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認真

胡大爺給陶青開門後,就示意她噤聲往竈房看,之後不知牽着阿盼去哪兒了。

陶青站在離竈房不遠的地方,心道自家兄長可真會給自己找事。

卻聽周福臨沉默一瞬後,忽然替她辯護起來。

他的聲音少了些許清冷:“陶大夫時常上門關心阿盼的身體,還帶着食材前來,親自做飯,做到這份兒上,已經十分難得了。”

“那她可曾兇過你?”陶容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問他。

周福臨搖頭:“不曾。”

“做飯可照顧到你們的口味?”陶容又問。

周福臨點頭:“嗯。”

陶容若有所思:“她沒對你動手動腳,調戲你吧?”

這是什麽問題?

周福臨微怔,腦海裏浮現陶青說過的話。

什麽“你疼我也疼”、“再不起來就親你了”,還有表明心意的那句“心悅君兮君知否”,以及平日裏逗他的種種行為……

他終是否認的:“陶大夫總是以禮相待。”

周福臨很少誇人,卻在這時将陶青幫他趕走不懷好意的人,關心他家屋子塌了,提供去羊奶膻味的方法等一一托出,結結巴巴地各種為陶青說好話。

似乎他自己也沒想到會這般維護陶青,白皙秀麗的臉上浮現一抹紅。

陶容見狀心底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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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他就發現這家的老人孩子都很喜歡陶青,還積極撮合陶青與周福臨,那來自對方家中的阻礙就不存在了。

雖說陶容希望妹妹找個從未婚配過,家世良好的夫郎,但自家也情況複雜:母親已故,父親是個哭哭啼啼的菟絲花,繼母是個愛鑽營的小官,他和陶青兄妹倆同那邊關系淡漠,陶青又是學醫的,注定不會考慮功名之事。

陶容得知,周福臨丹青畫得極好,母親是秀才,家裏也富裕過,這也算和自家匹配。

方才他像過去一樣,試探性地說了陶青曾為了懲治惡人,行過一些狠厲的手段的事,周福臨眼睛都不眨,沒有懼怕,沒有動搖,認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陶青沒錯。

該男子心性堅定,性格堅強,從他為了弟弟推拒親事,且一再維護陶青來看,若是陶青同他成親,結果并不壞。

為了妹妹的婚事,已經操心太多次了,陶容實在想早點看到妹夫進門。

可問題是,看周福臨的反應,似乎和妹妹還沒定關系?

陶容忽然走過去抓住周福臨的手:“別叫我陶大哥了,直接喊大哥吧。”

“這怎麽行。”周福臨無法招架陶容的熱情。

後者“嗐”了聲,“怎麽不行,我妹早就說了心系于你,看樣子你也挺中意她的,你們都不是十來歲的少年少女了,該懂的都懂,何必扭扭捏捏。”

周福臨的臉徹底紅了,唇瓣微啓不知所措,垂着頭,一雙鳳眸直直盯着地面。

原來這位知道他同陶青的事,壓根就不是單純來拜訪鄰裏鄉親,怪不得他總感覺怪怪的。

陶青在外頭,聽見周福臨維護自己的話,心裏軟成一片。

原來他都記得。

正感動呢,她哥冷不丁來了這一手。

陶青裝作剛到的樣子,解了周福臨的圍。

她訝然地望着兄長:“您怎麽到這兒來了,難怪我在家沒找着。”

陶容冷哼:“我還不能來?福臨,你不知道,她可是把你藏着掖着,生怕你被我欺負了去。正好,我妹來了就讓她做飯吧,咱們出去聊。”

他幹脆把活兒都丢給陶青,拉着周福臨的手出去。周福臨都來不及反應,就愣愣地跟着走了。

陶青眼睜睜看着心儀之人被兄長拉到外面,到梨樹下排排坐吹風。

良久,她微微一笑。

怎樣都好,總之她哥幫她将這事擺到了明面,這回福臨總不能躲躲閃閃了。

很快竈房就響起叮叮咚咚的聲音,陶青忙活起來。

周福臨在院子裏心神不寧地坐着,同陶容交談。

過了一陣他終于忍不住道:“不能讓陶大夫一個人忙活,不然我去幫忙吧。”

陶容也覺得聊得差不多了,笑眯眯應承:“去吧去吧。”

他則去屋裏尋胡大爺和阿盼。

陶容自己就有孩子,很是喜愛阿盼,抱着他不撒手,捏他的小臉:“還是太瘦,跟你哥一樣,以後上我家吃飯,保準将你養得白白胖胖。”

阿盼懵懵懂懂:“我能到您家吃飯麽?”

胡大爺見陶青的大哥這麽支持兩個孩子的親事,就差問對方“什麽時候來提親”了,心照不宣地呵呵笑:“好好好。”

這邊其樂融融,竈房也流動着甜蜜的氣息。

周福臨進來要燒火,陶青攔住:“別讓火星子燙着你,灰将你的臉弄髒就不好了。”

周福臨要洗鍋,陶青把鍋拿起來,飛快地洗刷:“你不是受涼了,身子還未好全?還是我洗吧。”

周福臨要切菜,陶青迅速按住菜板:“這刀重,當心傷到手。”

總不能幹看着吧,周福臨沒聽陶青的話,将她擠到一邊:“我又不是沒做過飯的嬌少爺。”

他默不作聲切菜,偷偷瞄向陶青,發現這人也在看自己。

她的神色明朗溫柔,周福臨心口不禁顫動一下,握住刀把的手頓住,遲疑又底氣不足地問:“看我做什麽?”

陶青只是輕揚嘴角,轉身到另一邊準備食材去了,徒留周福臨在原地想東想西。

方才他誇她的話,不會被對方聽到了吧?

他都說了些什麽,陶青待他禮數周到?陶青體貼入微?陶青不會随意傷害無辜的人,手段狠厲一些也沒錯?

一聽就像是自己極為喜歡她。

他悶悶地提醒陶青:“我并未答應你的追求,你怎能将我們的事告訴陶大哥。”

“嗯?”

陶青假裝沒看到周福臨紅了的耳廓,手裏拿着土豆在削皮,帶着歉意道:“我只說對你一見傾心,向兄長傳遞了一下喜悅之情,誰知他就馬不停蹄趕來,也驚了我一跳。”

一見傾心。

周福臨的手抖了抖,險些松開刀把,陶青快步将刀奪下:“周公子小心。”

她說:“你看吧,就說容易傷到手。”

她不放心,握住周福臨的手來回檢查。

嗯,皮膚滑嫩,手指纖細修長,掌心軟軟的,最重要的是沒受傷。

周福臨則注意力都放到和陶青相握的雙手上。

她的手傳來一股熱意,周福臨的指尖也跟着發熱,偏生還舍不得離開,任由她将自己的手翻來覆去看。

內心堅冰早就只剩薄薄一層,此刻随之融化。冰雪消融,仿佛紅日初升,霞光染紅了他的臉。

不僅如此,緋色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頸,看人時冷漠充滿戾氣的目光,成了單純的羞惱。

周福臨按捺住胸膛的悸動,咬牙道:“摸夠了沒?”

陶青如夢初醒,一點兒都不害臊,放開他的手:“夠了夠了。”

瞧她那樣,周福臨心道,真是被這人的溫柔攻勢糊弄了,怎麽忘了她是個厚臉皮呢。

幾日前,陶青來探病時他就想說了:“你就不能換個稱呼!”

聽她“周公子”“周公子”地叫,真讓人不爽。

陶青不甘示弱:“周公子不也叫陶某為陶大夫麽。”

陶青眉眼彎彎,同他打商量:“既然咱們兩情相悅,都改個稱呼可好。”

周福臨大窘,誰同她兩情相悅了!

“咦,難道不是?”

陶青一臉天真,“我見你和兄長聊得很開心啊,兄長還怕我欺負你,你一個勁為我說好話,不用多說,我都明白的。”

她一個人炒菜切菜煮湯,還說看着他就賞心悅目,讓他旁邊待着就好,期間忙個不停,沒給周福臨反駁的機會。

等一切結束,周福臨試圖辯解這個“兩情相悅”的問題,卻又被陶青執起了手。

陶青眸光灼然:“之前的那個荷包,你忘了麽,上面可繡着蝴蝶呢。況且我哥真的只是來看看我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兒,你若實在不願,我也不會強迫,這就叫我哥一同回去,不給你們添麻煩。”

她松了手,意欲朝前走。

腳步聲急促,身後之人趕了上來。

用力攥住她的指尖。

是真的用力,似乎用盡了力氣,下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賭注。

周福臨眸色漆黑,語氣沉沉:“你知道,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做很可能失敗的事。”

自從最初的那次嫁人得到了不好的結局,他心裏就有個坎,想要邁過去,又害怕邁過去。

陶青另一只手蓋上去:“嗯,我知道。”

周福臨認真地注視她的眼,想要找出一絲可疑之處:“你若是想玩玩兒,趁早離我遠點,我周福臨就是個普通男子,當不得你這麽大費周章追求。”

“我若再次選擇了一個人,就會認定她,你可知認定是什麽意思?她背叛我的話,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将她挫骨揚灰!”

“這麽巧,我也是個慎重之人,從來不将感情之事當兒戲。”陶青同他十指相扣。

她眨眨眼:“不過後半段不一樣,他若背叛,我不會追,會讓他走。挫骨揚灰就算了……”

“因為,我舍不得。”

陶青輕輕晃動了一下周福臨的手,換了稱呼:“那,福臨,咱們去叫兄長他們吃飯吧。”

周福臨低聲應了,同她一起出了竈房,擡頭看院子上方的天空,原來已經到了晌午。

紅日烈烈,就像他的心。

……

等他即将到達陶容、胡大爺他們所在的屋子時,醒悟過來:“一個人去叫不就行了,還有一個該在竈房端菜,我倆都進去喊人做什麽。”

傻福臨,這不是為了讓他們看到咱倆手牽手的場面嘛。

陶青哄他道:“來都來了,難不成再倒回去,聽話,不耽擱什麽時間的。”

“對了,我都叫你福臨了,你呢,怎麽也得改個青青吧。讓我想想,以後成親了,你就喊青青妻主,青青妻主……”

“你再說一遍?”這稱呼黏黏膩膩的,太惡心了。

被她叫得臉紅,周福臨本就是個暴脾氣,一腳踩下去。

“唔!”

非要作死的陶青,鞋面上收獲了一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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