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何物?”“心……

小福子話剛說完,就見寧王沉着臉起身,邊邁着長腿往外走,邊低聲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福子趕緊把方才丫鬟的話轉述,“說是楊大小姐去了安在公主的住處,過了會便吐血昏迷了。”

寧王此刻已經走出了院子,聞言腳步不停,冷聲扔下一句:“叫墨聞跟過來。”

小福子低聲領命,“是。”

墨聞本來也是想跟着看看的,萬一有什麽幫上忙的他好搭把手。聽見小福子說吐血,墨聞臉色一凝,之前在安國公府聞到的味道難道是真的?

想到這他也急了,趕忙跟着小福子朝着顏馨月的住處去。

到的時候院裏一片寂靜,只幾個小丫鬟在偷偷的抹着眼淚。等入了室內,便見顏馨月眼睛紅紅的來回踱步,楊明澤也來了,面帶急色的站着,而寧王安靜的坐在榻旁,一只手緊緊握着小姑娘的手。

見墨聞來了,寧王尚且能冷靜自持,他起身讓出位置,讓墨聞去把脈。屋裏楊明澤趕緊圍了上來,眉頭緊皺的看着榻上昏迷的小姑娘。

阿凝眼睛緊閉,若是忽略她發白的臉和嘴角淺淡的紅色印記,還以為她是睡着了。

屋內寂靜無聲,墨聞卻是越把脈越心驚。過了一會他收手,沉思片刻才起身。一旁的楊明澤焦急道:“大夫,我妹妹為何會突然吐血暈倒?”

墨聞心裏早就有了計較,只是還是需要确認一番,于是開口詢問道:“楊大小姐今日吃了什麽東西,或者是點了什麽熏香?”

楊明澤自然是不知曉的,綠畫上前一步一一說明,最後道:“小姐有睡前點安神香的習慣,不過今日還未曾點過。”

徐倚晴則是端着桌上的糕點過來,道:“您看看,這是我家小姐方才用過的糕點。”

墨聞看過去,是方才在寧王那裏吃過的,他拿過幾塊嗅了嗅,又掰開仔細确認一番。旁邊的寧王眼神早就冷的吓人,棕色的眸子裏俱是寒意。

墨聞确定了,不過此事幹系重大,他得考慮怎麽說。寧王蹙眉,揮揮手讓仆從都退了出去,“直說無妨。”

墨聞點頭,屋內只剩下楊大小姐的親哥哥,未婚夫還有一個安在公主,自然是可以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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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小姐是中了毒。”

楊明澤和顏馨月倒吸一口氣,寧王眼神又沉了幾分。不待衆人說話,墨聞又接着道:

“是兩種毒。”

其中一種便是下在糕點中可讓人瘋魔的東西,第二種則是更厲害,它會讓中毒之人毫無感覺,沒有任何不适之狀,但是時間久了會讓人身體虧空,簡單來講就是會讓人無法孕育後代。

墨聞邊解釋邊給阿凝喂了一顆藥丸,這才繼續道:“兩種藥物在體內相沖,這才讓楊大小姐吐血。”

楊明澤焦急的嗓子都啞了,“大夫您是說,因着今日吃糕點才勾出潛伏在阿凝體內的另一種毒?”

墨聞點頭,“正是。”随後他又給顏馨月和楊明澤分明診脈,發現楊明澤無事,顏馨月因吃過糕點,也中了毒。

吞下一枚藥丸後,顏馨月不解,“是誰下毒,阿凝的另一種毒又是如何,大夫,你還愣着幹什麽,解毒啊。”

她本就性子急,如今阿凝出事更急,第一時間讓人通知了寧王和楊明澤,可這個大夫光說,也不見動作,急的顏馨月所有的耐心都沒了。

墨聞嘆氣一聲攤手,“手頭沒有草藥,我回去準備一番,不過最重要的一味藥有些難。”

寧王臉上神色平靜,寬大的袖子下手指卻是緊緊攥在一起。心口處泛起陣陣的疼痛,每看小姑娘一眼疼痛便重上一分。他發過誓,此生定要護好她,可現在她卻吐血昏迷。

聽見墨聞說完,寧王搶先開口,不管是何種名貴的藥物,上天入地他也要為阿凝取來。

“何物?”

“心頭血。”

墨聞繼續道:“且并不是普通的心頭血,需服用十幾味相沖相克的藥材,待藥效在血裏發揮作用後再開刀取血。不過服藥之人會受盡苦楚,藥效發作時宛若被淩遲。更別提需在最痛苦時割開胸口,取一碗心頭血。”

楊明澤神色一震,顏馨月面色發白,如此,那人就算不死也丢了半條命。

寧王神色不變,手指松開反倒放松了一些。

屋裏蠟燭噼裏一聲響,昏黃的燈光映在寧王深邃的五官上,他棕色的眸子裏翻湧着霧氣,淡淡開口道:“本王來。”

墨聞點頭,他就料到是這種結果。楊明澤身子一顫,淩遲之痛他不知道,可也能想像出來一刀一刀割下身上肉的感覺。讓他震驚的是寧王竟然會主動應下此事,他擡眸急着道:

“殿下,還是微臣來,阿凝畢竟是微臣的親妹妹,微臣理所應當的做此事。”

寧王沒看他,朝着床榻走近了一些,最後彎腰蹲下握住小姑娘的手,微熱的觸感讓他不那麽心慌。

“本王是她的未婚夫,自然也是理所應當。”說完他看向小姑娘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能救她醒來,心頭血又如何?

便是剜心也使得。

楊明澤本欲再勸,寧王堅持,此事事不宜遲需早些開始。寧王要服用藥物自然不可留在此處,走之前安排一番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墨聞快手快腳的磨好藥材,煮了濃稠的一碗褐色湯汁。

服藥之前,寧王正在吩咐手下的暗衛辦事。見墨聞進來,他最後交代洪二一句,“照計劃行事,切莫走漏風聲。”

洪二低頭稱是,退了出去。

小福子同墨聞一起進來,看着那碗褐色的散發苦腥氣的湯汁,他不由得舌頭發苦。這雖說是楊大小姐的解藥,可對自家殿下來說可是如同毒藥啊!

小福子自知殿下決定好的事情無法改變,何況還涉及到殿下最在乎的楊家大小姐。他輕輕上前一步,看着寧王眼睛眨都不眨的一飲而盡,連忙倒了一盞清水遞過去。

寧王喝下清水之後才覺得口中苦辣之感淡了許多,喉嚨處灼燒感也沒那麽明顯了。屋外有侍衛來報事情已經辦妥了,寧王輕輕應了一聲。

墨聞見他神色如常,開口提點道:“現在你還沒什麽感覺,但是再過一刻鐘身體會忽冷忽熱,先從頭開始疼痛,最後蔓延全身。這種痛苦非常人所能抵抗,若是實在抵不住便吃下一顆這個。”

他說着放到桌子上一個瓷瓶,瓶身光滑細膩,泛起冷冷的光。

小福子一喜,這樣殿下就不用受那麽多罪了。但是寧王掃了一眼便挪開目光,肯定的開口道:“會對藥效有影響?”

寧王向來冷靜,墨聞自知瞞不過他,便如實答道:“是,殿下喝下的那碗藥本就複雜,加上這個會讓藥效少一些。但是淩遲之痛,還請殿下三思。”

墨聞不敢說旁的,便是楊大小姐的親哥哥在這,他都不一定能堅持着不吃藥鎮痛。淩遲之痛,還不如一刀死了痛快。

可寧王只淡淡說了一句,“不必。”

小福子着急,想要勸解,寧王止住他的話茬,低聲道:“出去。”

小福子閉嘴,墨聞搖頭,二人一起退了出去。與此同時,顏馨月的院子四周多了許多人,都守在暗處保護着院裏的人。

一刻鐘過去了,寧王扯了扯嘴角,宛若掉入冰窖一般寒冷的身體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蜷縮。不過,他沒動。

片刻之後,全身又如着火一般熱的驚人,甚至感覺皮膚都要被熱熟了。寧王坐在椅子上,低頭往棋盤上放入一顆棋子。剛開始他還神态自若,不過一會,手指尖發顫,棋子掉落。

他額頭冒着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臉頰滴落在衣襟上,那裏已經濕了一片。雙手緊緊握拳,手背上的青色清晰可見。

原來這就是淩遲的痛嗎?

像是有萬千螞蟻同時在啃噬人的內髒,同時又有大錘在狠敲肋骨。腦子嗡嗡作響,太陽穴疼的一跳一跳。他額頭的汗越來越多,身上也開始冒汗,渾身濕透宛若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往桌上看了一眼,方才點的香才燃燒了不到一指長。墨聞走之前說過,此香燒盡便可取血。

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也懶得去擦,閉上眼睛在腦中描繪小姑娘的笑臉,仿佛這樣便可忽略掉身體的疼痛。又是一刻鐘過去,寧王面色發白的坐在椅子上,虛弱的樣子似是要支撐不住。

此刻就連骨頭縫隙處都是疼的,像是有無數鐵器沒入其中,狠狠的在血肉裏攪拌,不攪成碎末誓不罷休。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全身都是汗水,臉上早就沒了血色。可他坐的是那樣直,脊背挺的像是一棵竹子,永不彎腰。

“阿凝,”他低喃。

痛嗎?痛的。

可是阿凝在等他。

墨聞雖說回了自己房間,可根本睡不着。掐算一下時間,才剛過半。想了想他又重新穿好衣物,推門出去了。來到寧王屋外,只見外頭守着幾個護衛,小福子在焦急的來回踱步。

“墨神醫,您來了,殿下屋裏一直沒聲音,不會出什麽事情吧?”小福子此刻沒了主心骨,慌亂不堪。

墨聞皺眉,按理說疼痛之時呻.吟出聲或者怒砸東西以此來轉移注意力,這些都是常見的,可沒動靜可是不曾見過。他上前幾步,将耳朵緊緊貼在門上,果然寂靜無聲。

小福子急道:“會不會是殿下疼的暈過去了?”

墨聞搖頭,否認了他的說法。“這種疼便是暈死過去,也會再次被疼醒。就好比說,将你放在火上炙烤,你能睡着嗎?”

小福子口幹,這,不能。聽完墨聞的比喻他更急了,“還有多久啊?”

墨聞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開口道:“等着吧。”

月上梢頭,清冷的月光并不會因為人間事而變的溫暖,一如既往的在地上灑下一層銀白。

墨聞被小福子晃的頭暈,煩躁道:“你坐着歇會行不行?”

小福子站都站不住,哪能坐下啊。算算時辰,應該快了吧。

剛想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口處一抹高大的身影發出聲音,氣若游絲道:“墨聞進來。”

墨聞拿起工具就往裏走,小福子也想進去,被墨聞關門擋在門外。

桌子上只點了一盞燈,入內之後昏黃一片。座椅上一個人影坐的筆直,正在伸手扒開衣襟。他聲音低啞的不像話,粗粝的像是被砂石磨過,“取血。”

疼痛讓他沒了力氣,便是這兩個字也是費勁力氣才擠出來。

墨聞感嘆于寧王意志力強大,竟然能堅持到最後。也不多說,墨聞将工具展開,俱是閃着冷光的刀,各種各樣大小不同的刀。

墨聞上前取了小刀用火烤了一遍,擦拭幹淨後開始取心頭血。

小刀是特質的,很是鋒利,輕輕一劃便将心口處劃出深深的一道痕跡,紅色的血液登時奔湧而出。墨聞再次看寧王,他低垂眸子,看不清眼裏的神色。

墨聞又取了一個更加精巧只有小指大的刀,輕輕的順着方才劃出的傷口往裏探,再用力一怼。

寧王悶哼一聲,血液早就染紅了他的衣裳,早已看不出本身的顏色,只能看出大片大片的紅,宛若盛開的牡丹。

墨聞暗道,寧王對楊大小姐真是情比金堅。

避暑第二日一早便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後娘娘中毒昏迷,安國公府嫡女和安在公主皆中了此毒。最後找到了行兇之人,用刑之後招供乃是突厥的探子。

此行主要是為了毒安在公主,挑撥兩國的關系,只是沒想到有毒的糕點太後娘娘和安國公府楊小姐也食用了,這才也中了毒。

正德帝皺眉,安國公開口道:“臣深覺此事另有隐情,還望陛下徹查。”

安國公板着臉,那突厥探子說的未必是實話,不然他直接下毒給正德帝多好,簡單了當,何苦費勁心思給女眷下毒。

正德帝也想到這點,不過他沒說,暗自想着還好平日裏自己入口的東西都是有人層層把關的。他開口安撫:“愛卿莫急,此事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安國公行禮,“多謝陛下。”

而太後的寝殿裏,皇後一臉焦急不似作假,母後明明說自己中毒只是裝裝樣子,免得到時候寧王暴斃,安在公主也死了,事情矛頭容易指向她們。

可現在躺在榻上氣若游絲,面若黃土的太後,可不似作假!

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着出了事情,正德帝讓太後和安國公府留在行宮,其餘人則是返回京城。登時偌大的行宮裏人員寥寥。阿凝一直在顏馨月的屋子養着,服藥之後臉色逐漸好轉,不過還沒醒。

寧王将墨聞叫出來,墨聞知他是何意,主動開口道:“楊小姐身上兩種毒,都已經解了,下午便會醒來,不過……”

寧王臉色慘白,面露憔悴。不過他負手而立,站的筆直。聞言看着墨聞,等待他說下去。

墨聞接着道:“那安神香楊小姐已經用了一段時日,雖毒解了,可所造成的傷害不一定能治愈。”

在阿凝出事後,寧王自然是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問題就在她每日點的安神香上。之前墨聞說過,會影響人生育,這麽說阿凝往後不一定會有孩子?

果然,墨聞道:“我只能盡力幫着去調養,最後如何還不能确定,殿下,可要将此事告訴安國公府的人?”

寧王打斷他,輕聲道:“不必。”

“此事莫要對旁人提起,就當你已經治好了。”

墨聞觑了觑男人的神色,他當真喜歡楊大小姐喜歡到就算斷後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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