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生一世

我被傅煙雨的話弄得有些發懵。

不過她這副快哭出來的模樣,倒是讓我有些慌了。

想起口袋裏還有一包紙巾,趕緊拿出來抽了張遞給她,很是無奈的說:“有話就說啊,話還沒說你哭什麽呢。”

“我是提前準備好跟你一起哭。”

“……”

這時傅煙雨已經松開了我的手,我掌心裏還躺着她塞給我的東西。

我看了傅煙雨一眼,在傅煙雨的示意下,我把拿包紙巾塞回口袋裏,慢慢的展開她剛才塞給我的那團東西。

那是張照片。

完全展開,撫平了褶皺,我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的,是兩名穿着校服的男女學生,背景是在青春洋溢的校園操場,男生摟着女生的肩膀,兩人的笑容純真甜蜜。

雖然照片裏的男生很青澀,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正是寧子希。

而女生……

我拿着照片的手幾不可聞的顫了顫。

“安檸,照片後面有字。”傅煙雨扯着我的袖子提醒我。

我的心狠狠一緊,莫名的,有種鋪天蓋地的恐懼紛湧而來。

似乎,我看到了後面的字,将會萬劫不複一般。

不管傅煙雨怎麽催促,我始終保留着這個姿勢,沒有往後翻。

傅煙雨想要過來搶照片,被我輕巧的閃躲開。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麽,我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我和寧子希馬上就要領證結婚了,千萬不要去看後面。

“安檸。”

我猛地回過神,迅速将手裏的照片收進口袋裏。

擡頭對上傅煙雨不悅的目光,我牽強的扯出一抹笑,“要是沒別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上班了。”

我推開傅煙雨,不再管她,轉身就往住院部大樓走。

“安檸,他和你在一起是不懷好意,你不要被他騙了!”

身後傅煙雨的話仍舊不停的傳來,她每多說一個字,我的腳步就更快一些,直至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我才放慢了腳步,只是腦門上卻也出了不少汗水。

不懷好意?

我自嘲的笑了笑。

若說起不懷好意,當年和他在一起的我才是不懷好意。

如果不是為了他的錢,我怎麽會和他睡,又怎麽會和他同居。

所以,真正不懷好意的人是我。

不是他,對,不是他。

我渾渾噩噩的回到住院部六樓的辦公室,剛拉開凳子坐下,黎曉惠就湊了過來,一臉擔憂的看着我,“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

真的沒什麽,還有一個小時就下班了,什麽也沒有。

我不停的催眠自己,剛才傅煙雨沒有來過,什麽也沒有給我,我什麽也沒有看到,可只要手往口袋裏一摸,摸到那張硬紙片,一切的自我催眠全都成了枉然。

快下班的時候,我特地去了趟洗手間。

看到鏡中面色蒼白無血的自己,我愣了愣。

幾乎想也不想的,擰開水龍頭,雙手掬着水不停的往臉上潑。

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當我再擡起頭時,卻發現鏡中的自己面色白得依舊十分的難看。

“徐安檸,你到底在在意什麽?誰沒有那麽段過去呢。”

我對着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洗手間裏空蕩蕩的,安靜的只聽得到我自己的細微的聲音。

回到辦公室,我看了眼被我擱在一旁的包包。

裏面此時正安靜的躺着我和寧子希的戶口薄,還有我自己的身份證。

這些,都是為了等會兒去民政局領證而準備的。

現在卻仿佛全都成了笑話。

下班前,我和黎曉惠交接好工作,拿着包包走進安全通道,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往樓下走。

寧子希還是等在樓下,看到我下樓,他過來牽我的手,視線落在我臉上時,微微愣了一愣,“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突然有點胃疼。”

幸好寧子希也不疑有他,牽着我往停車場走。

他問:“中午想吃什麽?”

我說:“随便。”

最後寧子希帶着我在民政局附近找了家飯館進去坐下。

等待上菜的時間,寧子希倒了杯溫水遞到我面前,“先喝杯溫水暖暖胃。”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從他手裏接過杯子,雙手捧着,源源不斷的暖意透過玻璃傳來我手心,亦将我發冷的指尖燙得發疼。

“有心事?”

清淺溫潤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擡起頭,對上寧子希的目光。

片刻後,我再次低下頭來,搖了搖頭,“沒有。”

寧子希沒有再問,之後整頓飯下來,我們誰也沒有再開過口。

吃完飯出去,寧子希又帶着我去了附近的一家照相館。

我們剛走進照相館的大門,櫃臺後面的老板就笑吟吟的問:“兩位,是來拍結婚證照片的嗎?”

寧子希說:“是。”

老板連忙拿着相機從櫃臺後面走出了,領着我們走進內室,打開燈,走到一面牆前,拉了幾下繩子,一塊紅布立即落了下來。

在老板的指示下,我和寧子希并肩坐在一張長凳上。

“姑娘,頭往旁邊靠一靠。”

相機後的老板沖着我打了個手勢。

我下意識扭頭看了寧子希一眼,卻見他也正看着我。

而我們之間的距離,足足有一掌寬。

我抿了抿唇,往寧子希旁邊挪了挪身子。

就在我身子挨上他的那刻,他忽然伸出手,攬住了我的腰。

若換做平時,這是個很平常的動作,可是現在,他忽然攬着我,卻讓我忍不住僵了一下,甚至有種想将他推開的沖動。

這時老板又喊:“姑娘,笑一下,微笑就可以。”

我扯了扯唇角,微笑。

閃光燈亮起的那瞬,我擱在膝蓋上的手突然被抓住。

待到閃光燈亮起第三次後,寧子希忽然用力的扯了一下我的手,我沒有防備的往他懷裏傾過去。

我茫然的仰起頭看他,卻見他的臉逐漸放大,緊接着我的唇被他吻住。

過了大概兩秒鐘的時間,我就被他放開。

寧子希低笑了聲,松開我站起身,跟着老板一起走了出去。

徒留我一人在室內,呆呆的坐在凳子上。

好一會兒,我回過神,也走了出去。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隐隐聽到了寧子希和照相館老板的談話聲。

“老板,後面那張印錢包照尺寸。”

“你和你妻子親吻的那張嗎?”

“是。”

“好咧!還別說,你倆還真有夫妻相啊,而且先生你長得俊,那姑娘也漂亮得緊,有個詞叫什麽來着,天造地設,嗯就是這詞。”

怕那老板越說越誇張,我連忙走了出去。

不去看寧子希,直接問老板,“老板,還要多久。”

“快了快了,最多五分鐘搞定。”老板嘿嘿的笑了起來,“你倆長得好看也上鏡,我都用不着幫你們微修,直接調好尺寸打印出來就好。”

五分鐘後,寧子希從老板手裏接過照片,我也立即從包包裏摸出二十幾塊錢的散錢遞給老板。

離開店面前,老板揚聲說:“祝兩位拜年好合啊。”

我只當做沒聽到,出門後悶頭就往民政局的方向走。

寧子希跟上來牽起我的手,輕笑着說:“原來,你比我還着急。”

聽到他的話,我下意識停下腳步不動了。

寧子希悶笑幾聲,牽着我繼續往前走,“好吧,其實是我着急,我着急着想娶你回家。”

我低下頭,假裝沒聽到。

快走到民政局的時候,我停下腳步。

轉過頭,就看見寧子希不解的看着我。

我沖他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忘了跟你說,聖誕快樂。”

寧子希挑了挑眉,往民政局大門看了眼,“你跟我進去我就快樂。”

腦子裏突然有個想法劃過,我說:“說你愛我。”

寧子希愣了一下,眼底露出了疑惑,不過倒也如我所願,雙眼看着我輕聲說,“我愛你。”

“嗯?你愛誰?”

“徐安檸。”

我笑眯了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還沒說過。”寧子希扯了扯我的手,已眼神示意我開口。

我裝傻,“說什麽,還不快點進去我要反悔了。”

寧子希看看民政局大門,又看看我,俯下身唇瓣輕貼着我的耳朵,恨恨的說:“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進到民政局,這個時候工作人員也剛上班,看見我們進去,倒也盡心盡責的詢問我們來由。

當工作人員将申請書遞過來時,“婚姻”兩個字如利刃般刺入我的眼中,我下意識站了起來。

寧子希不解的看着我,我腦子裏茫然了一瞬,忽然精光一閃,嘴巴飛快的說:“我先去上個洗手間,你在這裏等我。”

不等寧子希開口,我直接走開了。

我确實去找了洗手間,但沒有進去,在洗手間附近徘徊了兩圈,找到了另一個出口,直接走了出去。

從民政局出來,我漫無目的的沿着街道走。

我以為我可以假裝若無其事的和寧子希領證,沒想到最後我還是将寧子希丢在民政局,自己一個人逃了。

事實告訴我,我騙得了自己,但卻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我不想和寧子希結婚了。

這些天雪下得斷斷續續的,但都不大,此刻天空中飄蕩的雪花就如鵝絨一般,看似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但久了它依然能讓天地皚白一片。

眼角的餘光瞥見有計程車經過,我立即伸手招來。

上車後,計程車司機問:“姑娘,去哪?”

去哪,偌大的B市,除了醫院和公寓之外,我好像已經沒了去處。

沉默片刻,我報了公墓的地址。

回國之初,我來過一次墓地祭拜過父母,之後就沒有再來過。

我看着墓碑上照片裏笑容和藹的父親,隐忍已久的眼淚霎時間奪眶而出,“爸,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我們剛才去民政局領證,可是我偷偷跑了出來,放了他鴿子……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可是……”

我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蹲下身,從外套口袋裏摸出那張照片,不去看照片上那兩個人的臉,翻了個面,放在地上。

有些泛黃的照片背面,那兩個并排在一起的名字尤為顯眼。

那句話,那熟悉的字體,更是如同一把匕首,狠狠的淩遲着我的心。

——寧子希愛徐安曉,一生一世

我想相信你愛我是真的,可現實告訴我,

我是個代替品,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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