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人……是屬貓的嗎?
對屍體發現地的走訪很快結束,大家又拍了幾張高清照片,然後全部上車,驅車前往長寧路,去排查抛屍地的情況。
長寧路、二條巷以及載福路三地,距離屍體發現地直線距離20公裏,在市內驅車40分鐘才到。
所有人下車後,先是查看了一下ABC三個窨井蓋。都是比較老式的窨井蓋,邊緣未被封死,用井蓋鈎子可以拉開,但是比較沉重。
這附近都是老舊住宅,原本這裏有一家電機廠,附近的幾棟六層灰樓住宅都是廠裏員工的分房,裏面的住民也都是廠裏的老熟人,算是很典型的熟人老社區。
電機廠早在90年代末就關停并轉了,員工大多買斷工齡,成了下崗潮中的一部分。有一部分人下崗後賣掉廠裏分的房子搬走了,仍然有一部分人留下來,繼續在這裏謀生。這附近的私人小商鋪林立,也都是在電機廠關停後出現的。
二條巷是個煙火氣很足的老巷子,內裏很多賣小吃的鋪子。時值傍晚,店鋪逐漸熱鬧起來,附近街坊鄰裏在這裏的小吃店裏買東西打包帶回家吃,更有稍遠一些的食客聞名而來,品嘗這裏的巷弄美食,大排檔、面館、餅店、燒烤店,座無虛席。
這案子查着查着,大家肚子都餓了。組長張志毅解決大家吃飯問題的方式非常特別,他一面與A號窨井蓋口的合家大排檔的老板聊了起來,一面在群裏發了一句:“二人一組分散開來,到附近鋪子裏打聽消息去,順便解決晚餐。”
得到命令,郦學明第一個回複:【我和組長一組。】
李東越緊接着回複:【我和王明乾一組。】王明乾在後面跟了一個OK的手勢。
痕檢劉子威見男同胞都一一結對,忙搶着發道:【我和佟嘉華一組。】
其實他內心深處很想和許雲白一組,但在專案組裏,他還是決定行事低調。佟嘉華倒沒意見,他似乎有別的心事,一直握着手機小聲打電話。
【我和許雲白一組。】陸念文發道。
陸念文看到消息稍遲了點,男同事們都紛紛結對完畢了,她于是只能自動和許雲白一組。然後隔了片刻,許雲白的回複才姍姍來遲,只有一個字:好。
讓許雲白這個社恐去做偵訊是不可能的,陸念文只能領銜調查。她挑了一家面館進去,進去後啥也不問,挑個位置坐下,準備先點兩碗面填飽肚子。
“你想吃什麽澆頭?”陸念文問許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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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許雲白的回答十分的“随便”,但陸念文可不敢真的随便給她點。
于是征求意見道:“番茄雞蛋面如何?”
“嗯,好。”許雲白的回答依舊平淡無波。
陸念文無肉不歡,點了個大排面還卧了個蛋。等面上來後,她就開始悶頭吃面,其實她是真餓了。等她呼嚕呼嚕一碗面幹完,一擡頭看到許雲白還在慢條斯理地吃,半碗都還沒吃完。
陸念文指了指櫃臺的方向,輕聲道了句:“我去了。”
許雲白點頭,目送她起身去與面館的女老板攀談。仿佛觀看到魔術一般,許雲白逐漸睜大眼睛。櫃臺邊的陸念文不一會兒就與女老板二人相談甚歡,音量适中,恰好能讓許雲白聽得清晰。
這人是怎麽做到的……許雲白暗自想着。
“好,謝謝老板啊。”
“沒事兒,以後常來啊美女。”
一番客氣,陸念文結束了攀談,已經付完錢帶着發/票走到了許雲白桌邊。彼時許雲白已經吃完了,陸念文看了一下她碗裏,還剩半碗面。
陸念文心裏嘀咕:食量好小,還是不愛吃?
接着她揚起笑容,向許雲白招了一下手,道:
“走吧。”
二人出了店鋪,站在門口的街道上,陸念文小聲解釋道:
“啥也沒問出來,這老板是6年前才接手這家鋪子的,店裏員工都換了。之前的老板是她母親。可惜她母親已經過世了。”
她們空手而出,一時悻悻。許雲白似乎對面館對面的B號窨井蓋還存有什麽執念,徑直走過去蹲下身來,出神地查看。陸念文正盤算着要不要找隔壁的那家餅店問問,見狀準備也跟着去看看。
此時在斜對面的包子鋪調查的佟嘉華看到陸念文和許雲白出來了,突然撇下了隊友劉子威,穿過巷弄湊到陸念文身旁,神秘兮兮道:
“陸姐,你和我來一下。”
“嗯?”陸念文挑眉。
佟嘉華帶着陸念文與許雲白拉開距離,躲到了停在路邊的陸念文的車子旁,小聲道:
“剛才在河邊,我看到你和那位美女法醫到下面去找人打聽了,你們問出來什麽了嗎?”
陸念文愣了一下,回道:“那老師傅是附近的老居民,他還記得當年發現屍體的事,不過他沒親眼見過,道聽途說,記憶也模糊了。我們沒問出什麽來。”
佟嘉華默默點頭,沒再說話。陸念文剛要細問,冷不防身旁湊過來兩個人:
“聊什麽呢?”王明乾和李東越并排走過來,李東越開口問道。
陸念文還沒開口,倒是佟嘉華岔開道了句:“咱們現在查的這個案子,你們聽說過嗎?當年是不是很轟動?”
王明乾和李東越面面相觑,李東越搖了搖頭:“洪安那邊沒什麽風聞。”
“通州也是。”王明乾附和。
“我們大邑那邊也沒聽說過。”佟嘉華道。
“你問這個做什麽?”陸念文終于問出了自己的困惑。
佟嘉華撓了一把自己的寸頭,顯出苦惱:
“我之前打電話和大邑那邊相熟的老刑警聊過這個案子,他剛才打電話來,告訴我這個案子當年洛城一直到案發後一周多才給大邑發協查通知,也就是說洛城市局當年查這個案子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似乎确定兇手就在市內沒往外跑。
“我覺得奇怪,兇手如果要抛全屍,應該是有車子的。如果有車子,那兇手跑到別的城市去躲避追查是很有可能的事。為什麽協查令來的這麽遲?當年調查是不是落進什麽誤區了?好像省廳的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你說到點子上了。”王明乾和李東越近乎異口同聲的表達了同感,看來下面各個市局抽調上來的刑警們都對此有疑惑。
哦,怪不得要避開省廳的人,只拉着我們幾個人說。陸念文明白了佟嘉華的意圖。
“這麽一來,兇手如果真的往外跑了,要查那可真是大海撈針了。”李東越眉頭緊蹙,開始頭疼。
可是為什麽當年刑警們認定兇手在城內沒往外跑?其實屍體發現時,距離案發已經2天過去了,兇手如果要跑早就跑出去了。哪怕發現屍體後第一時間在各個道口、鐵路站口和機場做排查,也攔不住兇手。
陸念文陷入困惑之中,她不覺得是老刑警們陷入了誤區,一定有什麽原因引導了偵查方向。可是翻遍了案情記錄,似乎并未提及。
“不是當年陷入了誤區,是你們忘了當時在下大暴雨。高速路封閉了,車子都開不出去的。不僅如此,連鐵路都被淹了,火車停運了一周多才重新運營。機場同樣如此,不過洛城當時能坐飛機的人還是少數,機場也不是排查重點。”
不遠處,郦學明和張志毅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聽到他們的議論,郦學明做出了解釋。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頓時恍然大悟。
“國道、省道、縣道這些道路可不可以出去?”陸念文第一時間确認道。
“上不了這些道路的,因為市內道路走不了。我查過,當時城內大面積淹水,道路上可以開船,車子根本開不遠,很快就排氣管倒灌熄火了。兇手如果要開車出去,不會冒這個風險,躲藏是最明智的選擇。大水一周之後才緩慢退去,兇手有可能是在那之後開車離開了。”郦學明補充道。
陸念文若有所思,忽感背後傳來一陣清香,她猛一回頭,才發現原來許雲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後,正聚精會神地聽郦學明說話。
這人……是屬貓的嗎?走路完全沒聲兒的。陸念文眼角一抽,暗暗吐槽。
“這麽說來,九成的可能性,這個兇手案發後大概一周之內确實一直滞留在市內沒出去啊。”佟嘉華道。
“嗯,可以這麽說。所以案發後,市局做了大量的排查工作,當時的偵辦民警們記憶猶新,冒着大雨蹚水去做排查。本以為能很快找到,可是就這麽石沉大海了。後面再發協查通知,實際上已經意義不大了。”郦學明嘆息。
陸念文此時眉頭緊鎖,擡手捏住下巴,似是想明白了一些困惑的問題。
張志毅見所有人都圍過來了,于是幹脆招呼大家就站在自家兩輛車邊,開了一個短會。
“小陸,你說說你的看法。”組長張志毅注意到了陸念文的神色,于是直接點名她先發言。
陸念文想了想道:“糾結案發後兇手到底在哪裏,過了這麽多年其實意義不大。這個案子的關鍵在于确認屍源,這線頭找不到,後面的結都解不開。我綜合了一下目前的情報,提三個關鍵的困惑點:
“一是兇手的抛屍地點為什麽會選擇在二條巷附近的窨井蓋。
“二是為什麽被害人的屍源查找會如此困難?
“三是蛇皮袋內的面粉。如果兇手是個細心到會用84消毒液擦遍屍體全身的人,又為什麽會粗心到在蛇皮袋內留下面粉?”
她頓了頓,看到大家似乎已經領悟到了她想說什麽,于是才繼續道:
“關于第一點,直接關系到運屍工具,間接關系到兇案現場與抛屍地點的位置關系。如果當時大雨,汽車開在路上都會抛錨,那麽兇手用汽車運屍,似乎也是不現實的事。我傾向于,兇手沒用汽車進行抛屍,而是使用了其他的交通工具。”
“什麽交通工具?自行車還是摩托車?再不然就是三輪車?那個年代還沒電動的車。”佟嘉華确認道。
“兩輪的車子應該可以排除,下着大暴雨,把裝屍體的蛇皮袋綁在兩輪車子的後座上,風險太大了。萬一屍體從車上掉下來,把蛇皮袋摔壞了,又或者周圍有熱心的人上來幫忙,很容易會被發現異常。兇手是個很謹慎的人,不會冒這個風險。”
“屍體在搬運過程中應該未曾被綁縛過,不然屍體上會留下痕跡。”許雲白這時補充了一句。
陸念文點頭感謝她的補充,然後繼續道:
“我認為三輪在大雨裏走更穩當,各類三輪車,腳踏的,或者殘疾助力車,黑馬自達……應該有一個封閉的空間可以将屍體藏起來。不論是哪一種,其實在大雨裏都跑不了太遠,兇手之所以選擇在二條巷的窨井蓋抛屍,應當是迫得不已,抱着僥幸心理,希望落到下水道之後,屍體可以被沖走。兇手是借助水流抛屍。
“我認為,二條巷可能反而是兇手比較熟悉的地方,Ta知道那條街哪個時間點空無一人,适合獨自抛屍。進而我推測,兇手的犯案地點與二條巷相距不遠,而犯案地點很有可能是兇手的家中,這一點可以從被害人生前飲酒吃飯,狀态非常放松看出來。被害人與兇手是非常熟悉的人,甚至被害人對Ta毫無防備。”陸念文說出了自己的思考。
佟嘉華、李東越、王明乾已經不約而同翻開筆記本開始記筆記了。
“關于第二點……”陸念文繼續往下說,“為什麽被害人的屍源查找這麽困難?無非兩個原因,一是面相扭曲導致匹配困難,二是被害人的身份信息本身就不在庫內。我看過被害人的面部照片,雖然有一些腫脹,但是處理過後仍然算是五官清晰,沒道理匹配了這麽多次都沒結果。我傾向于被害人的身份信息不在庫內,那麽這就意味着被害人本身的身份特殊。
“那一段時間報送的失蹤人口,當年偵查員們都比對了很多次,沒有符合的。這說明了什麽問題?說明了被害人獨居,孤僻無朋,無親屬,與鄰居也不相熟。他可能住在自己的房子裏,因而也沒有房東報失蹤。”
“有沒有可能他就是和兇手住在一起?或者反過來,二條巷這裏是被害人的住處?”許雲白趁着陸念文說話的間隙,插話問道。
陸念文盯着她的眼睛回道:“我認為沒有可能……如果說被害人就住在二條巷附近,這裏都是密集的住宅區,沒道理被害人從沒被鄰居目擊過。按常理,在多次的排查之中,應該是能查出蛛絲馬跡的,起碼哪間屋子沒住人或者突然少了一個人是可以查出來的。
“所以我還是認為,二條巷附近是兇手的居住地。而被害人獨居,居住地點距離二條巷有一定距離,與本地居民不相熟。案發時,他是獨自跑到了兇手家中喝酒吃飯,然後被害。此過程中未被任何人目擊。”
陸念文的瞳眸是深褐色的,剔透純粹,看着人時亮晶晶的。許雲白抿了下唇,轉開了視線,點頭表示認同陸念文的推測。
“那麽什麽特殊身份的人,身份信息會不在庫內?”王明乾問道。
陸念文還沒說話,一旁的李東越就速答:“軍人、服刑犯、黑戶。”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
感謝在2022-05-06 17:48:47~2022-05-07 18:19: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2247021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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