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六
母親大人還活着的時候,從來不曾親近過源明雅。
而父親,則從未謀面。
他曾經不懂母上為何一直那般端莊優雅,卻從骨子裏透着冰涼冰涼的氣質,那樣的母上很可怕。他總是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以至于母親從來不會像其他人親近自己的孩子一樣親近他,不會抱着他,不會親吻他,甚至連言語都是極少的。他總是遠遠地看着母親那張有些陰沉的臉,而自己則在她冰冷的視線內坐如針氈。他只知道不能笑,不能口不擇言,不能做任何不合禮節的事。
落魄的皇族後裔,卻仍把持着最後的禮法,以為慰藉,這樣可笑的人生。
後來,他習慣了母親的目光,就像他習慣了每日于陰陽師家修習陰陽術。雖然那過程充滿了無盡肉體的疼痛與折磨,卻可以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自己還活着。
也許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也許那樣的話母親大人那冷漠的面頰就會沾染上些許暖風般的笑意。
後來,似乎最早的念想已然忘了,他只是個醉心于陰陽武學的古怪少年而已。
而當他終于明白那表面下的冰冷下暗藏着的盡是不知所措的軟弱,那佯裝威嚴的軀殼之下早已填滿了絕望的時候,她卻再不能在少年面前流露出絲毫的有關至親的情意,而是就那樣消失在一片連綿的火光之中。
樹梢上的蟬鳴,在夏日裏連綿不絕,源明雅一個人坐在庭院的樹蔭下,遠遠地看着母上消失在拐角的裙擺。信手撚起咒符,咒符随風飄走,化作彩蝶飛到她的裙邊,卻轉瞬間被踩在了腳下。他看着山崎藏人高大的身軀将母上細小單薄的身影掩蓋住,母親用輕柔的聲音回答着山崎城主的問話,看着城主寬大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面頰,他也只是看着,像是看着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劇。
可夜間發生的事卻讓他再也無法忍受。他冷冰冰的母親在那個男人身下輾o轉o吟o哦,她那沾染上QoY的面頰沾染着痛苦和愉o悅交織的氣息,他第一次覺得母上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個面容優雅精致的人偶。
可他只能立在帷帳背後,攥緊拳頭,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并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左胸迅速地冷下去。直到那個叫做山崎藏人的男人離開,母上将給他梳過頭發的木梳小心地放進梳妝匣裏,才默默地走出去,對上她那錯愕的眼眸。他高貴的母上用最謙卑的姿勢跪着求他把這個秘密吞回心裏,她強裝鎮定的臉無法掩蓋瞳中的惶恐。他突然覺得一直以來母親所有給自己構築的壁壘都不過是為了掩飾她內心溺水般的無助。
他原本可以對她說,他一直想跟她說,他已經在東瀛找不到對手,此番來山城,若她也厭倦了這種寄人籬下的禁锢生活,他本可以殺出山城,去到那謝雲流所說的中原,展開一場自由的修行之旅,把藤原所交代的那些“使命”當成狗屁。可他不能,再也不能了。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退出那間小小的卧房,然後拼命地逃離,直到在無邊無際地海岸上看到那個笑靥溫柔的男子。
“山崎,你說,人為什麽要把自己關進牢籠裏呢?”
九歲的孩子一改平日的老氣橫秋的表情,用顫抖的聲音這樣說着,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瀉下來,山崎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那淚水一起慌亂了起來,他才恍然明白,眼前這個一直默然無語的天才兒童也不過只是個孩子而已。
“發生了什麽事?”他一邊摟住面前的孩子,一邊柔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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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什麽……要把自己困在牢籠裏……”源明雅把臉埋進山崎的懷裏,只是賭氣一般地重複着方才的話。
山崎嘆了口氣,把他摟的更緊了。
“人只要活着,就有無能為力和身不由己的事。可即使如此,心也不能軟弱。小雅是很堅強的人,即使迷茫,也定能撥雲見日。”
源明雅聽得那輕柔又帶着暖意的言辭,莫名地覺得很安心。
他們并排坐下,望着幽暗的海流。山崎講起一個古老的皇室傳說,嫁入皇家的少女将心意寫成只言片語挂在廊坊的樹梢上,以這樣的方式與戀人互通着信件。故事即将結束的時候孩子已經睡去,稚嫩的面頰上是難得的安然。山崎愛憐地望着他,默默将他背起,到別館安頓他睡下,到清晨才送回側院的卧房。母上只是靜靜地行了禮,臉上卻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沒過多久便出事了。
那一天的事在源明雅的內心留下的噩夢般的痕跡,就像一個包袱,仿佛背負一生也無法甩掉。山崎藏人怒氣沖沖地帶着家奴沖進了小院,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了他,而他只能在随後趕來的母上哀求的目光中放下了咒符,一臉茫然地看着眼前這個氣急敗壞的男人。
“好一張俊俏的小臉,怪不得能和你那YoD的母親那樣魅惑主上。”山崎藏人的臉上帶着因狂怒而扭曲的笑容,聲音帶着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源明雅皺緊了眉頭,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接下來所聽到的卻讓他如雷灌頂,呆在那裏。
“昨夜守夜說你被君麻呂帶回了別館?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倒勾o引上了我的兒子!說罷,藤原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母上爬了過來,抓着山崎藏人的腿,哭着道:“他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又怎麽會為藤原做事。何況主上您與奴家的情誼,奴家又怎會害你……”
“胡說!”山崎藏人一腳将母親踢翻在地,笑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麽。你們母子當初來山城都是藤原的授意,藤原廣嗣那個混蛋在朝中就與我為敵,又怎會好心助我,派你們母子來,怕是要接替我做新一任城主罷!”
源明雅看着母親捂着肚子縮在地上,卻不敢動彈。他知道此時若是出手,便是印證了山崎藏人的話。可山崎藏人并沒有因此而放過他。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用這副皮囊取o悅男人的!”
一身酒臭的男人一把撕下了他的褲子,将他按倒在地,狠狠地貫o穿了他。
突如其來的疼痛和因為太過驚愕而陷入空白的大腦讓源明雅忘記了一身的武藝,而只是慌亂地掙紮着,卻被牢牢禁锢在男人的身下,他拼了命轉過身體,狼狽地想要向着外面爬去,可門外傳來的聲音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出了什麽事?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小雅?”
他覺得五髒六腑像結了冰,他感到那個帶着暖意的少年就立在他面前,雪白的襪套和往常一樣一塵不染,可他甚至連擡頭看那個人的勇氣都沒有。
山崎君麻呂看着這一地的淩亂,到嘴邊的話都噎了回去。他的父親站起身來,酒倒似醒了,只是語帶輕o蔑地道:“阿君你不要誤會,這對下o賤母子都是那藤原狗的人,為父一時氣憤,多喝了些酒,便來問罪……不,不曾想這賤婦平日YoD便算了,這會竟連兒子也會勾人……”
“你……住口……”源明雅強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卻見山崎夠用難以相信而又充滿悲傷的眼神看着他,那視線燒灼的他的心跟着疼起來。那刺骨的疼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絕望,正如面前的男子轉身逃一般的離開之前,瞳中流露出的絕望一樣。
那個人的背影是那樣的決絕,以至于源明雅覺得從此以後他便不會再回頭了一樣。
“啊——!!!!!!!”
眼睜睜地看着山崎消失在視線的盡頭,憤怒和絕望湧上心頭,小小的身體突然失控一般迸發出巨大的能量。他不知道此時此刻內心的情緒究竟是什麽,他只知道心中萌生的強烈的欲望讓他毀掉一切,即使是整個世界也在所不惜。飛舞的咒符化成跳動的火花,一瞬便沿着地板和房梁燃燒起來。
山崎藏人眼睜睜看着房子燒了起來,吓得酒全醒了,提着褲子便往院外逃去,可灼熱的氣勁迅速向外擴散,很快,整個本宅都陷入了一片火光之中。源明雅跪坐在原地,只是瞪大雙眼望着天空,像一只被拔盡了毛發的幼貓,發出慘烈而凄厲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