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人這些年沒怎麽變樣兒
要說白珠對夏雲漢的評價,夏小荔是打心眼裏認同,夏雲漢是白珠眼裏最好的丈夫,也是夏小荔眼裏最好的父親。
母子倆都是夏雲漢的顏粉,年輕的時候不說,即便到了這個年紀,夏雲漢仍然是衆多中青年婦女眼中的大帥哥,雖然常年風吹日曬地在外頭做工程,臉上難免比年輕時粗粝了許多,眼角的褶子紋路不笑的時候也明顯,但那份粗礦中夾雜溫柔的特殊氣質,特別讓人覺得安全。
成熟男人的魅力在皮相,更透過皮相,夏雲漢說不來半句花言巧語,卻給了親人最安穩豐足的一個家,反正夏小荔心裏,爸爸就是好男人的模板。
夏小荔唯一覺得可惜的,是自己長得并不完全随爸爸。
這點大姐夏小莓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五官輪廓跟夏雲漢一個模子刻出來,線條幹淨利落,鼻梁高挺,深邃的雙眼皮大眼睛,一樣的微微凹進去,自然多情,不是混血勝似混血。
夏小莓從十幾歲就一直留短發,現年27歲,1米75的模特架子,騎一輛杜卡迪大魔鬼,飒爽得男女不分。
夏小荔羨慕得很,他臉型輪廓倒是跟夏雲漢一樣,幹淨清秀,一雙眼睛卻明明白白随了白家人,跟母親白珠和小姨白星,還有二姐夏小橙一樣,大夠大,卻是單眼皮,細細長長的,瞳距還開,看人的時候總像沒睡醒,懶洋洋的一抹光。
配上一頭軟塌塌黑溜溜的順毛頭發,簡戎就常說他像貓,一副什麽都不上心的敷衍樣子,說完還要在他頭上捋一把。
二姐夏小橙嫌棄自己一雙單眼皮眼睛,兩年前高考剛完就自作主張去割了雙眼皮,剛消腫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網紅生涯,拍視頻搞直播不亦樂乎,現在小小也是幾百萬粉絲的校園網紅了。
但夏小荔一個男生,總不至于也去割個雙眼皮,就因為這個,別人說他好看的時候他總不相信不承認。
白珠跟白星還在叽裏咕嚕地商量對策,怎麽讓夏小莓順順當當肯去相親,夏小荔在心裏走神,默默把照片上的男人跟爸爸、好哥們簡戎、甚至自己都比較了一輪,勉強得出這個男人可能比自己帥點兒,但遠遠比不上夏雲漢和簡戎,搞不好都帥不過自個兒大姐。
桌上的荔枝殼堆了一大堆,他吃飽了,伸個懶腰正要上樓去睡午覺,門外院子裏傳來轟隆隆的摩托車聲,夏小莓回來了。
是白星給夏小莓發消息,編了個理由說白珠有些中暑不舒服,讓她帶點消暑藥回來。
五年前,夏小莓堂堂美院國畫系畢業,沒做畫家也沒像她的同學那樣轉行做設計師、影視美指什麽的,而是自己開了個紋身工作室,當起了手藝人。
為這工作白珠當時可沒少被氣,夏小莓性子多硬啊,主意大得很,冷冷靜靜地一個人把工作室布置好了,通知父母幾號開業,愛去不去。
夏雲漢當然是女兒做什麽都支持,白珠壓根不知道這野丫頭什麽時候搞了這麽一出,小時候押着她學國畫就為了磨她性子,一路學到大,老師都說這丫頭有悟性,美院的幾年也備受贊譽,怎麽一畢業就這麽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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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珠生氣還因為覺得自己教育得太失敗了。
結果夏小莓說,她就愛這個,光畫畫沒勁,要依着她性子她幹脆去搞行為藝術,就那裸·半身關玻璃盒子裏讓人參觀什麽的……白珠捂着心口氣得肝兒疼。
反正開業當天白珠是沒去,夏雲漢悄摸去了,還送了個大花籃祝閨女生意蒸蒸日上。
夏小莓不負父望,把一手國畫功底全用在了紋身上,又不似傳統國畫,設計的圖案古典和新潮兼具,用後來的話說就是自創了一手新國潮紋身流派,生意好得沖破天花板,排隊求她賜圖的人一眼望不到邊。
但她始終沒往自己身上弄,可能還是怕白珠真的心髒病發。
反正這姐姐,要錢有錢,要顏有顏,正是好年華,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又五彩缤紛,是夏小荔心裏除了父親外的二號偶像。
這樣的大姐夏小莓跟照片上的男人,叫什麽來着?喬聿?根本不是一路人。
夏小荔覺得自己可明白了,但白珠和白星顯然不明白,讓夏小莓跟這男人相親,搞不好這倆能互相吓到對方。
白珠不這麽想,她眼裏這位女兒,一個女紋身師,短寸頭大金鏈子皮衣機車,誰家男孩能鎮得住這麽一位主?有人能收留就謝天謝地了。
真是快愁死了。
夏小莓一身暑氣,拎着藥袋子進來,手指上還染着沒洗幹淨的顏料,叫了聲“小姨”,又問:“媽怎麽又中暑了?是不是大中午的又去院裏剪花枝?這事兒你交給仲叔做就行了,人家可是專業的,別老自己上,剪壞了又心疼。”
仲叔是家裏的園丁,以前跟着夏雲漢幹工程,有次事故摔壞了腿就換了個工種,清清閑閑地給院子種花養草,老婆仲嬸也留在這打掃屋子做做飯。
“沒剪,就是熱的,人胖了老了就各種毛病,沒辦法。”白珠恰如其分地賣了個苦。
她很知道這位大女兒吃軟不吃硬,紋身工作室開業事件後過了許久,母女才和解,夏小莓這些年盡量什麽事兒都順着對方。
除了相親,夏小莓死都不肯相親。
也不談戀愛,就一門心思搞紋身藝術,工作室一年擴大一倍,錢賺得恨不能比老父親還多。
“媽先吃藥吧,小荔,給媽倒杯水。”夏小莓把藥放到沙發跟前,屈起染了顏料的手指在夏小荔額頭點了點:“饞貓,也太能吃了,趕緊收拾下。”
她轉身去廚房洗手,夏小荔也跟進去倒水,悄摸湊到夏小莓跟前咬耳朵:“媽沒事兒,唬你呢。”
夏小莓一笑:“咱媽的新愛好就是演戲,你戳穿啥。”
“也就在你跟前演,因為你不聽話。”夏小荔也笑嘻嘻的。
“哎喲!”夏小莓順勢甩他一臉水,幹脆上手揉了揉弟弟白白軟軟的小臉:“你不得了,敢這麽說你姐。”
夏小荔舉着杯水奮力掙脫:“夏小莓不許揉我臉!還當我三歲呢!”
“你倆別鬧,小莓,別鬧你弟弟。”白星在客廳扯了一嗓子。
夏小荔用氣音小聲說:“一會有你頭疼的,別得意。”
轉身小跑進客廳,把水杯遞給白珠,又把藥盒拆開,想了想只擠出一顆藥,正常是要兩顆的,攤開手掌到白珠跟前,眼神在說:“你要裝病,湊合湊合吃一顆吧。”
白珠的确常常中暑,吃顆藥預防也好,她和水吞下。
夏小莓弄幹淨手,也坐到沙發圈來,沒跟夏小荔和白珠擠,坐到白星對面的單人沙發,身高腿長,一條破洞牛仔褲,一件染得亂七八糟的破洞無袖T,明明都是大牌,給她滿不在乎穿得跟浪人似的,太陽鏡推到頭頂挂着,一副混不吝的潇灑樣兒。
夏小荔默默在心裏說,不鬧我的時候這姐姐真帥死了。
桌上一大攤荔枝殼荔枝核,夏小莓伸手剝了顆荔枝,終于看到桌上的陌生男人照片,她動作頓了頓,已經預料到了什麽。
也不新鮮,這種事兒十天半月總得來一回,連拒絕的流程都熟成了肌肉記憶。
白珠這回态度異常認真,簡直認真到了凝重的地步,她看着夏小莓的眼神,意思是你要不同意那可就苦肉計苦情戲撒潑戲全都得輪番來一遍了,準保這家裏個把月不得安寧。
“小莓,這回這個人可真是絕無僅有的好條件,以前那些你不去就不去,都不可惜,但這位要是不見一面,小姨跟你媽媽怎麽都不甘心。”白星也認真得像在做學術報告。
夏小莓吃完兩顆荔枝,噗嗤一聲笑了,不就相個親麽,至于一個個如臨大敵似地,她擦了擦手,拈起桌上那張照片,仔細瞧了瞧,而後微微皺起眉,似在想什麽,跟着不那麽确定的口氣說:“這人我好像認識。”
嗯??
夏小荔還在疑惑,白星卻一拍大腿:“認識更好!”
夏小莓還盯着那照片看,辨認了半天,微微點頭确認:“嗯,我确定我見過這個人,但人家不認識我。”
又自顧自笑了笑:“他倒是這麽些年沒怎麽變樣兒啊。”
聽着像是還有點淵源?白珠跟白星相視一笑,白珠語氣軟和着:“那去見見?”
“行啊。”夏小莓放下照片,竟然就這麽輕輕松松地答應了。
沒想到這回原本以為艱巨的任務竟然就這麽完成了,白珠跟白星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夏小莓又開始剝起了荔枝, 夏小荔伸手過去,被姐姐打了下手背:“少吃點兒,上火。”
夏小荔幹脆一伸手把照片再勾了過來,疑惑着問大姐:“這人你見過?帥嗎?”
夏小莓咬着一大顆荔枝肉,腮幫子鼓鼓地,微微仰頭想了想,眼睛彎了起來:“帥的,非常帥。”
“行嘞,那我去安排,見面的日子定好了馬上告訴你,這回可不許爽約,別讓你小姨在人家媽媽我領導面前下不來臺。”白星見任務完成,馬上起身要走,準備去做下一階段見面的安排工作。
“放心吧小姨,我去,小荔也去吧,別一天到晚悶在屋裏。”夏小莓沖夏小荔擡下巴:“你看你這個暑假都悶成啥樣兒了,你那死黨簡戎呢,也不來找你玩?”
夏小荔撇撇嘴,心裏說人正自個兒發春心呢,哪還顧得上我。
大姐這麽一說,夏小荔心裏倒真有了些蠢蠢欲動,小姨和媽媽的中年審美他也許不相信,但連夏小莓都說非常帥的人,還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可太相信夏小莓的審美了。
突然心裏就有點癢癢的,夏小荔轉身伸手圈住白珠,兩只胳膊都快圈不下了:“媽媽我就去看看,保證啥也不說啥也不做,不幹擾他倆相親。”
“行吧。”白珠最見不得夏小荔撒嬌,這招一來要星星要月亮都會想着法兒地給,順勢悄悄在他耳邊說:“他倆相親怎麽樣回頭都告訴媽媽。”
“嗯!”夏小荔松開手,朝夏小莓比了個耶。
莫名其妙的,從放暑假以來心裏被悶着的不暢快突然就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