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08
澤西第二天帶着一身的傷回到學校。
那是澤西這輩子,最感謝他母親的一件事。是她不顧他父親的反對,堅持讓他上學,讓他灰暗的人生從此有了色彩。
夏侬捧着酒杯,輕啜一口,有點刺鼻。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因為生病,她連叛逆期都沒經歷過。
她又小抿一口,有點辣,從嗓子直辣到胃。這新奇的體驗刺激了她的味蕾,她接着喝了一大口。許是喝得有點猛,她太陽穴脹脹的,恍了下神她才開口說道:“澤西的生命裏也有陽光。”
孫瞳瞳和趙昱就是澤西的陽光。當澤西帶着傷出現的時候,趙昱以為澤西臉上的傷是被高年級學生打的,二話不說挽起了袖子,要去給澤西報仇。
趙昱是獨生子,脾氣暴躁,在學校裏誰都敢惹。
澤西解釋不小心摔的這才罷休。
趙昱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那個時候他還分不清刻意的謊言與真相之間的區別,信了澤西說的話,還說以後澤西由自己罩,欺負澤西就是欺負他趙昱。
孫瞳瞳也加入了趙昱的陣營中。
那天開始,澤西每天晚上都會給趙昱和孫瞳瞳補課,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他母親起初沒當回事,時間漸長,慢慢的察覺到不對勁。質問之後,得到的回答是:“下課後老師留我補課。”
他母親半信半疑,倒是沒再追問。
直到有一天,澤西的家庭作業落在家裏,他母親給他的班主任打電話時,随口問了一嘴,便露餡了。
那天放學,澤西的母親等在校門口。
那是她第一次接他,卻不是最後一次。
夏侬撐着下巴,“他媽媽因為澤西騙她而生氣,也因為他交朋友生氣。她認為澤西交了朋友就會荒廢學業,沒時間學習,只想着去玩,所以她把澤西的業餘時間全部都剝奪掉。每天到點就去學校接澤西。”
Advertisement
她沒有告訴左右,那天晚上回到家,澤西的母親把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全都發洩在他的身上。他的額頭撞在桌角上,留下一條陪伴他一生的傷疤。
夏侬眼中染上一層醉意,她甩甩頭,想要把壓在她大腦上的沉重感甩去,“那天之後,澤西在他母親的掌控之中,再也沒有機會和那兩個孩子一起回家。”
夏侬的頭越來越重,眼前開始出現重影。
左右問她:“然後呢?”
“然後啊……”夏侬不受控制的趴在桌子上,頭在桌子上點了點,憑着支撐自己的最後一絲意識,她說道:“然後我就醒了。”
說完這句話,她歪倒在桌子上,昏睡過去。
左右的酒杯剛送到嘴邊,就看到她不勝酒力暈倒在桌上。他看着她酒杯中還剩下一半的酒,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丫頭酒量忒差。
夏侬雖然頭很脹,但她渾身輕飄飄的就像是躺在雲朵上一樣,在一片混沌之中,她雙手觸到溫暖的東西,那讓她想起了每次她病倒後陪在她身邊的夏女士。從把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中,到因為她的長大再也包不住,唯一堅定的是,兩只交纏在一起的手,從未分開過。
她輕輕呢喃了聲:“媽媽。”然後雙手緊緊的摟住溫暖的“母親”,不撒手。
聽到那聲呢喃,抱着她的人腳步一頓。
性別似乎有點不太對……
***
一夜好眠,無夢。
這是夏侬清醒前一秒鐘的想法。她抱着被子頭往裏面蹭了蹭,不做夢的感覺真好,好到讓她不願意醒來,想接着睡下去。
但是沒眼力的手機鈴聲偏偏打斷了她的美夢。
等江岚質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夏侬才徹底清醒。她驚的直接從床上坐起來,心中響起和江岚同樣的疑問。
她在哪裏?
昨天她的手機被左右撿走,晚上她來他家拿手機,緊接着左右邀請她喝一杯,由于她突然想做個叛逆少女,便把她一向奉為宗旨的大晚上不喝酒的戒律打破。
好吧,其實主要是她對酒有點好奇,想嘗嘗是什麽味道。要不然以後和別人談起酒,她說她沒喝過,那樣就很不成熟了。
話題有點跑偏,再回到昨晚喝酒之後,她和左右談起了澤西。
然後呢?
她就醉了。
夏侬眼睛快速的掃視房內的裝飾,性冷淡的北歐風,像是左右的風格。她嘴裏不由自主的吐出來一句讓她很想扇她嘴巴子的話,“我好像和一個男人一起睡覺了。”
“什麽?!”果不其然,電話那頭江岚已經炸了。
趕在江岚原地自我爆炸之前,夏侬趕緊挂斷電話。
她很擔心江岚爆炸的時候,拉着她一起炸。
還好,她身上還是昨天那件衣服,很安全。她低頭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酒味還未消散,過了夜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讓她很是不自在。
她想,這個樣子,太不體面了。
床邊沒有鞋,夏侬光腳踩在地上。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再次環顧左右的卧室,只不過這個新大陸沒什麽值得探究的地方。
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之外,空空如也。唯一有點顏色的就是陽臺上的幾盆綠植,從其茂盛程度,不難看出主人的悉心照顧。
再仔細一點說,有點顏色的東西還有牆上的裝飾畫。
兩秒鐘看完,夏侬走出卧室。
客廳與卧室同樣的裝修風格,三秒鐘就看到了頭。
左右躺在沙發上,雙腿繃直,清醒的人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個即将被放入棺材裏的人。夏侬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剛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他就睜開了眼睛。
夏侬第一反應是詐屍了,第二反應才是他眼睛睜開的太不是時候了。
夏侬悠然自得的抽回手,絲毫沒有做壞事比抓包的窘迫。
左右利落的坐起來,雙手握拳深呼吸,做了很大的心裏建設才強迫自己接受夏侬出現在自己家這個事實。
他把拳頭松開,手掌搭在膝蓋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夏侬,“從你暈倒到現在,”他看了眼挂鐘,“9個小時,按小時來算,是2W7。可以給你個折扣,以後想包夜的話,價錢咱們再商量。”
左右這句話說的就像是夏侬昨夜把他給嫖了一樣,可是她卻沒嫖爽,于是便有了很吃虧的感覺。
鑒于夏侬覺得自己很吃虧,她伸出手指指着他,宛如被淩.辱的良家婦女般控訴他:“你占我便宜。”
左右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除了心安理得的被你喊了聲媽媽之外,”他點點頭,“算是我占你便宜。”
夏侬眉角一抽,“我喊你媽了?”
“乖女兒。”
“……”
好吧,既然便宜都被他占完了,那他也該有被占便宜的自覺,“哪有媽媽還和自己女兒伸手要錢的,包夜?那是為人母該說的話嗎?”
左右斬釘截鐵,“我是後媽。”
“……”
被迫扮演灰姑娘的夏侬,那一刻很需要一個王子來救她。
神奇的是,王子出現了。
只不過王子是快遞小哥,這個童話故事稍微有點不太美好。夏侬倒不是嫌棄快遞小哥,怎麽說快遞小哥也有自己的坐騎,雖比不上南瓜馬車,但好歹也算是個代步工具,比她強多了。這麽一想,她覺得快遞小哥當王子也可以,倒是她會先把那水晶鞋拱手讓給她那兩個姐姐。讓給後母也行。對,讓給後母是最佳選擇。
夏侬沉浸在自己編造出來的故事中,笑了出來。
左右取完快遞進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夏侬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人往往在現實中占據下風,而幻想中占據上風的情況下,才會露出這種意淫勝利的微笑。
畢竟,做夢也是會使人愉快的。
左右把文件扔在玄關處,也沒拆開。他又看了眼挂鐘,出于好心的提醒她:“快9點了,你上班可能要遲到。”
夏侬還沒從她的故事中回過神來,臉上依舊是打勝仗的笑容,“我還是個學生。”
“你多大?”
“我18。”
夏侬沒說謊話,4年前,她确實18。
左右沒和她一般見識。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這是不願意接受自我的表現。
就和發現丈夫出軌的女人,一廂情願認為出軌全是小三的錯丈夫一點責任都沒有是同樣的道理。
夏侬自動忽略掉左右的嫌棄的眼神,在他儲物櫃裏找到一只幹淨的牙刷,刷完牙跟着左右一起出門。
剛下電梯,左右就像驅趕蒼蠅似的攆她離開。不應該這麽形容,夏侬覺得她并不是個惹人煩的蒼蠅。
“我去醫院,你自己回去。”
其實夏侬也沒想着讓他送她回去,所以他不能像對待蒼蠅一樣對待她。“我有腳。”
顯然左右曲解了她的意思,“有志氣。”
他的這句話就和女朋友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他回答喝熱水一個性質。
夏侬白了他一眼,活該他年紀這麽大,還是單身。性格和那張臉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雖然相差的那點距離孫悟空一個跟頭就能翻過來,但左右也不是孫猴子不是嗎。
雖是對左右哪裏都不滿意,但夏侬還是個有原則的人,很有原則的她問了個很有原則的問題,“我下次找你需要挂號嗎?”
“私下不用,提前打電話。”
夏侬對左右說的這句人話十分滿意。但滿意也僅止于此,接下來他說了句讓她覺得他很不是人的話,“記得轉賬。”
轉你個頭啊。
夏侬沖着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