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要去做一件事
長劍從中間斷開,斷口處還帶着絲絲的紅色。劍柄處纏着一圈又一圈的黑布,想來是主人愛惜這把劍怕它磨損。往日鋒利光亮的劍身此刻都是劃痕,阿凝走過去,上頭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我在話本子上看,初雪時彈琴舞劍是極好的。我來彈琴,你舞劍,可好?”
“為何你看起來像是要上戰場似的,舞劍重在舞,姿勢飒爽劍意悠然,我們再試一次。”
阿凝拿過那把劍,楊明澤立即站到她身側,緊張的看着她。
“這是我們在河裏打撈上來的,”長風身上還濕着,衣擺處甚至結了冰花。他面若白紙,忍着悲痛說道。
整座山都讓他們翻遍了,甚至沿着河流跑出去很遠,可是找不到。武器斷了,他肯定身受重傷,又從懸崖上掉落,即使長風再不想承認,也知道沒有活着的可能。
阿凝還在認真的看着那把劍,她纖細的手指因用力握着,指腹處都被擠壓的泛白。楊明澤擺擺手,讓二人回去換衣裳,等長風和辛雲走後,楊明澤拍拍阿凝的肩膀。
“阿凝,天氣漸冷,不若過幾日便啓程回京。我會派人手繼續在這裏找人,直到找到為止。”
楊明澤本以為她還要倔強的等着,不想小姑娘垂着眸子點頭,有淚從她小巧的下巴滑落,“哥哥,活要見人,死……”
她哽咽着說不出話,身子發顫,連手中的劍也跟着抖動。楊明澤輕輕取過長劍放在一旁,然後摸摸她的腦袋,“好。”
長風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身幹爽的衣物後坐在桌前,拿起桌上涼了的茶仰頭便喝。門口有敲門聲,長風以為是辛雲,頭也沒回的道了聲:“進。”
待聽得腳步聲不對的時候,長風回過身子,便見是徐倚晴端着托盤進來。她臉上帶着淺笑,例行公事般的口吻道:“世子爺叫我來給侍衛送姜湯,這是長風侍衛您的。”
說着她将姜湯放在桌子上,看也沒看他便轉身走了。長風一愣,心裏忽地難受起來。等房門被關上,長風轉過頭,姜湯正騰騰的冒着熱氣。
如此又找了三天,還是沒有消息。阿凝帶着面紗,朝着來時的路望了一會。
“小姐,上車吧,外面風大。”綠畫道。
阿凝轉過頭,提起裙擺踩着馬凳上了車。車簾關上,馬車緩緩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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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巨石城出來時是許多人一起,還有吳勝那個小太監,可從璃城出發之時,吳勝的隊伍沒了,雲衛也只存了五人。好在楊明澤出來時帶了許多的侍衛,為了安全起見,所有的人都圍着阿凝的馬車。
接下來去往京城的路上很是順利,車隊在十一月中旬的時候終于到達了京城。
京城安國公府,地段乃是最繁華的黃金位置,幾輩人積攢下來的財富和名聲光是從門臉上便能看出來。朱紅色的大門處守着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阿凝剛一下車,便有許多的丫鬟上前服侍。
丫鬟有幾個是家生子,更多的是楊明澤為了妹妹添置的。有那剛入府的小丫鬟膽子大,偷偷的擡起頭看阿凝,只一眼便呆住。
穿着素色衣裙的姑娘,頭上也只是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鬓,瞧着素淨極了。可再往上看,一張眉目如畫的臉,光是唇角勾着淺淺的笑意便比畫上的仙子還美。
小丫鬟看不夠,又偷偷的看了幾眼。她不明白大小姐長的這麽美,還正是豔若桃李的年紀,為何穿的這般素淨。想了半天她想明白了,許是仙女都愛素色。
裙擺走動之間,露出雲紋金絲緞的鞋子,踩在打掃的幹淨的青石板上是那樣的和諧好看。小丫鬟低着頭,跟着人群往裏走。待走過海棠花镂空抄手游廊,便到了映雪院。
楊明澤見妹妹氣色日益的好轉,懸着的心才放下。他摸摸阿凝的頭,笑着道:“趕路辛苦,阿凝好好休息。若是有什麽事便叫人去清水院叫我。”
阿凝眼睛彎了一下,“哥哥也去休息,瞧着都清瘦不少了。”
楊明澤臉上的笑意加深,看樣子妹妹應該是不難過了。也是,都過去将近一個月,想來妹妹已經走出來了。回京城之後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那夥人的身份還有他們的動機。和妹妹又說了幾句話,楊明澤便走了。
此處的院子比在巨石城的還大,且處處透着精致,屋內幹淨整潔,百寶閣上放着的都是珍貴的小玩意,在靠窗戶的小榻上,桌案堆滿了話本子。丫鬟進來将阿凝帶來的東西依次擺放好,綠畫和紅琴則是在一旁指揮着。
“這個放櫃子上,”
“那個小丫頭,将香爐放在桌案上。”
屋裏人多,小丫頭們幹勁十足,氣氛熱絡起來,熱鬧的像是過年。阿凝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半歪着身子喝熱茶,随意抽出一本封面好看的話本子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待收拾好之後,綠畫和紅琴侍候阿凝沐浴。京城的富人家屋內都安了地龍,所以屋裏暖和和的,從浴室出來穿着寝衣也不會覺得冷。烏黑的頭發垂在肩上,綠畫用棉布去擦拭。她朝着鏡中望了一眼,見阿凝低垂着眸子,臉上笑意淡了許多。
世子爺以為大小姐放下了,殊不知她是怕大家擔心裝出來的釋然。手上動作越發的輕,綠畫取了頭油輕輕的抹在發梢。一旁的紅琴從外面回來,身後跟着徐倚晴。
“大小姐,您叫我。”徐倚晴邊行禮邊道。
綠畫将半幹的頭發放下,阿凝轉過身子歪着頭看她,“我記得你之前是在小廚房做事來着。”
徐倚晴點頭,“是的,之前和爹娘專門負責雲衛的夥食。”
“有一道菜叫金黃酥,不知你會不會做。”
“奴婢自然是會的,大菜可能還手生,但是像這些糕點類奴婢做的還算可以。”
得了徐倚晴的話,阿凝彎彎的眉眼染了兩分松散,“好,那收拾一下去小廚房做些糕點,要巨石城當地特色的,尤其是金黃酥。”
“是,奴婢這就去。”徐倚晴得了話,趕忙退出去準備。屋裏紅琴之前還以為是想讓徐倚晴進屋侍候,原來是想吃糕點了。她笑着道:
“大小姐,聽說咱們府上的大廚是京城裏有名的廚子出身,何不讓他給您做?”
阿凝正在用玉容膏擦臉,她淡淡的道:“到底是京城的廚子,怕做不出那個味道罷了。”
綠畫在一旁給她挑衣裳,聞言也只是垂着眸子,并未說什麽。說來徐倚晴做事情麻利,不一會便端來了好幾碟子糕點。她垂手站在一旁挨個介紹,阿凝靜靜的聽着,然後拿起金黃酥咬了一口。
酥脆香甜,阿凝吃了一塊又取了旁的用了一些,然後就讓三個小丫鬟坐下将剩下的吃了。徐倚晴性子活潑愛說話,也因着阿凝這個主子脾氣溫和,所以她膽子大了些,挑着做糕點有趣的地方說。
紅琴小,對什麽都好奇,如今聽徐倚晴一說登時來了興趣,還叫她下次做的時候叫自己。阿凝在一旁笑着看她們,人多熱鬧起來就沒有時間想旁的了。
桌案上的香爐升起袅袅的煙霧,帶着淡淡的草木香氣。
馬車裏,李淩海雙手環胸靠車壁而坐。等墨聞上完藥後,李淩海見趙憶又閉上眸子準備休息。他氣笑了,“我知道你是想多休息快點好,還記挂着回去璃城。可是咱們的馬車再有幾日便入了羅列國,陛下在宮裏等着你呢。”
前幾日趙憶身體剛好一點便要騎馬轉頭,還是李淩海将人敲暈帶回。身子骨剛好一些,若是不好好養着肯定會留下病症。再說,安國公府的人雖說和趙憶有感情,可那麽多人怎麽就偏偏讓趙憶傷成這樣,獨自被扔在山裏?
李淩海心疼趙憶,便對安國公府的人沒了好印象。“要我說,他們真的是把你抛下了。”
其實侍衛一職,冒的就是生命危險,在主人危難之際不惜犧牲自己救人。可問題是,趙憶并不是普通的侍衛,他是身負皇家血脈的人,便是到了萬朝,那也是當朝大皇子的,怎麽能和別的侍衛一樣呢?
李淩海瞪了趙憶一眼,這麽多日子他的氣也沒消。趙憶明知道自己是誰,他還不顧危險的和人動手。這是真拿自己當侍衛了?他又絮絮叨叨的道:
“之前皇上說,待你回去之後若是願意就留在宮裏,若是不願便當個閑散的王爺,往後一輩子高高興興的活。”
他話音剛落,榻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李淩海莫名的覺得趙憶和以前不一樣,若說之前他性子冷,可現在周身都散發這冷氣,似是從閻王殿裏走出來的惡鬼,煞氣逼人。
他本就生的好,在馬車裏一直呆着臉上的皮膚捂白了許多,若是忽略他周身的氣息,當真是面若冠玉,眸若燦星。李淩海又往他臉頰上看過去,那裏之前有一道劍痕,抹了墨聞秘制的膏藥倒是消去很多,只不過細細的看還是能看出一點痕跡。
趙憶薄唇勾起,轉動看他,一雙棕色的眸子亮的驚人。
“海叔,我要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