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風覺得自己有點認床。
由于葉鎮良好的作息習慣,沈風這一個月下來,已經習慣了趴在他的腿上或者肩膀上,聽着他低沉的聲音入睡。
平時還不覺得有什麽,今天葉鎮沒有按時回家,他頓時就感覺到了差距。
葉鎮的身體很好,身體裏投出來的熱度剛剛好,天然的暖爐烘得整只兔子軟綿綿的,絲質睡袍又軟又滑,沈兔子躺在上面,就像躺在雲端一樣。
小草窩還是當初他求收養時,擺在車輪底下碰瓷用的小草窩,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沒搬過來的時候,沈風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訓練完成、吃飽喝足後,變回原形趴在自己的小草窩裏,安安穩穩地睡上一個好覺。
然而現在,他卻覺得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稻草太硬,不如葉鎮的睡袍柔軟順滑。草窩四處透風,雖說蓋了兩床小棉被,卻還得靠自己身體的溫度慢慢暖起來,遠沒有葉鎮這個天然的人形暖爐來得貼心。
最重要的是,耳邊沒有葉鎮讀書的聲音催眠,他竟然就睡不着了!
烙兔餅似得在自己的小草窩裏翻來覆去許久,他甚至還偷偷鑽到葉鎮床上趴了一會兒,都沒能睡着。
這種身體明明很疲憊,卻怎麽也無法入睡的感覺讓他很煩躁,嘎吱嘎吱啃了半根胡蘿蔔當夜宵,最終還是決定到玄關等葉鎮。
雖說他就算跑到小區門口去等,葉鎮也不可能早點回家,但是總歸有個心理安慰。
玄關的地板比小草窩更冷更硬,但沈兔子卻莫名心安了一些,趴了不到半小時,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然後就是葉鎮回來看到的那一幕。
沈兔子此時還沒有覺察到,自己認的或許不是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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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博然從醫院回來,聽雙胞胎說了昨天的事情。
聽到沈風給自己編的理由,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朝沈風揮揮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待會兒再收拾你!”
随即就将白淳給叫了出去。
紅毛可不像沈風那麽好說話。
前兩年,他們還是新人的時候,一個練習生前輩喜歡欺負新人,逼着他和沈風兩個給自己洗內褲、洗襪子,他二話不說直接把人給揍進了醫院,還揚言要見他一次揍一次。
後來那個前輩好不容易養好傷出來了,紅毛遵守誓言,拼着自己受傷也要把他揍回醫院,硬生生把對方給逼得服軟。
就是因為這件事,他才得了個“小然哥”的稱呼。
就白淳這個小身板,還不夠紅毛熱個身的。傷筋動骨一百天,到時候因為斷腿必須退出節目的人,說不定就換了一個。
擔心紅毛鬧得太過不好收場,沈風和雙胞胎偷偷跟上去,遠遠地就聽見白淳的聲音。
“小然哥,你聽我說,小風哥憋着壞要坑你,你一定要小心!他告訴陳總監,說你去醫院不是複查,而是去割……那個,這不是明擺着報複你上回說他三秒的事情嗎?”
沈風聽了眉峰一挑。
這還真是,欠揍。
不過他這回倒是說對了一句,沈風當時給紅毛找了那麽一個理由,的确是有一點私心在。
但他本來就不是三秒,紅毛造謠是事實,他又是墊醫藥費,又是替他撒謊,以德報怨這麽些天,難道還不能小小報複一下了?
再怎麽着,也比他暗搓搓地毀人前途要好。
那一頭,白淳說完沈風和雙胞胎兄弟倆欺負自己的事情,邀功似得說道:“我已經跟陳總監反映過了,他答應我會好好調查這件事情,這幾天應該就會來找你确認。小風哥,你一定要照實說……”
陳總監說會确認,不過是敷衍用的說辭,他竟然還真的信了。
只是話沒說完,突然聽見“嘭”的一聲巨響,白淳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嘎吱嘎吱”牙關打顫的聲音。
“啊!”
沈風原本聚精會神地偷聽,突然聽見這麽大一聲,被吓得整個人都蹦了起來。
“……小風哥,你說他們會在哪兒?”雙胞胎裏的哥哥吳一弦說着,突然聽見沈風喊了一聲,不由得疑惑地看過來,“怎麽了?”
弟弟吳一柱也歪了下腦袋表示疑惑。
周博然收拾白淳的地方在樓上,他們倆都是普通人類,聽不到那麽遠的聲音。
沈風擺擺手表示沒事,回手把驚出來的兔子尾巴摁回去,腿有點發軟。
兩年前,紅毛揍前輩的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正好處在适應期,經常生病,所以壓根沒見過紅毛揍人的樣子,這會兒才覺察出兇悍來。
剛剛紅毛好像說,待會兒要收拾他來着?
摸了摸最近被葉鎮養出來的小軟肉,沈風突然覺得自己的腿也有點隐隐作痛。
轉眼瞧見走廊旁邊的自動販賣機,沈風腳下立即轉了方向,朝前頭的雙胞胎招呼道:“空着手不好勸架,我們先買兩瓶飲料再上去。”
吳一弦和吳一柱愣了一下,“……哦。”
樓上,單方面的虐打還在繼續。
沈風聽見周博然一腳、一腳踹在肉上的聲音,還有他咬牙切齒的哼笑:“我今天就讓你好好瞧瞧,我這腿到底廢沒廢!”
踹一腳,周博然就問一聲:“廢沒廢?”
白淳疼得不行,嘶嘶地直吸氣,還沒來得及說話,身上又是一腳,緊接着還是周博然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問句。
“問你話呢!廢沒廢?”
“……沒……啊!”
沈風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手指發抖地點下自動販賣機的按鈕,出來的還是紅毛最讨厭的純牛奶。
“……”沈風欲哭無淚,只能把身上最後一張票子喂了投幣口。
這些日子沒什麽新人進來,也沒人跟他打賭,上個月從紅毛那群人手裏贏回來的錢已經差不多花光了,加上紅毛的醫藥費還沒還完,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沒幾個硬幣,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過。
垂着腦袋嘆口氣,沈風把牛奶收好,抱着兩瓶功能飲料,跟雙胞胎兄弟一起上了樓。
只希望紅毛看在自己給他墊過醫藥費的份上,下手輕一點。
“篤篤篤。”
沈風幾乎是抱着英勇就義的心态,敲響了更衣室的大門。
剛剛還噼裏啪啦一陣亂響的更衣室頓時安靜下來,片刻後周博然過來開門,臉上還帶着幾分兇相。
瞧見是沈風幾個,他臉上神色一收,但還是蹙着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幹什麽?”
吳一弦和吳一柱打從進來開始,就是聽着紅毛的傳說過來的,此時沒敢說話,齊齊往後一退,把沈風單獨留在了紅毛面前。
“……”這兩個沒義氣的家夥!
沈風定了定神,盡量顯得不那麽慫地遞上兩瓶飲料,幹巴巴地說道:“喝點東西消消氣。你……打完了嗎?”
周博然一挑眉,“怎麽?你也想來一下?”
他的意思是沈風也想揍一頓白淳這小子,沒成想聽的人卻誤會了,以為他要揍自己。
沈風嗖地一下蹦開老遠,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不不不……”
“……嗤。”周博然瞧他這副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雙手揣進兜裏,歪着腦袋朝那對雙胞胎示意,“我沒怎麽着他。你們要是不放心,自己去看一下。”
雙胞胎遠遠繞着他,蹭着牆挪到門口,一閃身就鑽了進去。
沈風也想進去看看,但對着渾身煞氣的周博然,他屁股後頭的兔尾巴跟信號燈似得一閃一閃,到底還是沒敢随便挪動。
更衣室裏頭,白淳的确沒受什麽重傷。
周博然踹他都是踹的軟肉,雖然疼,但是傷口看起來卻沒有什麽大礙。他要是敢去告狀,還會被別人嘲笑嬌氣。
吳一弦小聲地對白淳說道:“這回你得多謝小風哥……要不是他說你和小然哥在這兒,我們還不知道要找多久。”
這聲音雖然小,但更衣室裏頭就是浴室,回音比較大,而且這會兒沒人,他說的話全入了外頭周博然的耳朵。
周博然掀了掀眼皮,心說沈風還挺了解自己,當下也歇了欺負他的心思,腦袋一偏,說道:“走吧,回去訓練。”
“……”
沈風沒動。
周博然‘啧’了一聲,“你怎麽總軟了吧唧跟個兔子似的?誰欺負你都不敢動彈,連個新人都教訓不了,怎麽當的‘小風哥’!”
“……”請客請出來的。
沈風心說兔子到底怎麽他了,每次都拿兔子說事兒,老實巴交跟着紅毛走了兩步,突然琢磨出他話裏的意思。
“你之前跟那個前輩打架,不會是因為我吧?”
周博然白他一眼,“你想得美!”
沈風又慫慫地閉了嘴。
武力面前,該慫就慫。
過了一會兒,周博然砸巴兩下嘴巴,含糊地說道:“你那會兒蔫了吧唧的,那家夥還要你洗內褲,我就煩他這樣的傻逼……你倒好,一句謝謝也沒有,躲我躲了那麽多天,回來還一見我就跑……”
當時沈風的确是見人就跑,但不是針對周博然,而是剛從兔頭加工廠逃回來,看見什麽都害怕,卻沒想到會害周博然誤會,從此疏遠自己。
知道紅毛曾經保護過自己,沈風屁股後頭的信號燈頓時不閃了,“謝謝你!”
周博然不太自在地‘哼’了一聲,“不用……”
一句‘不用客氣’還沒說完,就聽見沈風鄭重其事地說道:“但是醫藥費還是要還的。”
不然他就吃不起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