。

曾青青四下張望了會,沒找着什麽藤蔓,趴到在地上,腳和手都死命地勾住洞壁凸起的岩石,把一只胳膊伸了下去。

“快上來,抓我的手!”

嚴楊北還是沒什麽表情,他懷裏的野獸倒是龇牙咧嘴,似乎很想對着她白生生的胳膊咬上一口。

曾青青唬了一跳,但見他們那麽懸在半空,終于還是沒把手收回來。

嚴楊北漸漸爬進近了,盯着她有些發抖的手臂,突然把臉貼過去,蹭了兩下。

曾青青瞪大眼睛,嚴楊北緊了緊懷裏的動物,臉貼着她手掌,嘴巴微張,飛快地在她手腕上舔了兩下。

曾青青吓得忘了出聲,連忙收回胳膊,一時間怔忪不已。

他那動作情态,不像人,倒有些像寵物店裏乖巧的貓咪,表示友好的大型犬。

在她晃神的時候,嚴楊北已經抓着岩石,自力更生地慢慢爬了上來。

曾青青這才看清楚他手上的動物,似狼似狗,獠牙雪白尖銳,眼神很是兇惡。一旦脫離危險,它就開始蹬着四肢掙紮,嚴楊北抓着它後頸,也發出嘶嘶地警告聲。

兩種聲音交織起來,聽得曾青青汗毛倒豎,心肝顫動。

然而,這畢竟是這幾天唯一見到的,最接近于食物的活物。

眼見它被嚴楊北抓着四肢制住,掙紮間筋肉虬結,曾青青咽了咽口水,空蕩蕩的肚子先毫無形象地叫了起來——這一連串的刺激下來,她幾乎已經忘掉餓了。

如今活生生的“肉塊”擺到眼前,即使連毛帶皮,也很快讓她聯想到了超市裏紅豔豔的生肉。

饑餓感一覺醒,猶如大堤洩洪,曾青青覺得自己看它的眼神都兇殘了不少。

嚴楊北好不容易才把它重新制住,正要往入口躍去。突然聽到聲響,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曾青青,“你餓了?”

曾青青顧不得驚奇他那一直沒什麽變化的呆板表情,點頭如搗蒜。她不是餓了,她是餓瘋了!

不知道那野獸是不是聽懂了,猛地朝着曾青青的方向撲了一下。嚴楊北抓着它後頸往回扯,呲牙發出警告聲,視線在它和她之間走了個來回,起身躍向洞口。

難道,是打算到外面料理幹淨再拿進來?

曾青青摸了摸癟癟的肚子,饑餓戰勝了恐懼,也往洞口走來。

嚴楊北卻沒等她的意思,腳掌上的爪子伸展開,短短的絨球尾巴一翹,很快就躍進入口不見。

曾青青趴着洞口往裏看,洞穴蜿蜒直上,光禿禿的洞壁連雜草都很少,根本無法攀爬。

阿嚏!

雨雖然停了,風卻更大了。曾青青摸摸鼻子,撿起他的襯衣,拍去泥土,抓着藤蔓往上爬。

大約是體能消耗的太厲害了,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連失敗了幾次才成功。

嚴楊北回來時,果然帶着食物。

曾青青兩眼放光,眼看着他輕輕松松地從豁口上來,眼看着他抖了抖濕漉漉的頭發,眼看着他遞過一大包……碧綠的苜蓿草和含着花苞的蒲公英。

曾青青以為自己看錯了,伸手去摸,也只摸到濕漉漉冷冰冰的一手草葉。

嚴楊北沉默地看着她,慢慢地掂起一根蒲公英的葉子,擦幹,塞進嘴巴裏嚼了起來:“很新鮮。”

見她沒回應,又拿了根苜蓿,嚼啊嚼的,咽了下去。

嚴楊北把草葉遞的更近,大約是清洗過了,他臉上的泥巴少了很多,甚至稱得上幹淨。黑色的眉毛波瀾不驚地舒展着,眼睛黑而深邃,兩頰到下巴的線條有點兒過于淩厲,好在鼻子不是特別的挺,緩和了整張臉的氣氛。

即使放到美人如雲的娛樂圈,那也是張夠得上有魅力的臉!

曾青青覺得腦袋又疼了起來,混混沌沌的,她肯定是發燒了。

生病了,更需要補充體力!

她不敢再挑剔,張嘴吞下苜蓿葉子,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微微蠕動的嘴唇——薄薄的,咀嚼時能看到雪白的牙齒。

沒有獠牙,也沒有帶分叉的舌頭。

曾青青湊近了點,嚴楊北也平靜地和她對視。

一分鐘後,他往後挪了挪。

這是,害羞了?

嚴楊北繼續擦草葉,慢吞吞地放進嘴巴裏,慢吞吞地咀嚼,然後吞咽。見她一直盯着自己,努力回憶,露出有點兒刻意的僵硬笑容:“靠太近,我就看不清楚了。”

曾青青這才恍然,見了這麽多年的近視眼,總算見到一個遠視的了!

深綠色的草塞進去,淺綠色的草塞進去,淡黃色的花苞也塞進去……

吃了一肚子的草,又被嚴楊北拉着觀賞了一大堆破舊報紙,曾青青覺得頭越來越暈,肚子越來越不舒服。

嚴楊北又攤開了一張有不少圖片的日報,指着上面的長椅問:“這種東西,jiao床,對不對?”

jiao床,會叫的床……

曾青青眯了下眼睛,喉頭幹澀,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給他講解:“……我好像發燒了,你知道發燒的吧……”

昏過去前,她看到嚴楊北表情僵硬地撲了過來,嘴唇翕動。

蠢貨,床怎麽會叫?

小人物也是有尊嚴的,明明不是自願的,怎麽可能會jiao床給你聽!

她想要用力去推拒越靠越近的體溫,滿身心的厭惡和惶恐。然而,和那個豔陽高照的午後一樣,她癱軟着暈了過去。

欺辱弱女子的男人,長尾巴的男人,吃花草的男人……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們,真的越來越叫人難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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