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翌日,謝洛生醒來時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他恍了恍神,又困倦地閉上眼睛,可眼将閉,又倏的一下睜開了。他騰的坐起身,看着陳列陌生的屋子,昨夜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在腦海中蘇醒,謝洛生耳朵一下子紅了。

不知是酒壯人膽,還是當真是良辰迷人眼,饒是謝洛生,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也有幾分羞恥,甚至還有些不真實。

浴室內隐約傳來洗漱的動靜,謝洛生安了心,又慢慢躺了回去。被褥綿軟,還帶着幹淨溫暖的味道。昨夜二人在床上厮混了半宿,将睡時,還是容述換了床上的物什。他不好意思地拿臉頰蹭了蹭枕頭,沒忍住笑了起來,突然,他瞥見枕邊壓着什麽,仔細一看,竟是紅紙封着的壓歲錢。

謝洛生愣了下,臉頰也紅了。

嘎吱一聲,浴室的門開了,容述一手撩着微濕的長發走了出來,瞧見臉都埋進枕頭的謝洛生,眉梢挑了挑,說:“醒了?”

謝洛生擡起頭望着容述,含糊地應了聲,容述看着青年通紅的面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容述手指濕潤,透着溫熱,謝洛生情不自禁地攥住了,湊唇邊親了親,“容先生,早上好。”

容述說:“再睡會兒?”

謝洛生搖了搖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我該回我房間去了,不然青姨見了——”

容述哼笑了一聲,道:“我同她說,你昨夜喝醉了,睡在我房間。”

謝洛生看着容述,眨了眨眼睛,容述說:“起來吧,青姨煮了湯圓。”

謝洛生說了聲“好”,又忍不住,支起身湊過去吻了下容述的臉頰,說:“容叔叔,新年好。”

容述看着他,說:“新年好。”

湯圓是黑芝麻豆沙餡兒的,軟糯香甜,熱乎乎的一碗下了肚,渾身便熱了起來,唇齒還留着甜味兒。青姨說,新年伊始就是要吃些甜的,新的一年才會圓圓滿滿。

謝洛生和容述同坐一桌,壁爐裏發出噼啪的細碎聲響,外頭還在下雪,小雪簌簌地飄落着,已經下了一整宿,窗外滿目瑩白,天地煥然一新,宛如一個粉雕玉砌的新世界。恍惚間,謝洛生好像聞着了空氣中彌漫的甜味,這悄無聲息到來的新的一年好像都變得甜了,變得有所期待了。

這一場雪直下到大年初三才停,謝洛生和容述在家中待了兩日。

大年初三的時候雪停了,謝洛生無意聽青姨說起滬城中的廟會,一時有些意動。容述問他:“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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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洛生笑了笑,說:“想同你一起去。”

容述說:“小謝醫生,你怎麽這麽粘人?”

謝洛生談過一段戀愛,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做什麽都想和容述一起,便是安靜地坐着,心中也別有一番滿足。可謝洛生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看着容述,咕哝道:“粘戀人算不得粘人。”

容述瞧着他,笑了一聲,說:“小戀人,去換衣服。”

謝洛生耳根微紅,“好。”

不多時,二人都換了衣服,謝洛生扣着襯衫的袖扣,一擡頭,就看見容述自妝奁中抽出了一支細管的口紅。

他愣了愣,謝洛生見過妝容精致的容述,卻從未見過他化妝。

容述也在鏡中看見了謝洛生,臉上沒什麽表情,在那一瞬間,謝洛生卻覺得那雙灰藍色的眼瞳裏似乎透出了幾分審視的冷意,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露出一分異樣,那點冷意就會變成森冷的刀鋒。

從此他再不能靠近容述。

謝洛生和容述對視了須臾,鏡中人一坐一立,謝洛生走近了,看着鏡中的容述,說:“容先生,我幫你吧。”

容述看着謝洛生,擡起手,夾着細長的口紅管就遞到了謝洛生面前。

口紅精巧,謝洛生握在手中卻有些緊張,容述從容不迫地道:“沒有幫女朋友塗過口紅?”

謝洛生無奈笑道:“容先生別笑話我了。”他看着容述的嘴唇,容述的唇形生得好,嘴唇薄,顯出幾分鋒利。謝洛生穩了穩心神,才伸手打開了口紅的蓋子。

青年神情專注,仿佛是在做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般,眉宇透着股子認真。容述擡了擡下巴,謝洛生捏着他的下颌,低聲說:“不要動。”

直到他覺着滿意了,才退開兩分,說:“容先生瞧瞧?”

容述卻沒看鏡子,二人挨得近,呼吸可聞,他看着謝洛生,聲音輕,調情似的,說:“不覺着奇怪?”

謝洛生垂下眼睛,看着那張豔麗的面容,猶豫了一下,道:“奇怪。”

謝洛生補充道:“其實也不奇怪,這世上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只有女人才能化妝,男人穿不得旗袍。我覺着奇怪,是因為自古以來男人同女人的穿者打扮就泾渭分明,這個觀念由來已久,根深蒂固。可這是容先生的選擇,如今已經是民國了,容先生喜歡穿什麽,怎麽打扮,這是容先生的自由,任何人都無權置喙。”

“何況,”謝洛生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說,“容先生這樣……很好看。”

“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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