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是真的喜歡我嗎?

陸念文沉吟了一下, 把更多的碎石清理到一旁,以便能更好地看清這些骸骨的全貌。哪怕她并不是法醫,但也是見過好幾次人骨的, 她知道這些壓在碎石底下的骸骨, 并不是人骨,應當是動物的骨骼。

不論從體型大小還是骨骼樣貌來看, 保存相對比較完整, 應當是死去的動物被整體埋藏在這裏。

“陸念文!”許雲白在不遠處喊她。

“來了!”陸念文立刻趕回許雲白身側,就聽許雲白問她:

“那下面有什麽?”

“應當是動物的骸骨,好幾具,挺完整的。”她道。

許雲白頓時來了興趣,道:“你扶我起來,我去看看。”

“你……你腳站得起來嗎?”陸念文蹙眉問。

“我試試看。”許雲白道。

于是她勾住陸念文的肩膀, 陸念文環抱住她的身子, 将她從地上整個提了起來。許雲白好輕, 她身高也有168,體重可能只有100斤上下。

就在這節骨眼上, 上方傳來了張志毅的呼喊:

“喂!出什麽事了?你們怎麽都下去了?!”

“許雲白不小心滑下來了, 腳摔傷了。”陸念文提抱着許雲白, 向上高聲回應道。

“沒事吧?!”張志毅緊張道。

“不算大傷,但她一個人站不起來。”陸念文回道,她确實站不穩, 陸念文手上提抱的力道都不敢松,許雲白剛才有一瞬受傷的左腳觸地, 疼得臉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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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找繩子!”張志毅對身側的李東越和村民警道, 他判斷陸念文如果不借助工具, 帶着許雲白可能爬不上來, 這坡子真有些陡。

村民警和李東越立刻返回耿家的工具屋,那裏面有繩子。

“等一下,組長,我們在下面發現了動物的骸骨,我想先看看。”許雲白出聲喊道。

“什麽?動物骸骨?”張志毅一頭霧水。

陸念文指了指不遠處道:

“就在哪兒,許雲白看到了幾叢石塔,那些動物骸骨被埋在石塔下面,明顯是人為埋葬。”

扯着嗓子也不好多做什麽解釋,張志毅于是道:

“那你們先去看看,許雲白你別逞強!疼得厲害就給我盡快上來!”

“明白,組長。”許雲白笑了,松了口氣。似是在慶幸組長沒有責備她,還允許她繼續調查。

陸念文無奈了,許雲白都沒意識到她是團寵嗎?組裏真是誰都在讓着她、縱着她,平時因為許雲白很乖巧聽話,所以看不大出來。這一到關鍵時刻,許雲白為了追尋真相,全神貫注之中會忽略周遭的一些危險,因此會做出些旁人看來冒險而激進的事,而她自己竟然對此不以為意。

“小陸!你照顧好她,你自己怎麽樣?沒受傷吧。”張志毅操心死了,他沒想到這次出差查個背景還能出事,本也不是抓捕行動。

“我沒事。”陸念文應道。

許雲白已經迫不及待要往骸骨那裏去了,陸念文提抱着她,看她蹦蹦跳跳,半天也挪不了幾步,地上又到處是碎石,一個踩不好就能擰歪了腳踝。陸念文擔心她把右腳也給傷了,于是道:

“我……我抱你吧。”

說着直接右手從她膝蓋窩底下一抄,就将她整個抱起,大跨步往石塔走去。

這大概是許雲白從小到大,第一次被父親之外的人公主抱。她吃了一驚,緊緊摟住了陸念文的脖頸,眸光無可遏制地望向她的側臉。只覺她此刻微蹙着眉的模樣好迷人,那種擔憂的、關懷的、責備又充滿包容的溫柔神色,全是對着她一個人的。

她……是真的喜歡我嗎?許雲白內心又開始搖擺了。

也就幾步路,陸念文邁着長腿很快跨到。她又小心翼翼把許雲白放下來,确認她右腳踩實了地面,才緩緩松手。許雲白蹲不下來,這意味着她很難去直接觸碰和檢查那些骸骨。陸念文用腳鈎了一塊平整的石頭過來,當成座椅,扶着她緩緩坐在了骸骨石塔的附近。

然後她自己又費勁地把所有的石塔搬開,用手機将底下的骸骨都拍照。返回時,許雲白手裏正拿着一塊骸骨端詳,若有所思。

這骸骨是她身側那具動物骸骨身上的,其上附着着一層厚厚的苔藓,看上去像石塊似的,非常不起眼。

陸念文蹲在她身側,道:

“照片我都拍了,你看看。”

許雲白接過她手裏的手機,這才發現她掌心全是傷。

“你受傷了。”她看向陸念文,眼裏滿是心驚與懊惱。

“沒事,一點小擦傷。”陸念文蜷起手掌,神色不以為意。

“會感染的,你給我看看。”她把那塊骸骨放在一旁,又把陸念文的手機揣進口袋裏。然後自己從口袋裏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袋密封包裝的酒精濕巾。她有随身帶酒精濕巾的習慣,因為有輕微的潔癖,且做法醫工作經常會不經意接觸到一些感染源,尤其是到戶外工作,很難避免。

所以她會習慣性地帶濕巾擦手消毒。

她讓陸念文攤開手掌,小心用濕巾一角幫她清理傷口。陸念文是個習慣了疼痛的人,清理的過程中面不改色。其實這個時候她已經神思迷離了,盯着許雲白低垂眸子的面容,她有種想吻她的沖動,她正在拼命調動理智,與這種沖動抗衡。

許雲白神色難掩心疼和自責,如果不是自己這麽不小心,陸念文也不會受傷。她真的要反省,以後行事要小心,多和大家商量着做事。

“你自己的手也擦傷了。”陸念文終于找回點理智,對她道。

許雲白頓了頓,也順便為自己清理了一下左手外側的擦傷。

清理得差不多,她問陸念文:“你有剪刀嗎?”

“沒有……我只有拆快遞的小工具刀,挂在鑰匙串上。”陸念文掏出了自己的鑰匙串。

“也行。”許雲白把濕巾對折,用小工具刀将其裁成了兩半。然後找到相對幹淨的那一面,将其附着包裹在陸念文的雙掌之上。接着她将自己頭上紮着的發繩解下,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備用的發繩,将兩個發繩分別綁在了陸念文的雙掌上,固定住酒精濕巾。

“好了,只能這麽簡易處理。”她道。

“你還有酒精濕巾嗎?”陸念文又問。

“沒有了,只有這一片。”許雲白道。

“那你的傷口怎麽辦?”陸念文眉頭又蹙起來了。

“我沒事,一會兒你得抓着繩子帶我們倆爬上去呢,你的手受傷了不處理怎麽行,一定會加重傷勢的。”許雲白給出了非常合理的理由。

陸念文竟然一時無法反駁。她只能一直沉默地盯着許雲白,表示抗議。

許雲白有些受不住她的視線,岔開話題,又拿起了那塊骸骨。

“你發現了什麽?”陸念文問她。

許雲白指着這塊骸骨之上的苔藓,道:

“你看這些苔藓,厚度和生長密度都十分驚人,而且它長在骸骨之上而不是泥土之中,我想生長年限不會短,可能是相當漫長時光之中形成的苔藓,經歷了數度枯榮。

“苔藓不适宜在完全陰暗的環境下生長,但非常喜潮濕。這古溝渠底下的環境倒是很适合苔藓生長,既能保持濕度,又能照耀到一定的散射光。但是壓在石塔之下,可能會影響到它的生長。如果算上這一部分的誤差,我想這苔藓可能已經在這塊骸骨之上生長了十年以上。

“如果再算上完全骸骨化所需的時間,那麽11-13年的時間會比較準确。也就是說,這些動物是大概在這個時間段死去,然後被埋藏在這裏的。

“然後你看這個動物,這應當是一只野兔的骸骨,能看到它的顱骨這裏,有非常清晰的散射狀裂紋。這是被一種帶有尖頭的硬物以極大的沖擊力砸中後所形成的傷口。這傷口與夏莉莉的致命傷非常相近。”

一邊說着,她又開始翻看陸念文拍的照片,幾乎每一具骸骨,都具備這樣的傷口,它們的死亡方式完全一致。

陸念文眉頭皺得緊緊的:“有人在獵殺這些動物練手……是在為殺人做準備嗎?是耿健?”

許雲白點頭道:“無法确定是不是耿健,但埋在耿家森林小屋後的這條溝渠裏,他的嫌疑是最大的。也有可能是他爺爺,但這不合常理,如果獵殺了動物,一般獵手都會帶回家把獵物宰殺烹煮吃掉,怎麽會埋在這裏呢?我傾向于殺動物的人只想練手,不想讓人察覺他在森林中獵殺動物這件事。”

陸念文點頭表示贊同,然後道:“如果真的是耿健,這就意味着他确實存在強烈的殺人意圖,且打從一開始策劃時,他就打算用彈弓殺人。”

“喂!繩子放下去了,你們上來啊!”張志毅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

陸念文道:“這些動物骸骨我也拍過照了,等本地的派出所來取證就行,咱們先放一邊。你現在要先處理一下受傷的腿,別耽誤了。”

“嗯。”許雲白聽話點頭。

“來,我背你。”陸念文轉過身去,躬下背來。許雲白趴在了她的背上,手臂環住她肩頸。陸念文一躬身将她頂了起來,然後雙手向後找到她雙腿,小心托住她下半截身子。許雲白突然猛吸了口氣,因為她膝蓋受傷了,被陸念文碰到後真的會疼。

“疼嗎?我手往上放點。”陸念文将托在膝蓋窩裏的手改為托住了許雲白的大腿中段偏上靠近臀部的位置。

“這樣怎麽樣?”她問。

“嗯,不疼了。”許雲白抿唇,白皙的面龐肉眼可見地泛紅。她不得不再度慶幸是冬天,不然陸念文的手放在那個位置,她真的會羞死。

陸念文背着她來到繩索放下的位置,張志毅等人已經将繩索上端固定好了,就等着陸念文抓着爬上來。

“小陸你能不能行?不行就我們拉你們上來!”他喊。

“應該可以,我試試,不行你們就拉,不然我怕這繩索斷了。”陸念文查看了一下繩索,這繩索也不是那種很牢固的大繩,而是個有些上年頭的老麻繩,以前的伐木工會用,但現在已經很少了。年頭久了,繩索老化,确實不大牢靠。

但張志毅等人短時間內也只能找到這樣的繩子。

好在繩索足夠長。陸念文為了保險起見,将繩索末端綁在了腰間,順帶也将許雲白的腰部以下和自己牢牢綁在了一起。

然後她又嘗試着懸空跳躍,狠拽了一下繩索,試試牢固性,感覺還行,便決定自己往上爬。

“你抓緊我,千萬別松手。”她側頭叮囑許雲白。

“嗯,放心。”許雲白的手臂已經牢牢圈住了她的脖頸。

陸念文踏實坡面,用力拽住繩索,開始一步一步往坡面上爬。她面色逐漸漲紅,神色出現因疼痛造成的扭曲,因為繩索無可避免地勒進了她受傷的手掌,加重了她的痛感。

許雲白眼見着那包在她掌心的酒精濕巾被蹭開了,然後她的掌心滲出血來,心疼得無以複加。陸念文卻愣是一聲痛哼都沒發出來,動用起她超強的體力和運動能力,一個人就帶着許雲白從坡面爬了上來。

張志毅、李東越和村民警本來想幫忙的,愣是沒找到插手的餘地,只是她二人上來後,他們象征性地扶了一把。

“你可真不愧是哪吒三公主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李東越笑着調侃陸念文。

“你從哪兒聽得這名號?”陸念文挑眉問。

“我在你們市局裏有兄弟,嘿嘿。”李東越道。

陸念文也沒啥心思和他開玩笑,只道:

“我和雲白在下面有發現,我們拍了照,現在先回去處理了一下許雲白的傷,後面讓人來把骸骨取走。”

“那些動物骸骨真有問題?”張志毅問。

“嗯,有可能是耿健殺了後埋在那裏的,有證物價值。”陸念文點頭。

作者有話說:

這章許雲白主要運用的是法醫植物學的知識。法醫學涉及很多的領域,植物學、昆蟲學是非常經典的法醫學跨學科研究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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