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芊，跟我回家。”
杜司臣出現的地方，必然産生強大到絕對無法忽視的氣場，只要他一開口就是不容置疑，其他人似乎都沒有了說話的餘地。
即便是紀翔這種雖然沉默孤僻但存在感很強的男人，在杜司臣面前也占不到什麽便宜。兄長一進來，兩個人立即分開。紀翔默然後退一步，比起表情陰晴不定的雲芊他倒是顯得鎮定許多，也不見心虛。
“哥！”
內心還複雜的亂成一團的杜雲芊聽到當頭這麽一句，理所當然的氣上心頭——又這樣，又這樣！出了什麽事情從來都只是一句“跟我回家”！
“還知道叫哥？”杜司臣的臉冷的堪比三九天的冰面，“出了這麽大事情被你叫哥哥的人卻也只是在報紙上看到消息，連個電話都不跟家裏打，現在只是叫你跟我回家，你有什麽可抱怨的？！”
看來杜司臣的火比雲芊還大，比生氣都比不過啊。況且他說的的确是真的，雲芊抿了抿嘴角，出事後她的确一門心思在紀翔身上，忽略了跟家裏通信，是她的不對。
“還不走？”杜司臣面色陰沉的瞅着她。
雲芊看了看紀翔。
說實話，她這個時候真不想離開他，還有太多太多的話沒有說，沒有跟他說，沒有聽他說。雖然是千金大小姐，但是從小打到她經歷的事情也不算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亂到沒有底氣。此時此次，她需要抓住一點真實感。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紀翔嘴角微微彎起，像是一個笑容，然後拿出手帕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痕，理了理她的長發。
“你剛出院，也休息吧，反正拍攝日程重新安排過了。”雲芊吐口氣，依稀嘆息。
“知道了，電話聯系。”紀翔點點頭，也沒有說更多其他的。
雲芊在心裏苦笑一下，這種對話，跟經紀人和藝人又有什麽區別，方才的一切誰知道又是不是夢。
杜司臣冷眼旁觀，幹脆走過去拉起妹妹的手就往外走，從頭至尾完全無視紀翔。但是不知道是什麽讓他還沒走到門口就突然一頓。
他眉間顫了一下，然後擡起了手，看着自己手心裏握着的雲芊的手——他深知自己的妹妹除非拍戲否則從不喜歡帶戒指耳環等飾物，但是現在，她的手指上赫然多了一個銀色指環，而且，還是戴在無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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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犀利冰冷的目光投向雲芊，雲芊皺着眉，手指動了動，但最終并有再藏起來，杜司臣眯了眯眼，看向後面的紀翔，這是他進屋後第一次與紀翔目光交彙。
沒人說話，只是沉默，人情世故老練如杜司臣，很多事情似乎不再需要解釋。
他沒有發問，充滿壓迫性的眼神直對着紀翔，那簡直比一百句言辭諷刺還讓人如芒在背，紀翔沒有躲閃，表情也沒有變化。
“杜經理，我本想過兩天去府上拜訪說明此事，在這裏說不夠正式。不過現在我想也不需要隐瞞。”半晌，紀翔淡淡開口，走上前來握住雲芊的手，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對我來說，這是一生只能送一次的禮物——”他擡起頭，坦然的應對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杜司臣，
“我跟雲芊訂婚了。”
這句話說的不激昂，不慷慨，不委屈，不悲壯，只是一句自然不能再自然的陳述，雲芊看着他的側臉，那表情就如同這句話一樣自然。甚至看不到半點柔情蜜意，可就是這樣的他，卻突然讓她一直懸着的心沉下來了。
雲芊想起昨天他跟金皓薰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也是這種神态。
不過，不敢放松——她太了解自己的哥哥，接下來要面對的才是大難題。
讓人意外的杜司臣并沒有馬上大發雷霆。他只是冷然的看會紀翔。然後瞅着雲芊，吸了口氣剛要開口——
“哥！有什麽話跟我說！”
話是朝着杜司臣說的，雲芊卻一把抓住紀翔的胳膊将他推向門外。
“雲芊？”紀翔反應不及，愣愣的看着她，人轉眼就站去了走廊。
“你先回去休息，這裏交給我。”她皺着眉咬着牙。
紀翔也蹙着眉頭，卻沒有挪動腳步，顯然并不打算就這麽扔下她一個人走。
“說了交給我！聽不明白？！”雲芊急了，低聲怒吼——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紀翔面對杜司臣，他不了解他但是作為妹妹她卻太清楚這個兄長，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足夠讓他說出所有使紀翔難看難受難過的話！而這是她絕對無法忍受的。
雲芊的堅持讓紀翔嘆口氣，随即點點頭。
她吐口氣，用力抿起嘴角，然後砰的關上了門，豁然轉過身瞪着自己的哥哥。
“簡單一句話，我跟紀翔求婚，他答應了。”
杜司臣冷然不語。
“那就再加一句話，就算我知道他不愛我，我也要給自己一個機會，沒試過就永遠不知道結果。”
杜司臣還是不說話，漠然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雲芊咬了咬嘴唇。
“再加幾句都行，我要跟他一起，我要跟他結婚，杜家的作風不就是這樣嗎，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絕對不會放棄——”
“還記得你小時候麽？”
最後一句幾乎是壯士斷腕的宣言沒有說完，杜司臣突然悠悠的開口，內容卻是與這次談話毫不相關。
雲芊一下愣住了，愣愣的看着他後退一步半坐在座上，環着手臂側過頭看向窗外。辦公室裏的光線中有些許微塵在飛揚，氣氛一下變得緩慢，而不乏沉重起來。
“大概是6、7歲吧，還沒有出國。那時候你總是對後院的池塘非常感興趣，總惦記着要下去摸魚。我告訴過你無數次，裏面沒有魚不說，你下去只會受傷。可你就是不聽，天天找機會要下池塘——”
“所以哥就叫管家天天看着我。”雲芊低聲接話——這件事她的記憶的确很模糊了，但是哥哥對她的管束她卻還記得。從小就是這樣，他總是自以為是的為她好，然後做那些自以為是的事情。
杜司臣一笑，卻不知道笑什麽，是笑她還記得，還是笑她記得只是他對她的嚴苛。
“我是想看住你，但是又哪裏看的住。有天晚上你拎着濕透的裙子回到客廳，腳上都是傷口，血淋淋的，爸媽都吓壞了趕緊叫醫生，有幾個傷口的确又深又長，上藥包紮的時候你卻哭都不哭，只是睜着大眼睛跟我說：哥，你說的對，那池塘的确沒有魚，下面還都是石頭，站都站不穩。”
雲芊看着哥哥臉上溫和下來的神情，耳邊是他難得一見的溫和聲音，愣住了。這個結局她真的是毫無印象……
“所以，說那麽多心虛的話做什麽。”杜司臣起身走到她跟前，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垂下目光深深的凝視自己的妹妹。
“直接理直氣壯的說你愛他，不就行了嗎？”
眼淚盈上雲芊的眼眶，不知道是因為她愛紀翔，還是因為杜司臣這樣說。
“我不知道在你眼裏我是個什麽樣的哥哥，或者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承認我就是那個樣子。”似乎情緒也 有些失控，他轉開身軀，像極了掩飾，但那聲嘆息卻忍不回去。“無論如何，天底下沒人比我還了解你，芊，哥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如果不是因為你愛他，你也不會三番兩次的放不下他，趕不走他，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麽久……”
他回過頭，看着她。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定要下池塘，非得自己看看裏面到底有沒有魚，哪怕下面都是亂石會割破你的腳讓你疼讓你流血，是不是？”
雲芊閉上眼點點頭，把所有的眼淚關在裏面，她感到很幸福，卻又恨心酸，無法形容。
杜司臣吸口氣，直接走過她身旁打開大門。
“紀翔，你還在吧，”
一直靠在走廊牆壁的紀翔直起身，雙手放進口袋裏，默然的看着他。
“我不同意你們的婚事。”
這句話讓雲芊立刻睜開眼睛轉過身瞪着哥哥，這，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杜司臣回頭瞅了眼妹妹，嘲諷的冷笑了下，一副“我就料到女生外向”的表情。他也毫不解釋，直接朝外走去，
路過紀翔跟前的時候停了一下。
“有什麽異議的話，明天到我家來說。”
紀翔一笑，很優雅的點點頭以示還禮。
杜司臣哼了一聲，留下一個倨傲的背影。
剩下的兩個人，隔着半個走廊，看着對方。
然後，彼此朝對方走過去，投入彼此的懷抱。
一個真實而溫暖的懷抱。
飽含着所有複雜卻認真的情感。
他們手上的戒指，閃着光。
第二天，杜家大宅。
客廳大門緊閉，休息室中城仲宣看着杜雲芊坐立不安的在地上走來走去。
“小姐，坐下喝杯茶吧。”
城仲宣笑道。雖然知道她根本也坐不下來。話說他跟着杜司臣這麽多年，即使跟大小姐見面時間不長，也算比較了解了，還真難以想象堅強獨立又有主見的她會有這麽忐忑的時候。
“爸媽什麽時候回來？”她終于肯在沙發上坐下，端起茶杯卻喝不進去。
“已經通知董事長夫婦了，飛機明天早上到。”城仲宣微笑回答。
雲芊長嘆口氣。
爸媽那關她其實并不怎麽擔心，擔心的只是……看了眼通往客廳的關着的門，雲芊又嘆了口氣。
錯了錯了，她就不該答應讓紀翔一個人去面對哥哥，誰知道這個時候哥有沒有給他什麽難堪啊！
城仲宣看着大小姐糾結的扯着抱枕邊不放，也只是淡淡一笑。這種時候別人就算開解也沒用啊。
終于，門開了。紀翔跟杜司臣并肩走了出來。
雲芊騰的站起身走到紀翔身邊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個遍，紀翔表情平靜，但是也看不出什麽，雲芊又皺着眉瞅着哥哥滿眼睛的懷疑。
杜司臣不禁冷笑，睨視自己的老妹。
“你看看你那是什麽表情，我會吃了紀翔嗎？”
“誰知道會不會啊，哥的牙口一向不錯。”雲芊哼道。
杜司臣睜大眼睛瞪她，雲芊也毫不示弱。看着這對兄妹大眼瞪小眼，一旁的紀翔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不着痕跡的握住了雲芊的手。
“紀翔，我哥說什麽你都別放在心上，他這個人就是從來不會給人留面子。”雲芊索性直接跟紀翔說。紀翔一笑，剛想說話——
“是啊，別當真，就連我說同意你們婚事的事情也都別當真。”杜司臣走到沙發前坐下，城仲宣遞過紅茶。
“哥！”雲芊當時就急了，瞅瞅紀翔，紀翔只是笑着握住她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行了，別撒嬌了，你看看你，說你姓杜還有人信麽。”杜司臣優雅的啜口紅茶，“過來，我還有話要說。”
紀翔安撫的朝還在炸毛的雲芊笑了笑，牽着她的手走過去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事情很簡單，芊，我最後再問一遍，你真的決定跟紀翔結婚麽？”
雲芊吸口氣，鄭重而認真的點點頭。
“好。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客觀說，紀翔無論從家世背景，還是外貌財力，都算配得上杜家大小姐。”
杜雲芊翻翻白眼，這話還真是符合哥的作風。
“可是芊，我得提醒你，他雖然很在意你，但是心裏依舊有另一個人，還是個男人，也許這輩子他都放不下，你就算再重要也永遠只能排在第二——”
“哥！”
“閉嘴，別打斷我。”杜司臣的氣勢上來了，“你要下池塘，哥不阻止，但是想好了，如果沒有魚，還劃傷了腳，不管多疼多苦，包紮的時候你也絕對不許哭，做的到嗎？”
看着他灼灼卻認真的目光，雲芊心中翻騰的卻是一種無法訴說的感動，是，這麽多年來跟兄長聚少離多，磕磕絆絆，見了也總是鬥嘴争執，尤其是他要她訂婚，她反抗出走成立純真年代之後。她怨過他，讨厭過他，可是到什麽時候，她都不懷疑哥哥對她的關愛之心。
“我保證，我做的到。”
該死的，最近讓她感動難過七上八下的事情太多了，弄的她總是一副要哭的樣子，真不争氣。
一旁的紀翔默默遞過手帕，輕撫她的頭發。
“至于你，紀翔，要說的我都說了。芊怎麽對你是她的問題，我怎麽對你只有一個标準。你最好記清楚。”
“嗯。”紀翔點點頭。他似乎已經漸漸摸清了這對兄妹相處的軌跡，而對于杜司臣也有了更深入和客觀的看法，某種程度上他覺得他們是同一種人，雖然一個糾結一個強勢，但本質上，他們都太習慣于把自己的真實想法掩藏在某種假象背後。
“還有，雖然你沒有繼承權，但畢竟是穆勒家族的人。我希望盡快兩個家族能夠見面談這件事。”
“哥，不要這麽嚴重，就算結婚我也不想高調。”
雲芊看看紀翔——他的身世一直是他的痛點，雲芊始終不願意去觸碰，至于結婚，不就是兩個人的事情麽。
“不高調是不高調，但是不能輕率。”杜司臣一句話擋回去。
“我明白，我已經跟克列斯通過電話，這件事我們有共識。”紀翔淡定的說。
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雲芊瞪着他，他只是笑笑。
“至于婚期等到雙方研究後決定，你們自己該準備的準備，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接手。”杜司臣站起身，“仲宣，從總公司抽調十個得力的人到純真年代，今後所有電影後期、經營的事情都由你牽頭負責。”
“是。”城仲宣點頭離開。
“哥！用不着——”
“什麽用不着，你還要拍電影，還要準備婚禮，忙的過來麽。”杜司臣一揮手，“行了，趕緊把那部電影弄完，一天不把你嫁出去，我一天也不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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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完了才發現是杜司臣之章啊……哈哈哈，其實我對哥哥一直都非常有愛，官方小說裏哥哥也超級有愛，那氣場秒了學長無地自容啊……下章繼續撒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