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了,沒有錢治,在等死。
郁青走得很近很近。
他都沒有看見她,聽見動靜才擡起頭,眼球泛青,渾濁透光,像她小時候玩的玻璃彈珠。
之後,郁青沒有坐公交車,而是迎着夕陽獨自走了很久很久才回到家。
星期六傍晚。
郁青下了一個決定。
她從阿姨那裏問到喻勁坐在後花園。
互不搭理已經有段時間,尤其已經開學,還在不同學校。
後花園是林秀蓮迷上種花後,專門圈出來用來培育花種的一塊地方,長得好就移到花盆,放到別墅裏。
喻勁坐在長椅上看書,西裝背帶褲,前方是花圃,像個優雅的王子。
郁青在長椅後站定:“你之前說的話,還當真嗎?”
“什麽?”喻勁波瀾不驚。
郁青沒有明說,喻勁卻突然懂了:“要多少?”
“二十萬。”
二十萬不是小數目。
姨媽都自身難保,其他人沒錢,有也不會借給陌生人,即便是好心的林秀蓮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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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深是跟林秀蓮的聯名賬戶,轉賬會被林秀蓮知道。
喻勁卻不是。
誰也幹涉不了他。
郁青用力扣着自己大拇指,沒有人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勇氣來找他,用多大心力說出這句話。
喻勁之前那句話更像只是為了羞辱她,而她卻像把這句話當了真。
可隐隐她有種期待——喻勁扔掉的那副畫表示,他有可能是喜歡她的。
說不定喻勁會問為什麽她需要錢,答應等她大學畢業後分期償還這筆錢。
喻勁合上書說:“可以。什麽時候要?”
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問也沒問為什麽,仿佛二十萬對他來說僅是九牛一毛,又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一定會來找他。
喻勁眼裏的她,或許就是如此。
郁青阖下眼,她并不在意貞潔,在意就不會主動來找他。
賣掉貞潔換生機,對她來說是值得的。
如果出賣的人是個陌生人,她只會感覺到屈辱。
偏偏,出賣的對象,是她意識到可能情窦初開的對象,還未涉及到喜歡,已然賣掉自己。那是種比屈辱更深層次的東西。
喻勁沒有回頭。
郁青盯着泥土地面上自己那雙舊板鞋,也沒有再望向他。
“盡快。”郁青輕聲回答。
那天,站在喻勁長椅後的,不是郁青,而是一個少女,全然破碎的自尊心。
29. ##29 封閉蓮花
郁青很少會回憶往事, 尤其跟喻勁那段。
窗臺前,喻勁大概也看出,她想起什麽:“我其實挺後悔的。”
“後悔什麽?”
“後悔那時候不夠聰明。沒看出你不是想找我交易, 而是想向我求助。”
這件事兩個人都有責任。郁青想,喻勁那會兒習慣用“刻薄”來表達關注,而她擅長掩飾和沉默。
因此當喻勁變成現在這樣, 令她深感意外。
人總不會是無緣無故變的。
“郁青,我還是想跟你上床。”
“你不用一直強調這件事。”
“性是什麽人類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嗎?”喻勁揶揄, “以前我總是反着來, 越喜歡越欺負, 越要裝渾不在意, 現在我偏偏事事告訴你真心話。”
他惡劣地在她耳邊說, 簡直恢複了以前的挑釁姿态。
“真心話不是騷擾。”
“哦,我又騷擾你了?”喻勁正視她,眼中裝滿笑意。
郁青扭頭想走開,喻勁沒讓:“我想跟你上床不代表會強迫你。這是個成年男人的欲望。”
“你的欲望不代表我的欲望。”
“所以我想讓你也有欲望。不管是對性的, 生活的, 還是愛情的。”喻勁伸手, 把玩郁青右耳側下的頭發, 她耳朵形狀小巧, 像趴着的小白兔, 沒有耳洞。
初中生, 班上女生基本都會一窩蜂地流行去打。
她很少跟流行或者大衆。
不談戀愛, 不打算結婚。是自由。可總要是想清楚了, 而非逃避。
“你要是身體不好,我就帶你健身;要是不接受我,就死纏爛打;你要是一直在想過去那件事, 我就等你釋懷。事情總有解決辦法。”喻勁輕描淡寫。
郁青沉默很久才說:“這樣你不累嗎?”
“喜歡這件事,會累嗎?”
月亮停在薄薄的夜空裏,沉寂,冷淡,白皙,将近于透明,映出天的裂痕。
難得的是輪圓月。
喻勁終于松開她:“我先回去。這些手繪稿我帶回家看。其餘事你不用管,配合我就行。”
次日,在#周橙珠寶設計師郁青抄襲#熱搜上到第五位的同時,喻勁用公司的官方微博發布了一條消息:
本公司将定于本周四至周六(12月9日上午8點-12月11日下午4點)連續三天,于後天美術館舉辦公司首席設計師郁青小姐個人設計展,門票免費,歡迎各位前去參觀。
另,郁青小姐個人作品電子網站将在設計展後,12月12日日中午12點正式上線,歡迎浏覽。
——A&Q珠寶設計藝術有限公司
喻勁并沒有正面回應抄襲這件事,而是直接給郁青辦了個設計展。
網上群起質疑,公司直接給郁青辦設計展,這不是印證了王橋說的靠關系?
可更多人是意識到了這種大氣無聲的反擊,這個聲明簡直沒把“你們自己去看看有沒有抄襲”那種自信寫出來。
免費線下展覽,加線上網站發布,大多數人都保持了一定關注,等着看好戲。
王橋看到這條微博時有點心慌,他不知道郁青哪來的作品可以辦設計展,難道就是公司那些項目嗎?
總共也沒多少啊。
他最開始設想了好幾種喻勁和郁青那邊的反擊方式。
比如說出聲明,交代事情經過。
可公司開間沒攝像頭,他們沒證據。說王橋偷稿件,反而會讓人覺得可笑。
比如說拿出王橋求職時的簡歷,裏面附帶他以前的個人作品。
王橋是經獵頭介紹直接跳槽過去的,目前網絡上能找到的簡歷還是七八年前的,辯解說風格有變化很正常。
更何況,只要他已經在網絡上打造出郁青是關系戶的形象,那麽公司無論怎麽聲明,只要沒鐵錘,都很容易被網友認定為維護郁青。
怎麽也沒想到搞這一出。
前臺在微信私聊他:王橋,有你的挂號信。
王橋自從上微博熱搜後(雖說熱搜基本帶的都是周橙或郁青的名字),顯然成了公司名人,連前臺小妹妹都對他十分客氣。
別人都是自己來領,前臺會單獨通知他。
王橋:挂號信,什麽東西?
前臺隔會兒才回複:法院傳票。
王橋握着鼠标的手抖了下。
周四,喻勁給公司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去參觀郁青的設計展。
“郁姐,你畫了這麽多稿子真是厲害!”公司設計師參觀時,啧啧稱奇。
稿件按時間順序排的,一路看過來,有變化,但風格脈絡非常明顯。
今天工作日,參觀的人不多。但只要來了,有眼睛,就不可能相信郁青會抄襲王橋那幾張圖。
“是嗎?”郁青回,“我沒男朋友,也沒時間,下班後回家,業餘時間比較多。”
“我也單身啊。”年輕女設計師說,“回家還不是只想看電視劇。”
郁青笑了笑。
“不過郁姐是怎麽畫這麽多的?”年輕女設計師問,這裏基本全是有完整構思的作品,不是一時的随塗。
完整構思作品意味着只要拿出去就可以訂做,可以賣錢,是需要花精力的,不是摸魚。
“習慣。”郁青在前面說,望見自己稿件被一張張裝裱起來挂在牆上的感覺很奇特,“我以為這是一個設計師基礎的訓練量。”
“……”身後兩個女設計師對視了眼,沒敢吭聲。
程寧這時候才過來,他上午有課。
進美術館第一眼就望見了那副曾經打動自己的《蓮》,喻勁居然把這副作品也給借了過來。
跟旁邊的手稿不同,它是用學校畢業生榮譽館內統一的黃框裝裱起來的。
好久沒看,裏面蓮花每個粗糙的鉛筆痕跡清晰可見,他曾經凝視過這幅畫很久。
以至于都想伸手隔着玻璃撫摸撫摸它。
“你很喜歡這副?”郁青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旁邊。
“嗯。”程寧局促地應了聲,稍稍跟她挪開了點距離。
這是畢業作品,郁青畫完後上交給了老師,就沒有再管。
後來通知她進入了優秀畢業生作品,也沒什麽感覺。
這時候再看,才發現自己那時候的用色和構思都是灰暗、冷淡且封閉的。
這朵蓮花花瓣所有線條都在收束,其他花的流動感是盛開,而這朵花,簡直要用盡全力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一樣。
“郁姐。”程寧似乎剛想說什麽,被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