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車上換掉濕衣服, 司機把車內空調溫度調高,等回到酒店,沈風臉色已經紅潤起來,小心翼翼地跟在葉鎮身邊進了房間。
從片場回來的路上,葉鎮一直沒說話,沈風拿不準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于是也只能沉默。
兩個人就這麽相對無言了一路, 直到回了房間,葉鎮把外套往邊上一放,卷起袖子說道:“脫衣服。”
沈風聞言瞬間想歪, “……哈?”
真不怪他思想龌龊,素了半個月,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對于随時都能進入發.情期的兔子來說, 很難不想做些什麽。
再者說了,葉鎮明天下午就得回去, 白天大部分時間沈風都在拍戲,晚上再沒點娛樂活動,他總覺得自己怠慢了葉鎮似的。
甚至葉鎮剛才路上的那一陣沉默,沈風都覺得葉鎮是不是想“身體力行”地懲罰他一頓, 好讓他知道替身準備起來就是用來應付這種艱苦的情況的。
一路上都在想這種事情,可想而知他聽見葉鎮的話之後會産生怎麽樣的聯想。
沈風臉一紅,磕磕巴巴地說道:“那我先去洗個澡!”
說完,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 坦誠相見過那麽多次了還臉紅,一邊飛快地沖進了浴室。
葉鎮瞧着小兔妖慌張的背影,眉峰一挑,倒是沒覺察出什麽異常,躬身從床頭櫃裏拿出一瓶藥油。
他讓沈風脫衣服,只是想給他上藥。
是,看到小兔妖拍的那場戲,他的确有些生氣。
氣小兔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零下的天氣還親身往冰冷的湖裏跳,也氣自己低估了拍攝的難度,和他自己對于沈風受傷這件事情的承受能力。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沈風敬業是好事,這樣更加有利于他化解一些大牌老導演的偏見,開拓更廣闊的事業。
回來的這一段路上,他一直都在反省,試圖說服自己不要拘着沈風,讓他好好發展事業,畢竟現在來看,沈風自己喜歡演戲,而不完全是為了對他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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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他知道沈風一開始選擇演員這條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他。
直到現在,《路人甲》這部電影讓沈風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從這部電影開始,他才是真正在做他自己的事業。
正因為如此,葉鎮除了把他帶回來之外,什麽都沒有說。
畢竟就像沈風總想着為他做點什麽事情一樣,他也不想自己成為拖沈風後腿的存在。
然而浴室裏的沈兔子并不知道葉先生的良苦用心,飛快洗了個澡,穿着浴袍就出來了,腰間的帶子松松垮垮,上頭衣襟拉開,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膛。
葉鎮已經把手掌搓熱,回頭瞧見他這情狀,不由得一愣。
沈風壓根沒注意到葉鎮身旁的藥油,跳起來撲到他身上,“你要不要也洗個澡?”
酒店浴室空間有限,他剛才一時情急,也忘了邀請葉鎮一塊兒進去。
葉鎮視線往下一掃,除了浴袍之外,沒在小兔妖身上瞧見其他的衣物,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由得有些好笑,輕拍兩下沈風的屁股,“趴下,我給你上藥。”
沈風臉上的笑頓時凝滞住,瞧着葉鎮從旁邊拿起半瓶活絡油,皺了皺鼻子,手掌還不死心地在他身上胡亂游走。
葉鎮忍不住笑了一下,心裏因為沈風入水而産生的低沉情緒消散了些,把空調溫度調高,再将懷裏吃不着糖的小兔妖攤到床上趴着,扯開他的浴袍。
沈風身子底下那東西杵着床鋪,挺不舒服,弄得他不安分地在床上扭來扭去。
但等到葉鎮溫熱的手掌貼到背上,他就像是被順毛的貓一樣,安靜下來,把腦袋深深埋進枕頭裏。
葉鎮手掌立時頓住,“疼?”
沈風搖搖頭,含糊道:“沒事兒,來吧。可以用力點兒。”
他知道自己身上前幾天的淤青得下力氣揉才能早點消散,按照統籌給的安排,年後,也就是下個月中,他還有一場露上身的戲,總不能一直留着這些傷。
瞧着越發懂事的沈風,葉鎮心頭不由得一陣細細密密的疼。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這孩子長大,盡管,沈風在他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已然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
葉鎮向來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于是依着沈風的話,下手更重了一些,只是始終收着兩分力氣,沒敢太用力。
手掌在藥油的輔助下,變得熱乎乎的,按壓在背部的肌肉上,有種很奇異地舒張感,不算太疼,更多的是舒服。
沈風适應了這種感覺之後,歪着腦袋回頭瞧了一眼。
很奇怪,鄉下小鎮的酒店并沒有多高檔的燈光效果,甚至房頂上只是一盞普通的節能燈,但沈風就是能從葉鎮那線條硬朗的臉龐,和緊抿的嘴唇上讀出他的心疼。
沈風突然想起上一會他受傷的時候,葉鎮站在星級酒店的大床房裏等他。
當時他還覺得葉鎮站在那麽小的一個地方挺委屈,想着給他換房,這一回難道是因為葉鎮一來就出現在他床上,他才沒想起大總裁不該住在小破酒店裏這回事?
葉鎮神色專注,視線一直落在他背上,但他轉過來時,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眼神轉了過來,“力氣太重?”
那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專注和溫柔,比他背上的手掌還要燙,一眼就能熨帖到他心裏去。
沈風搖頭,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你沒帶人過來,這藥是誰去買的?”
他還記得昨天晚上,自己被抱下車的時候,聽到葉鎮手上有塑料袋的沙沙聲。
葉鎮很自然地答道:“隔壁有藥店,我去買了一點。”
幾乎是同時,沈風腦海裏顯現出這麽一幅畫面:
深夜,南方的鄉下小鎮子裏,穿着西裝的男人走進藥店,跟店員比劃着說着他的傷勢。
接着,他會從店員手裏接過幾盒藥,仔細問過使用的頻率和注意事項,遞錢、找零,然後拎着普通的白色塑料袋,走到隐蔽的地方,把他從車上抱下來,一邊低聲地哄着:“你接着睡。”
就像是普通的上班族,在家門口的小藥店買了些常用的藥品,回來時把賴在樓下撒嬌不肯走的愛人抱回家裏。
很平凡、很溫馨的畫面。
沈風忽然明白,自己這一次為什麽沒有覺得葉鎮跟這小破酒店格格不入——葉鎮是他的愛人,在愛人面前,他不用覺得自己身處的環境配不上對方。
也不用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察覺到小兔妖看着自己的目光太過黏着,葉鎮再次側過視線,唇角帶着笑意,說道:“你這樣看着我,我會以為你是欲求不滿。”
沈風回神,很是大方地承認:“是有點兒。”
一句話惹得男人眼神幽深。
然而這天晚上,他們到底是沒做什麽。沈風白天拍戲太累,按摩沒多久就被葉鎮哄着睡了過去。
等葉鎮洗完澡回來,他已經打起了小呼嚕,四仰八叉地橫在床上,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床面。
葉鎮心頭沒來由地柔軟,過去把他身子扳直,臨睡前盯着他瞧了一會兒,緩緩在他額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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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除夕,沈風跟劇組一塊兒在影視基地過。
他本來是想把這一天時間空出來,回去跟葉鎮一塊兒過年,但前些天打電話的時候,卻得知葉鎮這天得去國外出差。
周博然幾個跟他一樣檔期全滿,狐貍出去度蜜月一度就是一年,這段時間寵物診所只有他養的小狐貍崽子在,春節估計也不會回來。
沈風沒有地方去,空出來的這天只能跟小方一塊兒待在劇組。
——另一個助理也回家去了。
晚上跟劇組一起吃飯守歲,還有幾個粉絲過來探班,沈風就算興致不高也不能表現出來。
吃過飯,程羽聲把他拉到旁邊,說道:“我這兒還有一部現代戲,《寂靜》,說的是個啞巴的故事,你回去看看小說,明年初選角,到時候讓陳良駿帶你過來試鏡。”
沈風第一反應是程羽聲真是名副其實的高産導演,接着品出他話裏的意思,眼睛微微睜大,“哪個角色?”
程羽聲‘啧’了一聲,“啞巴!”
沈風只覺得天降餡餅正中自己的腦袋,只是中間的陷是什麽就不一定了。
再不相信也不能直接在導演面前問,沈風痛快地答應下來,轉頭去KTV的路上才給陳總監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件事情。
陳總監那邊還挺熱鬧,走了一段路才安靜下來,笑着說道:“他這是有心用你,又怕你接下來一年發展不好,才給了個試鏡的名頭。不過這事不急,你今年還有一部電影和一部電視劇,等年中捧個新人獎回來,他肯定得改口。”
沈風笑笑,“借你吉言。”
這一通電話打完,沈風才發現前後的車輛都不見了,車窗外的景色有些熟悉,但不像是去KTV的路。
“這是去哪兒?”
他探頭往前,卻在內視鏡裏頭瞧見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眼睛往上一擡,跟他在鏡子裏來了個四目相對,眼角眉梢很快帶上笑意,“現在才發現?”
是葉鎮的聲音。
沈風腦袋一下子懵了。
不是……葉鎮不是說他要去國外出差?怎麽會出現在他的車上?
鄉下不禁煙花,沈風怔愣的時間裏,四周全是鞭炮和煙花的聲音,煙花升空後炸開的色彩映在車窗上,也映在車內兩人的眼睛裏。
沈風很快回神,還有些不敢置信,“葉先生?”
葉鎮只是笑,“不認識我了?”
當然不可能不認識,但此時此刻,葉鎮這麽突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沈風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他愣愣地問:“你先前說要去國外出差……”
葉鎮點頭,從內視鏡裏瞧了沈風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臨時有事要過去一趟,晚上就回來了。”
沈風這才想起,當時葉鎮說完自己要出國的事情,問他除夕夜的安排,是他自己恍惚着說要留在劇組拍戲,之後很快就挂斷了電話。
他有沒有通告,葉鎮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是怎麽了。
窗外開始有細細密密的小雨落下來,這是下雪的前奏。
沈風只覺得這雨絲都落進了自己的心裏。
車子很快在目的地停下,沈風趴在車窗上往外瞧了一眼,是他們這些天取景的一座矮山。
跟着葉鎮走到山頂的平臺上,雨絲已經變成雪米,砸在衣服上“啪啪”地響。
從觀景臺往下看過去,整個小鎮全數落入眼中,遠近都有煙花升空、綻放,這是在禁止煙花的城市裏體會不到的除夕夜盛景。
對,這是他跟葉鎮一起度過的第二個除夕。
站在山頂上,夜風比平時大得多,沈風在平臺邊緣站了沒一會兒,渾身都被濕冷的夜風吹得涼透。
晚上的夜戲取消,他回酒店洗過澡,想着路上也吹不着風,就沒穿太厚的衣服,沒成想會被葉鎮帶到山上來。
沒等他瑟縮,身後葉鎮已經拉開外套,像俄羅斯套娃一樣,把他整個人都給裹進懷裏。
周身的溫度很快上升,沈風瞧見葉鎮摸出手機摁了個鍵,同時低頭附到他耳邊,說道:“新的一年,祝你事業順遂,身體康健。”
話音剛落,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變成十二點整,整個小鎮安靜了一瞬,很快被煙花升空的聲音填滿。
遠處煙花幾乎同時升空,形成一片燦爛的花海,葉鎮溫熱的唇瓣還貼在沈風耳邊,低沉的聲音穿透世間一切嘈雜,鑽入他的耳朵:
“新春快樂,我的愛人。”
這時,像是煙花震動了雲層,醞釀多時的雪總算下下來,第一片雪花落在葉鎮和沈風交握的手裏,瞬間被他們的體溫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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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葉鎮照常給沈風上藥。
為了後邊露上身的戲,這段時間,沈風的拍攝都沒有強度太大的打戲,身上的淤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腰腹和腿內,吊威亞留下的擦傷。
而這些部位都挺敏感。
于是當男人略顯粗糙的手掌擦過的時候,沈風的身子就像是過了電,一陣酥麻直沖腦際,底下也顫巍巍地起了反應。
“唔……”
兩個人正好面對着面,小兔妖生理上的反應很直接地落入葉鎮眼中,看得他眼神幽深起來。
正逢久旱,上回葉鎮過來都沒跟他做,沈風這些天早上起來尴尬得很,亟需纾解,索性是過節,他也沒管什麽臉皮,直接起身挂到了葉鎮身上。
“我忍不住了,我不管了,你得負責。”
葉鎮的需求不比他少,聞言眼神更深,“讓我去洗個手,嗯?”
沈風哪兒能把他放走,壓根不聽他的話,巴住人就開始磨蹭。
葉鎮只能抱着人進了浴室。
……
這天晚上,沈風總算是得償所願,跟葉鎮一起體會了一把生命的大和諧。
——足足三次,刺激得他第二天早上差點沒能把兔尾巴收回去。
身體雖然很累,但心理上滿足到不能再滿足,導致他第二天拍戲的時候,花了好長時間才進入角色情緒,吃午飯的時間比平時延遲了一個小時。
劇組的盒飯都是統一發的,因此等他下來時,盒飯裏的油都已經凍成了斑駁的白,一塊塊地漂浮在上面。
最後是小方借了當地居民的廚房,把菜重新熱了一遍,沈風才得以吃上熱乎的飯菜。
這事兒傳到葉鎮耳朵裏,憂心的葉爸爸擰着眉毛看兔崽子,嘆了口氣,“看來以後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來。”
這一次,葉鎮在小鎮待了一天一夜,年初一晚上就得坐着私人飛機離開。
臨上飛機前,沈風往他手裏塞了樣東西,是一個草葉編成的小兔子,形狀不錯,但從細節上可以看出來,手法挺生疏。
葉鎮知道他扮演的角色會做這個,劇組還特意找了個人教他,盯着小兔子瞧了一會兒,心頭一陣陣發軟。
沈風憋了一會兒,臉色慢慢漲紅,小聲道:“你就當這是我……”
前段時間回別墅,他聽老管家說自己不在的時間裏,葉鎮總是在書房熬夜到淩晨才睡。
想到自己離開葉鎮也總是失眠,他就找編草葉的師傅學做了個兔子,只可惜他太忙,揪着空餘時間學了很久也只能編個形似。
瞧着沈風有些不自在的模樣,葉鎮笑了聲,“謝謝,我很喜歡。”
沈風很快露出個歡快的笑:“喜歡就好,等我回去!”
接着,想到自己每次說這話都沒辦法達成,他臉色一肅,認真道:“一定要等我!”
距離沈風的角色殺青,滿打滿算也才二十多天,娛樂圈逢節大忙,葉鎮還真沒辦法再抽身過來找他。
葉鎮笑了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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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三月份,沈風在《路人甲》中的戲份殺青,下飛機的時候,得知自己入圍了國劇盛典的新人獎。
國劇盛典可以說是圈內最權威的電視劇評選活動,陳總監的聲音挺興奮:“怕影響你拍戲的狀态,就沒提前告訴你。造型團隊在機場候着,到時候拍幾張照片,換了衣服直接去頒獎現場。”
機場街拍是最近幾年才掀起來的風潮,沈風從剛開始參加節目的時候就被要求拍過好幾次,盡管當時壓根不用坐飛機。
這次是實打實地下飛機,他又正好拍戲神隐了三個月,不拍機場照都對不起嗷嗷待哺的粉絲們。
沈風都來不及驚喜,造型團隊一群人湧上來,給他做頭發、換衣服,等終于能夠喘口氣時,人已經坐在了頒獎典禮的現場。
幾個同期新人的表演片段過去,臺上主持人賣了會兒關子,視線最終鎖定在他身上,“年度最具潛質新人獎,恭喜……沈風!”
于是,剛從入圍的消息中緩過來,沈風就被更大的驚喜砸中,成為了全場視線的焦點。
他是被陳總監推着站起來的,走到臺上的這段過程非常恍惚,也沒來得及想獲獎詞。
獎杯已經放到他手中,沈風于是只能無奈地笑笑:“實話說,到下飛機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今天能夠有幸來到這裏。我的經紀人瞞得太緊了。”
臺下一陣善意的笑。
所幸,葉鎮這兩年來的教導沒有白費,就在底下笑聲停歇時,沈風已經打好腹稿,神色從容起來,開始感謝參與拍攝的所有人。
頒獎禮結束後,沈風跟着小方從後門出去。
馬路上空蕩蕩的,今天正好也是下雪,但北方的雪比南方要粗犷得多,大片大片鵝毛一般的雪蓋下來,只是一場頒獎禮的工夫,就覆蓋了視線所及的一切。
這一片純白之中,路燈底下的那人就顯得格外紮眼。
事實是,看到那個人之後,沈風眼裏就再容不下其他的景色。
當葉鎮回頭看向這邊,沈風立時笑開,沖上去一把将人抱住,“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