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條悟長腿一伸,随意地坐在墓碑上，稀稀拉拉的細雨被一層無下限式的被動抵擋，他的全身依舊幹燥。
白色長睫微顫,五條悟盯着前方的森林,絢麗的蒼藍色眼眸沒有移動半分,對走上來的人視若無物。
鹿島清撐着傘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他沒有再殺人。”
再不找五條悟盤算明白,五條悟就不會去配合他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失去技能卡後的鹿島清時間緊迫,在咒術會那群老鬼面前快要忽悠不下去了。
鹿島清撐着傘走過去：“你和躺在這裏的——”他眼神向下，掃了一圈他們一起給[五條悟]堆砌的空墳，“你們心裏都明白,他是勸不回來的。”
五條悟沒有搭理他,過了一會才漫不經心地說：“查出來了？”
“因為他們大部分人都沒有參與，所以多費了點力氣。但是這件事和權力最大的幾個老東西脫不了幹系。”
鹿島清原本以為夏油傑接到的這個緊急任務是咒術會高層們沆瀣一氣的結果。
沒想到結果卻出乎意料，這群蠢貨并沒有蠢到無藥可救，犯不着把一個整天出差的一線特級咒術師給坑出去。
連游手好閑的九十九油基他們都沒過多說什麽,怎麽可能想着把夏油傑這個勞動力往外推。
直覺不對，鹿島清更加深入挖掘,老狐貍的尾巴終于在夏油傑被正式宣判為詛咒師後終于還是露了出來。
“不,不只是這次緊急任務,還有上次二年級情報出錯的事情。”
估計也是原本就想好的計劃,順帶捎上了鹿島清而已。
五條悟突然回憶起他和鹿島清的一段對話，想到那時他聲稱在自己面前老實很久的咒術會。
啧，臉有些疼。
所有的事情被一根線串聯起來，五條悟明白過來：“去年的星漿體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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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島清勸他看開點：“可能更早。”
面對這種安慰,五條悟更郁悶了。
夏油傑恐怕是猜到了什麽,所以連報警這個想法都未曾想過。
壓根沒用,咒術會的小老頭們人脈豐富得很，別說是偏僻村子裏的兩個孤女，哪怕是在東京不起眼的地方死了那麽一兩個人也是沒人在乎的。
想要利用他的人，永遠比他想得周到。
可是夏油傑沒辦法說拒絕，不只是因為他心中的大義和眼前兩個被虐待的小女孩。
他不留痕跡地看了眼鹿島清，選擇遵從他的內心，任由體內的咒靈沖破他的束縛，召喚而來。
五條悟不願回想那天的場景，會讓他感到十分無力，以及忍不住對鹿島清旁觀的憤怒。
“我要回去。”他閉眼緩解了一下情緒，将心中郁氣呼出。
再睜眼，他對鹿島清笑着說：“合作愉快。”
兩人的關系看上去重新恢複，五條悟主動上前握手。
眨眼間，兩個咒術界名聲大噪的特級咒術師一個化身咒靈隕落，一個背叛成為詛咒師，不免讓人感到唏噓。
家入硝子随便找了一個抽煙區坐下，左手拿出一根女士香煙，右手摸了摸衣兜才發現自己忘記帶打火機了。
素來沒什麽表情的懶散消失了，她看起來有些急躁，一瞬間對香煙的渴望讓她迫切想要找到火源點煙。
“咔塔。”
眼前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拿着打出小火苗的打火機幫家入硝子點燃了香煙。
“好久不見，夏油。”
對于如今讓人聞風喪膽的詛咒師，她瞥了一眼後就重新盯着前方人流不再關注，淡漠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
“好久不見。”半紮着丸子頭，黑發松松散散搭在肩上的夏油傑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夏油傑陪家入硝子抽完了一支煙，等她想要再拿出一根的時候，夏油冷不丁開口：“戒了吧。”
家入硝子把香煙夾在手上把玩：“戒煙啊，以後再嘗試。”
“有什麽打算嗎？”家入硝子語氣冷冷地聊着家常：“以後？”
夏油傑站起來，顯然是準備離開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不過學校也好、父母那邊也好，都暫時不會回去了。”
家入硝子暗戳戳握住衣兜裏的手機問：“喂，學校倒是好交代，你父母那邊要怎麽說？”
夏油傑無所謂：“出差或者我死了，随便你們吧。”
家入硝子目睹馬路對面的綠燈亮起，夏油傑混在人潮中消失不見。
她憑着直覺撥打了本該無人接聽的電話，備注顯示——五條。
五條悟的手機暫時放在鹿島清身上，穿越者消失後，所有聯系五條悟的信息都會發到鹿島清手上的這部手機裏。
剛決定去找夏油傑的兩人看到手機突然響起，上面顯示的備注是家入硝子。
五條悟揚了揚下巴：“接電話。”
在東京市區的大街上，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夏油傑忍受着猴子的惡臭，面色不悅地在他們之間穿行。
“傑。”
五條悟猛地站在夏油傑身後不遠處，迅速追趕上來。
茫茫人海都成了背景，在五條悟眼中自動虛化。
心情複雜的夏油傑在此刻情緒疊加到頂點。
夏油傑停住。
他聽到了他的聲音。
時隔一個月，他再次聽到了五條悟的聲音。
夏油傑抑制住想要回頭的沖動：“想殺就殺吧。”
五條悟原本已經擺好了「茈」的手勢，慢慢無力地放下手臂。
“你做的一切都有意義。”
夏油傑情不自禁說出來的話，宛如回收的命運圓盤，看起來竟然和那天的[五條悟]一模一樣。
夏油傑和另一個自己的身影重疊。
五條悟愣住。
霎時間，一切線索形成閉圓。
他明白了——[五條悟]以自毀為目的，扇動蝴蝶翅膀，創造了此時尚且微弱的風。
五條悟站在原地，任由夏油傑離開。
鹿島清站在十字路口的對面，看着不遠處的五條悟始終無動于衷。
【滴——檢測到本次目标[五條悟]已成功回歸，任務完成。】
【支線任務失敗，滋、滋……支線任務取消】
【三分鐘後宿主即将脫離反世界，請做好準備。】
灰原雄的支線被取消，證明了鹿島清的一個猜測，他一點也不驚訝。
倒是這次居然只有三分鐘的停留時間麽？
多半是系統想要回去後懲罰他。
原本以為還有三天的時間告別，這下時間突然縮短，他只好去找五條悟問了一個最讓他心癢的問題。
“我們真的是朋友嗎？”
五條悟看出了他即将離開，真假參半：“可以是，歌者先生。”
他的眼眸帶着深意，一切想通後，他憑着分析看破了當時村子裏鹿島清在一旁看戲的原因。
好一個不得幹涉世界。
“你是不能幹涉世界還是在認同傑的想法？”
鹿島清想到上個任務，他記憶不差，十年後五條悟說的話這會記得很清楚。
不能改變第一個任務裏五條悟的态度，鹿島清跟着誤會回答：“都有。”
“工作來說我不能幹涉，個人而言，我很認同他。”
費力把自己假裝成反派的鹿島清發揮出中二病的實力，暫時以中二病的氣質唬住了五條悟。
“我個人來說，很想看看世界毀滅後的樣子。”鹿島清揚起嘴角，估摸着三分鐘到了：“時間對我而言是最不當回事的事情，十年後再見，朋友。”
“十年？你等等。”
五條悟還有什麽想問，鹿島清已經感受到了反世界對他的排斥，逐步後退。
“願世界保佑你。”鹿島清心血來潮，右手搭在肩上，微微歪腰，起身後，脫離方法果然和上次一樣。
在系統的幫助下，路上行人全部無視了鹿島清周圍的特效。
碎片散落折射，銀色流質光線将異瞳少年纏繞，碎片狀的玻璃浮動聚集，陷入黑暗，消散無蹤。
反世界，時間線-折玉，修正完畢。
世界意識開始調整偏差，将獵殺穿越者帶來的突兀疙瘩全部捋順。
回到正世界熟悉的環境，鹿島清一下子倒在家裏的沙發上，撸了會跟着一起憑空出現的加菲貓。
鹿島清沒有查看系統消息，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讓自己對五條悟的情緒在矛盾中升級到頂點麽，夏油傑早就想到了用這個辦法來看到五條悟。”
“居然是這麽一個辦法。”揉了揉鼻梁：“怪不得前面問他，神秘兮兮的要說保密。”
把系統脊背上的毛順了幾遍，鹿島清有些迷茫：“好人、壞人……真複雜呢。”
反世界，2017年。
百鬼夜行事件後期。
東京高專被破壞大半，夏油傑頭發散落，半躺在某條巷子裏，形象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因為流血過多，夏油傑的眼睛有些發昏，看着站在眼前的五條悟泛起重影。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前不久你看到他了？”
五條悟坐到夏油傑旁邊，背靠着牆：“外貌幾乎沒有變化。”
“時間真的很奇妙。”
夏油傑有些可惜：“有十年了吧，感覺當時的經歷像愛麗絲夢游仙境一樣。”
五條悟不喜歡那段日子，皺着眉反駁：“什麽愛麗絲，那種無力感明明糟糕透了。”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幾聲，笑着咳出了一些夾雜着內髒碎片的鮮血。
五條悟站起來，臉上恢複冷漠神色：“最後時刻了。”
夏油傑擡頭，笑着打趣：“你倒是說點詛咒…”
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十年前，高專辦公室內一次他認為無意的談話，突兀地在腦中重新出現。
易容後的鹿島清長相毫無特點，普通到記憶裏的面容已經模糊。
但是當時鹿島清眼裏的濃烈惡意卻十分清晰，讓夏油傑印象深刻到過了十年，還是無法忘懷。
【“夏油傑，活下去。”
“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五條悟手指對準了夏油傑，伴随着死亡來臨，進入倒計時後，不對勁的感覺愈發強大。
夏油傑明顯感受到自身正在像咒靈轉變，手指泛黑，身體裏的骨骼咔滋作響，原本接近幹涸的咒力出現翻騰，似泉水般湧出。
他被鹿島清詛咒了！
夏油傑想停下這個過程，來不及了，狡猾的詛咒鑽空子，在五條悟攻擊的最後三秒的時間裏發動。
五條悟的攻擊即将貼近。
他不想變成咒靈。
[時間5min]剩餘量：3s
轉移後首次感知到宿主出現生命危險後的強烈求生欲，技能被動開啓。
【世界意識阻攔—1、24、97…阻攔失敗—技能發動】
技能卡上時間跳動，只剩下最後一秒。
【宿主确認存活！】
【嚴重警告！宿主正在遭受穿越者襲擊——抵抗失敗】
【[時間5min]剩餘量：0，宿主狀态：停滞】
鹿島清窩在沙發上打了兩個噴嚏。
“系統，上個任務裏我改變世界線的懲罰是什麽？”
系統沉默，感受到反世界從2017年開始瞬間被打亂的世界線，一時間無言以對。
鹿島清還沒想到他居然誤打誤撞改變了那麽多時間線。
世界意識咬牙切齒地發布任務，尋找最近的反世界切入時間點。
【三天後，宿主開啓強制性懲罰任務】
【若任務失敗，将對宿主進行“存在抹除”處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