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愛的不是我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曾告訴過我,我還有個姐姐。

那會兒我很不以為然,甚至很不喜歡那個姐姐,在我的認知裏我只有一個妹妹,那就是安晴。

能做老大,沒人願意做小弟,我也一樣。

所以我沒有問父母任何關于這個姐姐的事情,甚至是名字,幸好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父母也沒再提過。

一直到我十歲那年。

那是一個周末,父親原本在陪我一起做作業,可是接到一個電話後,就丢下我一個人,匆匆忙忙的收拾東西出了門。

我問母親父親去了哪裏,母親告訴我,我那個從未謀面的姐姐生病了,父親要出國去看她。

因為我不喜歡那個姐姐,為此,父親的行為讓我不滿了很久。

我想,他明明就只是我和安晴的爸爸,怎麽可以也當別人的爸爸呢。

但我的不滿,并沒有引來父母的重視。

父親回來之後,本就已到中年的他好像又老了不少。

而且從那天開始,他很喜歡念叨那個姐姐。

我不聽話的時候,他會說:“曉曉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聽話可讓人省心了,哪兒像你這麽皮。”

我考試成績不理想時,他會說:“曉曉最會念書,從小到大都是班級裏排行前三的尖子生,你要是有她一半我就不用那麽操心了。”

甚至我哭的時候,他還會說:“晴晴年紀小愛哭也就算了,你都長大了怎麽還這麽愛哭,曉曉遇事總是第一時間想辦法解決,你看你,就光會哭。”

曉曉,曉曉,每句話都不離徐安曉。

我讨厭她,讨厭她總是被爸爸提起,讨厭她搶走我的爸爸。

就在我被父親罵得偷偷躲起來哭的時候,母親找到我,抱着我輕聲哄我,和我說:“不要怪你爸爸,你姐姐也是他的女兒,況且你姐姐現在人也不在了,他想女兒是理所當然的。”

我低聲抽泣着,沒有吭聲。

直至這刻,我才知道那個姐姐已經不在了。

那時候的我對生死已經有了模糊的概念,太具體的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永遠都見不到那個姐姐,父親也永遠都見不到了。

母親安慰了我許久,也勸我不要埋怨父親,要體諒父親。

最後,母親說:“檸檸,活人永遠都不要跟死人比,知道嗎?”

我似懂非懂,但也乖巧的應了聲。

活人沒法跟死人比,只要不必不就行了嘛。那時候的我這麽想。

那天之後,也不知道母親和父親說了什麽,父親再也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徐安曉。

這個名字,就好像是從未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一般。

後來,我才知道徐安曉并非我母親所生,是我父親和他前妻的孩子。

而那個姐姐,比我大了整整十歲。

死在21歲那年,死于腦瘤。

除此之外,我再沒有得知更多關于她的事情。

十六歲生日那年,母親拿着一本相冊走進我房裏,攤開相冊指着上面的一張照片,笑着我和說:“檸檸快看看,你們是不是長得很像?”

我循着母親所指的地方望去,看着那張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女生,看着她的那張臉,有片刻的恍惚。

十六歲的我已經懂事,不再像從前一樣排斥這個姐姐了。

就如母親所說的,我和她,生得很相似。

別人都說我和安晴看起來不像姐妹,我偏偏和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長得有八分的相似。

那一次,是我頭次感覺到我和徐安曉之間的血緣關系。

“這是你姐姐十六歲生日那天拍了給你爸爸寄回來的。”母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情緒忽然變得低落,“如果你姐姐還在的話,可能都已經結婚生子了,我先前就聽說她處了個男朋友,她男朋友對她很好。”

我不像母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姐姐,對她也沒有任何感情,所以她在與不在,其實跟我沒多大關系。

若是硬要說有關系的話,那麽除了血緣和一張相似的臉之外,我與她之間就再也找不到任何關聯了。

不是我冷情,而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情泛濫的人。

對于一個從未在我面前出現過的人,我實在難有太多的感情。

再後來,我父母意外離世,沒有人在我耳邊提起那個人,再加上那時絞盡腦汁給安晴湊錢看病,我便也将這個名字完全忘于腦後。

時隔多年再次看見,這個名字于我而言仍舊是噩夢。

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個人居然會是她。

可是是她的話,寧子希分明是A市人,卻莫名其妙的出現在B市,出現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上,也就有了很好的解釋。

從前遺忘過的很多細節,一下子全被回想了起來。

六年多以前,我曾接到過一個陌生電話,是從國外打來的,電話那頭的女人自稱是徐安曉的朋友,說她的母親去世了,要将徐安曉的遺物寄回來,讓我幫忙給她在B市弄個衣冠冢。

可是那時我父母才去世,妹妹又躺在病床上,哪裏來的閑心思去管這些事情,于是我直接就挂斷了電話,那人也沒再打來。

那之後,過了大概半年左右,我去賣車,就在路上遇到了寧子希。

我很缺錢,而他硬是賣我一夜,随後我跟了他整整兩年。

原來一個人的所作所為,真的不全是随心所欲的。

寧子希的作為,只是因為他有他的預謀。

這半生我不曾對不起誰,即便小時候再讨厭徐安曉,也沒有說過她半句不是,為什麽老天還要讓寧子希來到我面前,讓我愛上他。

在我以為自己即将能夠擁有他的時候,卻又讓我知道他是徐安曉的。

哭啞了嗓子,我就蹲在父親的墓碑前不停的流着眼淚,渾身都被動的瑟瑟發抖,直到腿腳發麻,也沒有挪動半步。

爸爸,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你會不會覺得是我搶了她的東西?

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喜歡他了。

可是這世界上沒有早知道,也沒有如果。

我愛上了我姐姐的男朋友。

我愛的那個男人,他愛的不是我。

他愛的是徐安曉,愛上的是我這張臉而已。

如果沒有這張臉,他那樣的一個人,當初又怎麽會提出買一個陌生女人的一夜,一夜過後,又怎麽會再次來到我面前,甚至後來和我同居了整整兩年。

當年他提出結束,恐怕也是分清了我和徐安曉的不同,知道我永遠也不可能是徐安曉,才選擇結束的吧。

誰又知道他再回來B市,是不是是因為突然發現雖然只是個替身,也總好過沒有呢。

哈,說什麽愛我,什麽想和我在一起一輩子,全都是假的。

我性格冷淡,從來都是被動的多,也沒什麽過人之處,除了這張臉之外,我實在想不到他還能喜歡我什麽,難不成喜歡我的身體?

如果不是傅煙雨将照片拿給我,或許我還被瞞在鼓裏,糊裏糊塗的和他領了證,糊裏糊塗的跟他過完這輩子,糊裏糊塗的當一輩子那個人的替身。

越想越覺得難過,整顆心像是被狠狠的攥緊了一般。

疼,疼得連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在隐隐作疼。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我還沒來得及向天堂邁出一步,就已經被狠狠的打下了地獄。

我能夠接受他不愛我,卻永遠也沒辦法接受他将我看成一個代替品。

徐安檸就是徐安檸,永遠都不會是徐安曉。

我在父母的墓前哭了許久許久,口袋裏的手機不停的震動,我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也不想知道。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墓地四周也開始變得陰森森的。

我害怕一個人呆在這裏,可是除了這裏之外,我什麽地方都去不了。

包包還在寧子希那裏,計程車的錢還是掏幹淨了身上的現金去給的,除了一個手機之外,我身上再沒別的東西了。

離開不了這裏,離開之後也無處可去。

我從地上撿起那張照片塞回口袋裏,揉了揉發麻的雙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慢慢的拂掉身上的雪。

大晚上在待在這裏,不僅陰森恐怖,還很冷很冷。

這場雪,不知道還要下多久。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我遲疑片刻,拿出來看了眼,是一條短信。

寧子希發過來的。

我半靠着父親的墓碑,咬了咬下唇。

很想直接把短信删掉,可是又好想看看他說了什麽。

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抵不過心底的好奇,顫着指尖,點開那條短信。

——老婆,接電話好不好,民政局很冷

眼角一燙,再次有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因為寧子希的這條短息,再次決堤。

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告訴我他還在民政局,想用可憐博取同情。

可是偏偏,我就吃這一套。

心裏恨他騙我恨得要死,可我還就是舍不下他。

正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在這陰森的鬼地方,手機突然發出動靜,生怕驚擾到某些不該驚擾的東西,恰好又有一陣冷風吹過,吓得我下意識按下了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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