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提親

一看陶青和周福臨牽着手,胡大爺和陶容再次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然的笑。

雖然胡大爺不是周家人,但陶容知曉在周福臨和阿盼眼中,胡大爺已然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是正經将他看作這倆兄弟的長輩的。

倘若妹妹同福臨的感情水到渠成了,父親那邊不指望,陶容身為兄長,就得同胡大爺一起商量婚事。

故而用飯時,他以水代酒,敬了胡大爺一杯:“小妹在這兒多有打擾了。”

“不不不,老頭子我說實話,若不是小陶來了,我還不知該将福臨他們托付給誰呢。”

胡大爺放下杯子,忽然老淚縱橫,擦了擦眼淚道,“我同周家做了多年的對門鄰居,看着福臨和阿盼長大。以前妻主在時,還想過收福臨他們做幹孫子,可周秀才不肯,說會給兒子們找個好的人家,讓我別擔心。其實啊,我明白得很,她是怕我和妻主拖累他們,這事就作罷了,福臨嫁人後,妻主去世,我一個人過得也挺好。”

他向周福臨和阿盼投以慈愛的目光:“誰知周秀才也能看走眼,對方壓根就不是什麽好人家,白白讓這兄弟倆受苦。哼,要不是小陶,福臨這孩子還打算一直不考慮親事呢,那我老頭子如何放心地下去和妻主團聚?”

胡大爺這話其實也是有失偏頗的,周福臨的娘安排親事時,自然是精心挑選,沒想過坑兒子。

只可惜周秀才讀書讀得有些軸,凡事一根筋,只看到表面,想着脫離柳巷,當時有恙在身,也顧不上看內裏,周福臨的妻主家又十分殷勤,便以為兒子嫁過去真的能過太平日子。

周福臨在一旁,緊緊攥着筷子,頭都不好意思擡,埋頭吃飯。

他雖然說着認定了陶青,他內心還是惶恐的。

那是對将來的不安。

不就是互通了心意麽,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為何胡大爺這番話,像是對親家訴衷腸呢?

胡大爺問陶容,兩個孩子在一起後,阿盼如何處置,陶容想都不想,說定然會照顧他,養他到出嫁之前。

“好!”

前者站起來,拍向桌面,那一拍,桌子抖了三抖,連帶着衆人碗裏的湯都差點兒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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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扶住這位老人家:“您別激動,當心身子。”

她是看出來了,胡大爺身子硬朗得很。

陶青坐下後,悄悄碰了碰周福臨的胳膊。

周福臨不理她,朝着弟弟那邊挪動,陶青噙着笑任由他動,眼神簡直能溺死人。

噫。

周福臨頂着這樣的目光吃完了飯,拉着弟弟就要走:“我吃好了,同阿盼散步消食去。碗筷就放在這兒吧,等我回來再收拾。”

“哎呀,讓我妹收拾就成,福臨你別管。”陶容立馬将這差事安排給陶青。

他是希望多在胡大爺等人面前,展示妹妹好的一面,比如寵夫郎啊,日後不會将活兒都丢給福臨之類的。

胡大爺不愧是經驗充足之人,朝陶容使眼色:“何必讓小陶洗,我雖然老了,碗筷還是能收拾的。小陶啊,你陪福臨他們去吧,阿盼總是走了幾步就喊累,福臨前幾日才得風寒,抱不動他,就勞煩你幫忙看着。”

他還建議陶青到後邊竹林散步:“這破巷子有什麽好轉的,你也知道那些人,不見着福臨出嫁那日,他們是不會停止說三道四的,還是去紫竹林。”

陶容一副“受教”的神情,跟着附和:“對對,沒轉完半個時辰,千萬別回來啊,愣着幹什麽,趕緊去啊。”

他都見着周福臨帶着阿盼出門了。

這兩人為了陶青和周福臨,真是煞費苦心。

陶青豈能不領情?

擡腿就去追周福臨:“福臨走慢點,剛用完飯,切忌行動劇烈,否則會肚疼。”

周福臨出門時也聽到了胡大爺的建議,是往竹林走的。

陶青越叫他,他走得越快。

阿盼是個孩子,茫然地被哥哥拉着極速往前,實在受不住了,掙脫周福臨的手。

“怎麽了?”周福臨停下腳步。

阿盼眼巴巴看着後頭的陶青:“咱們等等大夫姐姐吧。”

他想叫嫂子來着,可兄長不讓他叫,說又沒成親,哪裏來的嫂子。

可在阿盼眼中,早晚兄長都要嫁的呀。

礙于對方的威嚴,他只能繼續這樣稱呼陶青:“大夫姐姐對哥哥很好的,哥哥別害羞嘛,就等等她。”

“誰害羞了?”周福臨感覺自從和陶青定了關系,周圍人都變了,變得讓他無法招架。

陶青終于趕了上來,一靠近周福臨,就握住他的手,任憑他怎麽甩也甩不開。

心儀之人臉皮薄,陶青知道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左手牽他,右手牽阿盼,從巷尾出去。

巷尾離竹林很近,不一會兒就到了。

竹林雖茂密,由于時常有人行走,開辟出了供人使用的小道,小道連着下方的梯田,從最高處看下面的田,綠油油的,還點綴着不少顏色缤紛的野花,倒也算處風景。

阿盼對花花草草甚是好奇,總是指着一處問陶青,陶青作答了,還讓阿盼走路小心,當心有蟲子。

“阿盼才不怕蟲。”阿盼笑嘻嘻的,“怕小蟲子的是哥哥!”

“就你多嘴,你若帶了什麽蟲子回家,我是不會讓你進屋的。”周福臨瞪弟弟一眼。

陶青松手讓阿盼到前面玩,“既然你哥哥怕蟲,你可別拿蟲子吓他,去玩吧,別走遠了。”

她只讓阿盼在自己視線之內走動,以免他出事。

周福臨認真打量陶青,她和阿盼說話一直輕聲細語,關心的同時又不會強迫他:“倒還有做慈母的潛質。”

陶青也回以認真的眼神:“是否有些太快了?”

“快?”

周福臨不解,“何意?”

“生孩子啊。”

陶青在旁邊摘了片芭蕉葉,本是用來遮擋陽光的,如今用來遮臉,裝出羞澀樣兒:“咱們還未成親,你就對我寄予厚望,福臨你放心,日後我定會好好待咱們的孩子,做個好母親。”

周福臨剛好也摘了片,聽完就将手中葉子狠狠糊在她臉上。

“流氓!”

被芭蕉葉上的露水甩了一臉的陶青:“……”

得,她自找的。

饒是被糊了一臉水,她也沒松開周福臨的手,望着陶青的臉,周福臨無奈道:“你不打算将臉擦幹麽?”

陶青道:“沒帶帕子。”

等周福臨将自己的帕子遞給她,她又搞幺蛾子:“我左手牽你,右手拿着芭蕉葉,沒法兒再拿帕子。”

周福臨懂,就是想讓他幫忙擦呗。

終究是妥協了,替陶青擦臉的同時,還嘴硬道:“我是看在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

“咦,我何曾幫過你。”陶青半阖着眼問,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發出金色光芒。

“上一次來竹林。”周福臨淡淡道,“看來你的記性不太好。”

“哦……”

陶青恍然大悟,勾起嘴角:“這可不是我記性不好,分明是你記得太清。”

他的确記得很清。

在周福臨的記憶裏,陶青給予過他的每一點溫暖,都悄悄地刻在心上。

每次回想,舌尖上就泛起一絲甜。

“你是真心喜歡我嗎?”周福臨想要再次确認陶青的心意。

陶青沒說話,卻将他的手放到唇邊,鄭重地親吻了一下。

這個吻是輕柔的,帶着小心翼翼,周福臨只覺得手背上被她吻過的那處,酥酥麻麻的。

不需要過多言語,他瞬間就覺得,陶青沒有騙自己。

于是陶青試探性将他帶進懷裏時,周福臨沒有拒絕。

她的懷抱帶着清新的草木香,讓人覺得安心舒适。

周福臨一點一點放軟了身體。

陶青摟着周福臨的細腰,以往還會嘴上調戲兩句,此刻卻只想靜靜地抱着他。

懷裏的這個人吶,嘴硬心軟,愛臉紅,愛生氣。看似十分堅強,卻需要一個人來好好愛他,他才會卸下心防,即使依舊不坦率,卻會用行動來表示對自己的回應。

陶青以前一直覺得是自己在幫周福臨一家,可周福臨何嘗不是在治愈自己呢,她看清了對方的脆弱時,也在使自己變得更強大。

過去的家沒有了,可她還能建立一個新家。

家裏有她想要保護的人。

阿盼發現了一只花蝴蝶,正興致勃勃的追逐呢,蝴蝶忽然飛遠了。

由于大夫姐姐叮囑過,不能亂跑,阿盼只能悻悻而歸,決定讓大夫姐姐幫他抓一只。

他一扭頭,哥哥姐姐們抱在一塊兒幹什麽呢?

想起胡爺爺曾經對他說,有些東西是不能看的,那叫非禮勿視。

阿盼忙用小手将臉遮擋住:“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等了好久,這倆人還是沒有分開,實在沒忍住,“吧嗒吧嗒”跑回了他們身邊,戳戳哥哥的腿。

周福臨這才想起自己被陶青抱了有一會兒了,那臉是說紅就紅。

本是來散步的,卻和陶青你依我侬了起來,這算什麽?

瞧着時間差不多了,打算回去,這回倒是等了陶青,對方牽他的手也不惱。

等他們推開家門,院子裏,陶容和胡大爺相談甚歡,讨論的內容已然從陶青和周福林何日成親,到他倆的聘禮和嫁妝了,就差挑個黃道吉日,就能把親給成了。

看到陶青他們,陶容和胡大爺推了推桌上的一盤梨,招呼了一聲又繼續交談。

陶青拿了一塊遞給周福臨,又給阿盼拿了塊,最後才到自己。

輕咬一口梨肉,甜味蔓延,滿口生津。

春天,真是個美麗的季節。

……

陶容嘴上說着店裏不需要他,實際上非常擔心店裏的生意,他是他妻主的賢內助,一日不回去,一日就不放心。

陶青也是明白的,兄長為了她的事操勞,着實讓人心生暖意。

她催陶容趕緊回去:“這都兩三日了,再不回去,嫂子該以為我把她夫郎拐跑了,要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陶容走時再三叮囑:“要照顧好我未來妹夫啊,還有胡大爺他們,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可要揍你的。”

陶青苦笑,所以妹夫還是比她更重要是嗎。

陶容走了,一切都回歸平靜,卻又不那麽平靜,她和周福臨的關系突飛猛進,阿盼甚至會私底下偷偷叫她嫂子。

他倆的動靜沒能瞞得過巷子裏的人。

不知何時有了一個傳言,住在巷尾的周福臨,同醫館的陶大夫好上了。

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本就是真的,兩個人之間有沒有情意,我的眼睛可從來不會看錯。陶大夫老是往胡家跑,那阿盼的身體看着都好了很多,她為何還要去,還不就是為了見周家寡夫嘛!”

“這麽說來也有道理。”聽閑話的另一人點頭,“你可曾見到陶大夫到其他家裏去?怎麽就偏偏去那胡家,來來回回地進出個不停呢?”

他們試圖尋找更多蛛絲馬跡,還真就發現了陶青對周福臨的幾點不同,這傳言就越散越遠,從巷頭的金家,一直到離胡家不遠的錢家和李家。

錢瑤在帶夫郎到醫館時,就不斷的盯着陶青的臉看。

縱使他夫郎給了太多眼色,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加上她同陶青的關系不錯,直接就問了:“陶大夫,你是不是和周家小哥好上了?”

陶青剛給錢瑤的夫郎把過脈,半點兒也不慌:“你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大家都在說啊,”錢瑤回道,“說你待他與衆不同,還在打賭,你會不會娶他呢--- 哎呀,疼,你掐我幹嘛?陶大夫又不是外人,我問問怎麽了?”

錢家夫郎讪讪地收回手:“抱歉啊,陶大夫,我家錢瑤一直不太會說話,老是得罪人。”

他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走路有些艱難,兇巴巴地讓錢瑤趕緊扶着他:“問東問西的,還回不回家了,我看你就是想氣死我。”

他的嗓門依舊大,陶青聽到他罵錢瑤:“陶大夫是否同周福臨在一起,與你何幹你就非得給人心裏添堵是吧?”

“哎呀怎麽了嘛,我就問問……”

“再問你就甭跟我過日子了,我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回我家去,省得你給我惹禍。”

兩人就這樣慢慢走遠。

陶青吐出一口氣,曾經覺得錢瑤是個大智若愚的人,從來不摻和別人的家事,卻又什麽都知道。

原來錢瑤愛打聽,消息靈通是真,但錢家夫郎才是一個機靈的人,所謂的不摻和別人的事,也應當是他的主意。

她在醫館,卻不知周福臨那邊也深受其擾。

李家夫郎近日說話越來越陰陽怪氣,還時常将髒水潑到巷子後面這段路上。

胡大爺上門找他理論:“我說李家的,你都快将水潑到我家門口了,若是我摔跤了怎麽辦,藥錢你賠?”

“哎喲~老爺子,這可真是對不住了。”

李家夫郎叉着腰,一副驚訝的模樣,“我就是随便一潑,誰知道會到你家呢。再說了,你摔倒怕什麽,你到陶大夫那兒診治,人家又不收你的錢,誰讓你認了個好孫子,這還能把錢往家裏撈呢,憑他勾搭女人的本事,一定不會付不起藥錢吧,何必來找我這種窮苦人家賠錢。”

說完施施然進了家門。

關門聲可響了:“嘭!”

把胡大爺氣得夠嗆。

他回家後一邊給雞添加飼料,一邊嘟嘟囔囔:“李家的說話真毒,我家福臨本本分分,哪裏就勾搭女人了。倒是他整天花枝招展,嫁了人還不消停,別以為我沒見着他往小陶身上看的那個勁兒,騷裏騷氣的,我要是他妻主,早就把他休掉了,免得被人戴綠帽子!”

周福臨一出來,胡大爺反而不念叨了,他不希望這事兒傳到周福臨的耳朵裏。

但他心裏又氣,便去找幾個老朋友說話,誰料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又回來了。

“幾位大爺不在家嗎?”周福臨問道。

胡大爺擺手:“不提了,不提了。你知曉我從他們那兒聽到了什麽嗎?”

他憤憤地拍了下大腿,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漲得通紅:“自從你搬到我家來,我就發覺他們對我不夠熱情了,但我也沒在意。這次他們居然聽信那些傳言,說擔心影響不好,讓我少去他們家。可笑啊,年輕的時候就同我要好,那會兒還能明辨是非,如今老了,兒女雙全,反而成了老糊塗。”

“我還不稀得去呢!”他捂着胸口回了屋。

周福臨跟着進去,見胡大爺躺在床上,安慰他:“幾位大爺定然不是老糊塗。”

“你還幫他們說話?”胡大爺有氣無力的。

周福臨搖頭:“您可曾想過,大爺們有兒有女,必定是要顧慮到家人們的,您可以說在他們心裏家人更重要,但這也是人之常情,等誤會解開就好了。”

“哼。”

胡大爺沒有剛才那麽生氣,但依舊對老朋友們失望了,“你和小陶的事,趁早辦了才好,分明是小陶追求的你,這又是上門治病,又是上門做飯的,這些人眼瞎了看不到嗎?”

怎麽就變成福臨勾引小陶了。

周福臨早就對此見怪不怪:“有些人最是喜歡将事情往壞了想,事情鬧得越大,他們越高興,不過是躲在陰暗角落的蟲子罷了。”

他說的是傳播流言的人。

陶青到胡家吃飯時,和周福臨一塊兒端菜。

她正誇對方賢惠,周福臨比她先往前走幾步,一只手支着門框,一只手端着盤子,兩條長腿交織,靠在門板上。

“聽說了嗎?那個傳言。”

他懶懶道:“陶大夫可真是有個好名聲,我可是成了禍水妖精呢”

陶青攬住他的腰:“你也知道了?”

也難怪,畢竟連錢瑤都忍不住問這事的真假。其實他倆在一起是真,什麽勾引的,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周福臨掃她一眼。

他的鳳眸細長,斜着眼看人別有一番風情:“是你先來纏着我的,我可不想背鍋。”

“ 乖,別怕,我會處理。”陶青的手撫過他的發發。

周福臨的頭發又柔順又細滑,黑黑的,無論是将其束起來還是垂在腰間,都能将他的秀麗襯托得更為出衆。

“別動我頭發,剛洗的。”周福臨瞪她。

他對待陶青的态度已然同對待自家人一樣,也許不夠溫柔,卻足夠親近。

他端着盤子出去了,徒留陶青還在回味方才那一瞪。

她總覺得,對方的眼神裏,隐隐有着撒嬌的意味了。

其實她和周福臨都知曉,這流言是誰傳出去的。

無非就是金四兒。

金四兒倒也不是想毀了周福臨,只是挑釁陶青罷了,她想告訴陶青,她能掌控他們在巷子裏的生活。

都知道人言可畏,金四兒覺得陶青是個外來的人,根基不深,哪怕巷子裏許多人都尊敬她,也抵不過流言蜚語,自古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

金四兒這是不相信陶青最後會娶周福臨,覺得陶青會知難而退,最後留下一個傷傷心心的周福臨,也許這時就能心灰意冷的嫁給她?

陶青見識過許許多多的人,早就猜透了金四兒的心思,對方的手段這般拙劣,她都懶得出手。

嗯,是得解除這誤會,雖然陶青是打算帶福臨他們離開柳巷的,但這好歹也是他們住了許多年的地方,離開之前得讓福臨風風光光地走。

于是,隔日她就找人上門提親了。

陶青從城東找了個自己認識的靠譜的媒公,拎着東西上了門,一路上媒公被衆人圍觀。

實在是因為,這媒公在皇城都十分有名,接的都是貴人家之間的婚事,幾乎不可能到他們這種小巷子裏來。

有人問他:“這是到哪家提親啊?不會是金家吧?”畢竟金家算是巷子裏比較富有的人家了。

衆人猜測着,一會兒說是家裏小子長得最好看的那家,一會兒又說媒公其實是來看望親戚的。

媒公聽煩了,又記得陶青的吩咐,故意大聲道:“嗐,還能是誰,不就是巷尾的周家麽。哦,我忘了,周公子現在住在胡家。行了,你們也別攔着我,時候不早了,我還得上門提親呢。”

衆人揉了揉耳朵,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居然是給周福臨提親的。

金家夫郎硬是不信,哼唧道:“是哪家向周家提親啊?”

媒公上上下下打量金家夫郎,露出鄙夷的目光:“不是,我說你到底是不是在這兒住的人吶,連這都不知道。”

他的嗓門很大:“就是陶大夫嘛,陶大夫一直在追求周公子。我看他們也挺登對的,等親事一提,周家應了的話,人家陶大夫可是要帶周公子他們走,到城東那邊過好日子的。”

“不可能!”

率先跳出來的是金四兒,她臉色慘白,握着拳道:“陶青要娶他?不,就算她要提親,周福林也不會這麽輕易答應的,他倆沒戲!”

“金四兒出來幹什麽?”

大夥兒議論紛紛:“人家娶不娶的同她有什麽關系?別是真的喜歡周福臨吧。”

“金家夫郎,你女兒不是即将要和你老家的外甥定親了麽,這是又鑽進其他男人的□□了?這周福臨的事兒,她怎麽那般上心,先前的那樁親事做不做數了?”

金家夫郎有點慌,看着女兒那樣,恨鐵不成鋼!

拽着她就往家走:“你給我回去,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了,還這麽愛看熱鬧。”他把金四兒的行為說成是愛看熱鬧。

又背着衆人悄悄對她道:“家裏慣了你那麽多年,這回鐵定是不能慣的。你給我乖乖聽話,那寡夫有什麽好,你未婚夫長得更好看,性子更溫順,最重要的還是個清白身。那陶青也就是貪一時新鮮,你以為她會跟周福臨天長地久?指不定沒過兩年,這寡夫就被趕回來了。”

金家夫郎還記着周福臨克妻的事兒呢,陶青會不會死,與他無關,他不能讓女兒冒這個險。

媒公切了一聲:“毛病。”

他昂首挺胸的朝前走,那些人就跟在他身後瞧,直到到了胡家門前,媒公擺出一副憨态可掬的笑臉,喜氣洋洋地敲門。

胡大爺先是愣了愣,雖然陶青跟他說過這事兒,但也沒想到請的是這麽有名的媒公。

他眼風都沒給旁人一個,把媒公請進去了,關門時,最前面的就是李家夫郎,這下胡大爺可神氣啦,當着李家夫郎的面兒,重重關上門。

還對方一個響亮的“嘭”聲。

也讓那些人看看老頭子,我也是有脾氣的。

媒公穿得十分喜慶,通身都是鮮豔的大紅色,拎着雞鴨鵝之類的東西,對胡大爺道喜。

這是你知我知的事兒。胡大爺笑眯眯道:“同喜同喜,只是福臨還沒回來,您看您要不先休息會兒,畢竟是提親,怎麽也得讓他點頭了,我才敢應承。”

像胡大爺這般的,一般不會同城東的媒公打交道,他年輕時,也曾幻想過未來的妻主到城東請媒人來提親。

這個願望他沒能實現,卻能看着周福臨得到這樣的待遇,胡大爺已經滿足了。

周福臨這日又去交畫兒了,店主接過他的畫,問他是否有意願。成為店裏的專屬畫師,以後得到的價錢會比這更高。

以前店主不會這樣問他,相反周福臨是期待的。合作了一兩年,他的畫技逐漸被店主認可,這才給出了這待遇。

可周福臨忽然就想到了陶青所說的話,陶青問他,是否要自己開一個畫舫。

曾經他不敢肖想,當畫技被店主認可,和陶青的關系又加深的時候,離開柳巷這個念頭忽然就冒了出來。

他終是拒絕了店主的招攬。

周福臨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滿腹心事,回到家,胡大爺就把他拉到正屋。

神神秘秘地讓他往屋裏看。

周福臨便看見了一個長相富态,身材胖乎乎,笑起來不讨人厭的男子。

對方穿着大紅色衣衫,看見他就誇:“哎喲,這就是周公子吧,這麽晚了才回,聽說是去賣畫了?一個人養活一家太辛苦了,真真兒讓我心疼,別怕,往後成了親,就多一個人替你分擔。”

周福臨還是認得出媒公專屬的裝扮的,皺眉:“你是來提親的?”

他以為又是哪個莫名其妙的女子來提親,揮揮袖子直接拒絕:“你回去吧。”

胡大爺也是,怎麽會放這人進來,不知道他……同陶青定了關系麽,這是想做兩手準備?

周福臨的母親教育他,做人做事都不能三心二意。既然選擇了陶青,就不可能在同她斷了之前找別人。

況且周福臨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只要陶青沒犯大錯,他是不會離開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再生波折。

“哎呀,你這孩子。”

胡大爺無奈道,“我又不傻,這個關頭給你和小陶使絆子,我還指望她好好照顧你呢。”

他指了指媒公:“這就是小陶請的人,特意來咱家向你提親的!”

阿盼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捂着嘴笑:“哥哥是笨蛋。”

大夫姐姐也同他說過,會有衣服紅紅的人來送禮物,那是送給他家,尤其是送給哥哥的。

若哥哥點了頭,就正式同大夫姐姐定親了,定親後就是成親,到時他就能叫大夫姐姐嫂子啦!

“哥哥你快答應嘛。”阿盼催周福臨。

周福臨左看了看胡大爺,右看了看弟弟,再看媒公的笑臉,似乎他們十分默契。

難怪方才在路上,居然有人找他搭話,而李家夫郎見了他,鼻子都氣歪了。

合着陶青只瞞了他一人。

他讓陶青趕緊解決金四兒散播流言的事,她就這麽解決?

他一啓唇,其餘三個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不行。”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

媒公驚了。

他不是沒有遇見過失敗的例子,可這倆人分明就是兩情相悅。媒公以為只是來走個過場,誰料這都能失敗……

胡大爺急了。

“你為什麽不答應呢?”他不理解周福臨,這孩子老是想一出是一出。

小陶的大哥都來過了,且承諾周福臨日後不用侍奉公婆,還會好好養大阿盼,誠意十足。

且昨日還見福臨跟小陶手牽手,定親不就是水到渠成的嗎,今日這是又鬧掰了?

氣氛緊張之際,周福臨幽幽道:“她怎麽自個兒不來。”

阿盼問兄長:“要大夫姐姐來提親,你才同意嗎?”

周福臨撚起一縷發,在指尖纏繞,面色平靜,“她來了再說。”

留他一人面對這樣的狀況,很羞人的好麽。

阿盼歡天喜地:“大夫姐姐,趕緊出來,哥哥想你啦——”

周福臨差點絕倒,手上用力,扯疼了頭皮。

陶青終于出場了。

她含情脈脈地看面前的男子:“聽說有人想我?”

“你聽錯了。”

周福臨已經很難保持鎮定,臉頰發燙。

“這不重要。我知道忽然向你求親,的确太唐突了些,倘若不是金四兒,我是打算慢慢來的,可惜等不了那麽久了。”

陶青向周福臨行了一個莊重的禮,仿佛二人才初見。

“鄙人陶青,是位大夫,醫術和家境都尚可,唯有廚藝出衆。聽聞這位公子時常胃寒,家中長輩和幼弟也需要照顧,心中不忍,可有幸為公子解憂?”

她忽然變得文绉绉。

但周福臨知道她是何意。

他眼睛水潤潤的,繃着臉,沒好氣道:“那你,那你還不趕緊給媒公禮錢。”

一旦親事成了,提親的那方是要給媒公禮錢的,感謝他在這門親事上出了力,也是讓媒公讨個吉利,祝他生意興隆之意。

媒公一聽就笑了:“诶,是這個理。陶大夫,快快将禮錢給我,你們的喜酒我就不喝了,但這錢不能省,別說我催着要啊,是周公子着急了。”

“我可沒着急。”周福臨小聲道。

陶青送走媒公,一把抱起阿盼:“提親之前我去算過我和你哥的八字,不能說十分吉利,但也的确是相配的。這親事,咱們阿盼也是功臣,是你哥哥和我的小媒人。”

若不是阿盼那次病重,陶青還無法這麽快同周福臨有了交集,也許會錯過這麽個人。

阿盼“唔”了聲:“那我也有禮錢咯。”

“那是自然。”

“咳咳。”打斷陶青和阿盼交談的是胡大爺,他神情嚴肅,“這麽說來,老頭子我,豈不也該得一份。”

不說之前幫忙撮合的事,周福臨的八字還是他給陶青的。

“胡大爺,您也跟着起哄作甚。”周福臨對這幾人是真沒辦法。

陶青從懷裏掏銀子:“必須的,胡大爺必須得有這份禮錢。”

她掏啊掏……

懷中空空。

陶青神情一滞。

對着周福臨笑得溫柔:“福臨,我身上沒帶多餘的銀子,不若你先替我墊付,待我回去後,再給你補上。”

畢竟阿盼還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呢。

周福臨:“……”

他忽然想退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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