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嚴楊北的秘密
傍晚整理豁口附近的幹草時,曾青青在那堆舊報紙裏翻到了本陳舊的獸皮畫冊,還在豁口邊緣撿到了一小撮蓬松柔軟的黑色絨毛。
她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心裏有些驚疑不定。
這天晚上,嚴楊北帶了只被射瞎眼睛的麻雀回來。他蹲在懸崖邊,借着月光,用某種不知明的草藥給小麻雀敷住傷眼,再用幹草沾着露水擦洗它滿是血漬的翅膀。
曾青青趴在豁口處觀察他——那“褲子”果然又往下了一些,已經可以看到整個肚臍和隐約的一點兒臀部曲線了。
小麻雀疼得直哆嗦,垂着翅膀痙攣似地抖動,哀叫不止。
曾青青想起那本畫冊,畫的粗陋不堪,跟這情景卻很像——一只四條腿的動物每天都在救人救物,從小的不得了的蟲蟻到殘忍的追殺它的獵人……畫冊最後,那四條腿的動物還真站了起來,埃及壁畫似地拉順着走向了飄着炊煙的小村莊……
嚴楊北又把臉湊了過去,一下一下,認認真真地舔着小麻雀緊閉着的雙眼。那表情,虔誠地仿佛面對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曾青青看得有些心驚,又有些感慨——這半人半獸的東西做事倒是認真,短短十幾天工夫,那張僵硬的臉上已經可以幾乎不出錯地演繹各種表情。
只是,這麽虔誠刻苦,就為了變成人?
變成人,人有什麽好?
曾青青一邊有些不屑一顧,一邊又真覺得自己略略高了那麽一等。做人能吃那麽多東西,能穿那麽好看的衣服,還能在心裏藏個美夢,日日夜夜盼着能夠成真。
她對自己的癡心妄想一向寬容,連帶着也對他惺惺相惜起來。
年輕人(野獸),就是得奮鬥一場,才不會後悔嘛。
嚴楊北收拾好小麻雀,轉身往豁口這邊跳過來。
曾青青沖他溫柔一笑,幫着接過小麻雀,等他抓着藤蔓猱身上來,這才雙手捧着回遞給他。
嚴楊北回笑,低下頭舔了她手掌一下表示感謝,帶着小麻雀往角落裏去了。
曾青青陡然有些心虛——不管是人是獸,亂翻人東西,總是不大好的。
嚴楊北悉悉索索找了一陣,果然回頭看她。
曾青青只得更溫柔地笑回去。
嚴楊北卻沒再露出笑容。
兩人各懷心事地躺下去,小麻雀躺在嚴楊北腦袋邊,被一點兒模糊的月光照着,又可愛又惹人憐愛。
曾青青一時想到他剛才那虔誠的表情,一時又想到洞穴入口處的詭異構造,似乎有點明白了,又似乎不大明白。
從獸化人,這算修行吧?
蓄意傷害然後妙手回春,然後就能生意興隆,雞犬升天?
思來想去,腦筋又轉到那三天的非人生活——要是那時他能出現,豈不是兩全齊美?
曾青青在黑暗裏咬緊了牙關,咬得上下颚骨都發酸發疼,要不是顧及到嚴楊北,她甚至恨不得咬出刺耳的龇牙聲。
她的心眼,從來就不大。想當主角,想出名;還想叫欺辱過自己的人,一個一個,狗一樣爬在地上求饒。
曾青青做了一晚上噩夢,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被一件大事驚醒——麻雀怎麽會被射瞎眼睛?
那就是這林子裏有人,有能用工具的人咯!
她心裏又是恐慌,又是歡喜,坐了一會,又爬起來去看豁口處透進來的天光。晨風有股清爽的寒冷感覺,吹得她的心都像春天的土地,蓄勢待發,想要萌發一個季節的繁榮出來。
有人的話,會是誰?
如果是那些壞人,能不能求求嚴楊北幫忙——懲惡揚善,總是該劃到好的舉動裏去的吧?
但是,她也不能确定,那陳舊的畫冊上,可沒有畫清楚這種情況。
如果只是不相幹的人,那麽,這裏就并不算太人煙罕至。有人能進來,那肯定也能出去!她當然也是要出去的!
她受過屈辱要讨回來,她還在手上的青春也不甘願這麽白白浪費掉。
曾青青焦急地等待白日的來臨,她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甚至走到嚴楊北的身邊,故意弄出些小小的噪音。
嚴楊北的耳朵有多靈,早在她翻來覆去的做噩夢的時候,就已經清醒了。
這時卻仍舊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
獸也有獸的尊嚴,領土意識和隐私意識一樣異常強烈。就是已經化出一半人身的嚴楊北,也還保留着在居住地周圍撒尿圈地的習慣,如今私人物品被翻動,這在他,已經非常挑釁了!
天色越來越亮,就連受傷的小麻雀都醒了過來,看到曾青青,哀叫着往嚴楊北身上躲。
曾青青對于只會撒嬌的小動物向來沒什麽興趣,瞟了一眼就專心去注意嚴楊北。
嚴楊北慢慢睜開眼睛,先把麻雀捧到手心檢查了一番,才有些懶洋洋地看向她:“幹什麽?”
這一瞬間,曾青青真是恨死了他的好學,恨死了曾經做過這個動作的自己。
“……我、我想問問,是誰打傷這麽可愛的小麻雀。”
嚴楊北愣住,那表情明顯是不大相信。
曾青青只好盡量輕柔地伸手去摸麻雀腦袋,伸到一半,想起它眼睛受傷,中途改了方向,安慰性地摸在了它屁股上。
小麻雀尖利地大叫出聲,順便拉出一大團白色的鳥糞,一點兒不剩地全滴在了曾青青手上。
曾青青抖了下手掌,死命忍住了掐死那只炸着毛吊嗓子的鳥。嚴楊北倒是很平靜,一邊安撫小鳥,一邊教導她:“沒事,你舔掉就好了。”
舔掉……
曾青青無言以對,話都說不出來,更不要說探聽那點兒小心思了。
洗了手,吃過第一頓幹巴巴的“早飯草”,她這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那個,嚴楊北,你到底是什麽動物啊?”
嚴楊北果然沉默不答,曾青青于是故意自我解嘲:“這都不肯說,那小鳥被誰打傷的,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嚴楊北仍舊沉默,只是摸小麻雀的動作更加輕柔了。
曾青青嘆氣,嘆完氣,瞅着他那小小短短的尾巴,問題更多了:“對了,你為什麽要變成人啊?”
嚴楊北轉頭看向她:“為了找人,找救命恩人。”
曾青青張大嘴巴,好半天才擠出話來:“恩人……你的名字也是他給你取的?”
嚴楊北搖搖頭:“我自己取的,她沒有給我取名字。”
一只為了救命恩人拼命修煉,化出人形想要報恩的……那啥動物。曾青青很是感動,聲音都輕柔了起來:“那她叫你什麽?”
嚴楊北捏着麻雀的小爪子,語調溫柔:“小兔子。”
作者有話要說:确實是兔子男,拜個晚年,兔年萬事如意~-------日更能攢人品,真的,最近真是太太太大吉大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突然好害羞,等我克服了心理障礙再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