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 總有一天, 當人類給城市也裝上空調,或許就再無四季之分。
整個世界都像要變成常溫。
不知過了多久,喻勁從身後貼近,摟住她的腰。郁青微微偏頭, 他的身體也是常溫。
維持着比她略高的溫度, 無論什麽時候擁抱, 都是暖的。
郁青把視線挪回樓底黑夜, 喻勁在她頸側吻了吻, 聲帶呢喃:“想好了嗎?”
“沒想好。”郁青坦誠。
一方面想拒絕喻勁, 一方面卻沒堅決阻止他頻繁來自己家。
一方面考慮過徹底離開, 一方面又不自覺依賴他。
這次被污蔑抄襲。
如果在別人公司, 郁青或許應該自己提出方案, 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可是到了喻勁這裏,她什麽都沒想,只是知道他肯定會有辦法, 而她要做的是配合他的決定。
喻勁将郁青翻過身來,雙手按在她腰側,垂下頭吻她。
綿濡的吻。
溫熱的氣息。
待在有些人身邊就好像擁有一架空調,郁青突然有了如此實用的感悟。
冷熱都不見了,他給的是常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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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是如此眷戀常溫。
窗戶還開着,身後是漆黑夜空鑲嵌一枚淡白月亮,風從窗口吹進來。
喻勁用右手按住她後背,掌心貼住,試圖幫她取暖般。
“冷不冷?”他稍稍分開後問。
“不冷。”
喻勁的唇跟少年時的柔軟不太一樣,身體也是,堅實、寬闊、有力,煙味少了很多。
徐徐寒霜的冷夜天,窗前擁抱的兩個人,喻勁垂頭而視郁青,本該是副歲月靜好的畫面,直到被他一句話打破——
“郁青。你是對我完全沒有性丨欲嗎?”
“……”郁青停了兩秒,“你的腦海中是只能想這件事嗎?”
“不是。”喻勁低笑,用指腹蹭她唇角,“我想知道。你是純粹因身體不好而沒性丨欲,還僅僅是在關系沒确認前,不打算跟我上丨床?還是對這件事有障礙?”
郁青明白他的含義,是說他們在那間酒店裏發生的初丨夜,是否讓她對于性的感受并不美好。
“都有。”郁青回答。
自從喻勁對她說出那句“要多少錢,你肯跟我上丨床?”過了十天。
這十天,他們沒任何對話。
直到,郁青一如既往給喻深送水果,恰好喻勁在他房間裏開着玩笑,似乎在說學校裏的事。
他們兄弟平日裏氣質截然不同。
但笑起來就很像,明亮十足的少年感。
郁青站門口時,喻勁率先發現了她,挪過視線,而後又挪開。
她走進去,到旁邊時,喻深才發現她來:“郁青,你來跟我一起練素描。”
喻深去他外公那的培訓班學了一陣,晚上回來就教郁青素描,當作複習。
旁邊就有喻深給郁青準備的畫架,郁青放下水果,坐下。
喻勁沒有走,而是站在喻深旁邊。
起先他的視線一直在喻深的畫上,沒多久,挪到郁青的畫作,再過一陣,凝聚在郁青臉上。
郁青知道他在看自己。
注視了很久。
那天晚上,喻深爸爸很難得回來,站在門口掃下他們,敲響門:“喻深,你過來。”
房間裏只剩下喻勁和郁青。
不大的空間,時間是安靜的,輕微鉛筆在紙面摩擦的聲音,紙張和各種顏料混合的氣味。
七八分鐘後,喻勁才冷淡地開口:“你比例錯了。”
語氣是仿佛是他早就注意到她的錯誤,見她渾然不覺,自己又耐不住才勉強提醒。
郁青沒搭理他。故意的。
重回安靜。
喻深回來了,坐在自己畫架前,拿起鉛筆時,他下意識掃過郁青的畫作,溫聲指出:“這裏比例有點問題。”
“嗯。”郁青點點頭,這才乖順地拿起橡皮擦修改。
“呵。”喻勁是緩緩地,緩緩地,抱臂露出一個冷嘲熱諷的音節。
喻深望向他:“?”
“沒事。我回去了。”喻勁離開房間。
從始至終,郁青都沒看過他一眼。
這天晚上十一點鐘,姨媽早就睡了,郁青獨自在院子裏畫素描。
晚上開燈容易吵醒姨媽,喻家大門進來的小徑旁邊的路燈是整夜不滅的。
還是夏天。那個暑假沒完沒了似的。
蛐蛐叫着,夜風吹着,郁青穿了件吊帶短袖和短褲,獨自在夜色裏作畫。
畫小徑旁放着的燈籠石像,天然的“圓柱形體塊”。
路燈正好就在頂上,垂直光源。
一朵花落在她的腦袋上,打斷她的研究思路,郁青拿過這朵花,往身後上方瞅了瞅。
又是喻勁。
他在二樓镂空花崗岩石柱陽臺後,剛剛是摘了旁邊花盆的一朵花,扔在她腦袋上。
郁青在喻深房裏也見過這種花,是菊花,名叫二喬,開得正盛。
匙瓣圓盤形,一花兩色,淡紫和乳白,乳白邊緣還有淡黃色暈,美得高貴奢侈。
林秀蓮刻意讓人種的,寓意他們兩兄弟。
郁青捏着花,轉過頭沒理他。
于是一朵花被扔了下來,又一朵,都沒落到她身上,而是散在周圍,有朵半途散架,花瓣輕盈地從她身邊吹過。
郁青終于回頭,朝樓上,聲調輕輕的,以至于像是請求:“別扔。”
這種花很名貴,還是花匠好不容易才照料得這麽漂漂亮亮,就開這麽幾天。
喻勁俯視她,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
上方是輪圓得不行的明月,夜天無雲無星,純粹得很,喻勁比之前郁青第一次見到時,還要高,眼神冷戾,可又多了其他不知名的東西。
郁青轉過頭。
喻勁沒有再扔,也沒回房間,而是繼續站在二樓。
沒多久,郁青行收拾畫具,回了住處——跟以前不同,這會兒,她不喜歡被他盯着,沒有狀态。
在家門口盥洗池旁,郁青将撿來的“二喬”們都用清水養起來,就團團擠壓在她的漱口杯裏。
隔日中午,郁青用午睡時間,坐在書桌前将這些花畫下來。
喻勁最開始帶她學水彩和油畫,贈送過她很多顏料。這些離枝的花已經有隐隐枯萎的跡象,清水也救不了它們,這是它們最美的時候。
寂靜、将敗未敗而美豔,在黑夜中。
剛畫完,劉姨将樓上的垃圾收下來,放到門口,又去收一樓的,喊郁青扔去後門垃圾桶。
郁青蹲下檢查,她們總會稍微過遍垃圾,以防有什麽貴重東西掉進去。
透明塑料袋裏有團被揉皺的紙,隐隐約約有水彩痕跡。
将它展開。
是副畫作,很新,內容是一個穿吊帶的女孩仰頭站着,兩株花落在她身側,空中還有幾枚花瓣。
不是喻深的風格。
也不是他畫出來的。
這是昨晚的畫面——另一個人眼中由上往下的視野。
郁青從不知道喻勁會畫畫,而且畫得這麽好,怪不得他會指點她。
她蹲在地上頓了幾秒,直到劉姨拎着其他垃圾袋出來:“沒掉首飾進裏面吧?”
“沒。”
“那可以。扔了吧。”
郁青将畫作放回垃圾袋裏,跟劉姨一塊将它們扔進垃圾桶。
郁青是個矛盾體,從小就是如此。
一方面她報複喻勁。一方面,在這短短幾分鐘扔垃圾的路程裏,她又想到——。
其實自己很清楚,“吵吵”被吓死是意外,姨媽也是自己跪的,她本身懦弱到害怕跟任何雇主平起平坐,哪怕是雇主的兒子。
喻勁踩到她打破的瓷盤碎片,導致感染,沒有告訴林秀蓮。
喻勁口頭上打壓她,卻從來沒有在林秀蓮面前說過她和姨媽。
他不算壞。
是她需要一個發洩的對象。
可為什麽會單單、或者說一早就選擇他呢?
明明他們勢不兩立,互相讨厭,可在喻勁朝她說了“上床”這個字後,郁青發現這幅畫以後,那種一直蒙昧存在他們中間像頭兇猛小獸,隐隐要破殼而出。
郁青晚上将自己的畫作帶給喻深看,喻深端詳很久,贊譽很高:“顏色用得很漂亮,層次豐富,情感表達比之前細膩很多。每片花瓣,都像一片晚霞。”
郁青向來對贊譽很冷靜。
轉頭挪了個椅子過來坐在他身邊。
“今天不想畫素描了?”
“不想。”
喻深微笑,他向來很縱容她,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就像她是從色彩開始,接着才正式學素描,不是科班流程。
喻深在畫大衛石膏像。
郁青難得在中途分了下心,再去掃那副被喻深放在一旁的畫。
——情感表達很細膩。
“郁青,你對我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嗎?”喻深會在畫畫時跟她聊天,尤其在塗排線時。
“沒有。”郁青回過神。
“我也沒有。”喻深說,“我最近才發現,如果對一個人有好感的話,當他靠近時,是會心跳加速的。偶爾還會緊張到不知道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