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色美

另一種意思?

周福臨神色不自然了一瞬,眼睛卻是飛快上擡看她,又迅速垂下去。

他似乎被外頭的冷風凍着了,放到陶青腰處的手用力攥了一下,将她雪白的腰封弄得皺起,聲線顫抖:“什麽意思?”

他不再急着離去,明知男女授受不親,人靠在陶青懷中應當立即退開,但也許是貪戀這懷抱的溫暖,也許對面女子的視線太灼熱,周福臨繃緊了神經,迫切得想要尋求答案。

“我……”

竈房的燭火并不很亮,随着風吹一直在搖擺,屋子忽明忽暗,兩人的影子斜斜映在旁邊的牆面。

陶青口幹舌燥,覺得自己或許産生了錯覺,此時淚盈于睫的男子臉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緋紅,濕黑的睫羽不安分地顫動,方才看向她時的眸亮得通透。

燈下望美人。

她放在周福臨頭頂的手滑下,伸出食指,其餘手指彎曲,在他白皙的臉頰上輕輕一戳,柔軟的肌膚便被戳出一個淺淺的窩,跟酒窩似的。

“老是這麽繃着臉可不好,周公子你還是更适合笑。”陶青勾起嘴角,“看,多可愛。”

周福臨一開始是惱怒的,等了半天,這人支支吾吾,白白讓他忐忑,聽到陶青說自己“可愛”,惱怒變成羞怒,抓住她腰封的力道更大了。

他頭一偏,避過她的手,要推她:“果然你在耍我。”

推了半天發現推不動,踹她吧,舍不得,聲音發澀:“這樣可是好玩兒?”

陶青輕笑,心裏亮堂了許多,清楚他沒有拒絕自己的觸碰,口中說的都是關于“那個意思”的事,意味着什麽。

他,應當也是和她一樣的。

陶青不願再逗他,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指腹輕擦過周福臨的眼睫,抹去那點淚珠,俯身貼近他的耳,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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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悅君兮,君知否?”

這聲音繞着他的耳朵,像是塵埃落定,周福臨覺得有塊石頭掉了下去。

擡頭驟然直視陶青的雙眼,看到對方眸裏滿是笑意,終于确認了裏頭的一片溫柔不是她天生就有,只是獨獨屬于他。

平日裏逗他時,陶青喜歡用稍微輕佻的語氣,在他耳邊說那句話時,倒是無比鄭重。

周福臨和陶青相處一段時間,知曉她認真時的言語從不作假。

心好像被包裹在一團棉花中。

“周公子還沒回答陶某。”

陶青提醒道,勾起嘴角,手掌面向周福臨,遮擋他的視線,“沒回答,就不能看我。”

你當我稀得看你。

周福臨下意識心裏反駁,但也知道這反駁是無力的,虛假的。

他其實從很早之前,就喜歡陶青在一邊用柔軟的目光凝視自己,在這個狹窄又幽深的柳巷,能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便不再覺得度日如年。

“我……”這次沉默的是他。

他的胸口處漸漸跳得很快,揪着陶青繡了竹紋的腰封,揪啊揪。

“再弄,這腰封可就壞了,到時周公子可得賠我。”

“我,賠就賠,有什麽了不得的。”

周福臨心虛一般放開了手,嘴裏說道:“你是發昏了,沒頭沒腦說這樣的話,還問我知不知,你沒見着金四兒的下場,也想被打個頭破血流?”

“周公子竟要打我?”陶青臉上作出一副悲痛的樣子,傷心欲絕,臉色說白就白。

周福臨才不可能像對金四兒那般對陶青,但見她聽了這話退避三舍的反應,心口一堵:“是啊,我可比不得陶大夫身邊圍着的那些男子脾性好,能對你抛媚眼,扭腰肢的,還個個裝得柔弱無比,惹人憐愛。我生氣了是要揍人的,陶大夫趁早看清我的真面目,娶個賢惠又溫順的夫郎,豈不是更好。”

“可是陶某有個嗜好。”

陶青唉聲嘆氣,“陶某就喜歡脾氣硬些的男兒家,不喜嬌嬌弱弱。周公子若是非要打,陶某只能受着了,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唉,只求周公子下手輕些。”

她垂頭喪氣,還把臉湊過來:“打了就得消氣,等陶某傷好了,再問君知否……”

這都說的什麽跟什麽。

周福臨不由得被這場面逗笑,唇角微揚,胸中悶堵之意消散,“我還嫌打你手疼。”

“其實周公子不說,陶某也明白。”

陶青掃了一眼他,促狹道:“周公子沒發覺咱倆這姿勢不對勁?”

他還在她懷中呢。

這麽久了,他都不曾排斥,足以見其心意。

剛才覺得冷,這會兒周福臨覺得周身熱了起來,終于用力推開她,

他把泡了黃豆的木盆端到高處,也不準備燒什麽了,一個勁催陶青走:“明日我真有事,陶大夫早些回去吧。”

“你還沒回……”

“知道知道。”

假裝不耐煩,周福臨皺眉,“陶大夫真啰嗦,夜都深了,今晚逛得不累啊?”

倘若是別人,興許誤以為周福臨真的不高興,但陶青和周福臨相處這些日子,早就摸清他的脾性,這人臉皮薄,心口不一,總是用兇戾掩蓋情緒。

她笑了笑:“那便好,陶某這就告辭,周公子小心手上的傷,近期不要碰水。還有,陶某還沒看過周公子的畫兒呢,不知何時能有幸得見。”

陶青臨走時,再次安慰他:“若是那些人再來,你們不必害怕,叫一聲陶某便好。”

各種囑咐,各種關心,聽得人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也許真是因為心境不同,別的女子說這個,周福臨會視其為輕浮之人,咱們什麽關系,你就這般嘀嘀咕咕的,陶青說,他就不會覺得煩。

竈房只剩他一人,周福臨看了看被包紮好的手,輕撫上去,又拿起花燈,這燈在他眼裏似乎比往常見過的都好看。

周福臨過去沒有喜歡一個人的經歷,哪怕是成親嫁的那個妻主,他只是完成任務一樣去對待。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微微發燙的。

他,也心悅她嗎?

良久,隔壁傳來一聲咳嗽,周福臨才回神,急急地洗漱,路過胡大爺的屋子時,看到對方披着外衣,正在望天。

“天冷,您怎麽在這兒站着。”周福臨道,“還沒睡?”

“方才聽見你們似乎在争執,沒事吧?”胡大爺反問他,打量周福臨,呵呵道,“看來是沒事,沒事就好,我就說小陶那孩子,不是會欺負你的性子。”

周福臨一窒,什麽叫不會欺負他,分明陶青老是欺負他好麽。

那個人,特愛看他被逗來逗去。

“您快睡吧。”

周福臨轉身進了屋,和長輩讨論這事挺尴尬的。

“是啊,阿盼也睡了,老頭子我也該休息了。”

本來胡大爺是擔心他倆吵架,如此看來,陶青倒是把人哄好了,而且胡大爺還看出,他們似乎關系更近了一步。

有戲,有戲。

胡大爺很欣慰,小陶真是行動麻利,在他入土之前,若是能看到福臨成親,阿盼健健康康,甚至抱一抱福臨的孩子,就心滿意足了。

老人家慢慢跨過裏屋的門檻,關上門,感嘆一句,今晚的夜色還是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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