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越隽簡單漱了口之後,大夫才姍姍來遲。一見越隽那半死不活的樣兒,林大夫眉毛一橫,大步走了進來,一開口就罵道:“幾天不見怎麽又把自己搞成這幅破樣子了?!”
林大夫掃了一眼盆裏漱口吐下的泛着紅的水,快步走到越隽床邊,抓過他的手就開始把脈。
林大方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刷刷寫下藥方,邊寫邊道:“自己身體是個什麽樣兒還不清楚麽?怎麽還動不動情緒大變?好好安生地待着不行嗎!”
小厮順勢把寫完的藥方接過去,退下去煎藥了。
林大夫坐在桌邊,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大概就是什麽注意身體,不要大喜大悲情緒過激之類。越隽靠坐在床上,閉着眼,不應聲,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林大方說累了,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水時忽然瞧見了陶寧雨,眼睛忽然微微睜大了。他嗆到了,一邊咳嗽一邊放下水杯,震驚道:“女,女的?”
陶寧雨:這,難道很難辨認嗎?
她不吭聲,斂眉立在一旁。林大夫表情變得有些奇怪起來,他滿臉糾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聽了快一刻鐘的長篇大論都沒反應的越隽,這一刻睜開了眼睛,及時開口阻止了林大夫的胡思亂想。
“侍女。”
頓了一會兒又道:“你去忙吧。”
林大夫嘟囔道:“這麽多年也沒見你身邊有個女的……”
越隽不耐煩地皺眉看他,林大方也只好站起身道:“好吧,我去忙了。你……那個……注意身體……”
陶寧雨總感覺最後幾個字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但是又挑不出什麽不對勁來。
林大方走後沒多久小厮就帶着煎好的藥來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兒。陶寧雨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從小厮手裏接過藥,用勺子搖起一勺,正欲吹涼,越隽卻忽然出聲道:“放着吧,我等會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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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寧雨動作一頓,眼裏有些不認同,她以為這是越隽不願吃藥的借口,正要開口勸他,身邊小厮卻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陶寧雨便把藥放下,退到一邊,小厮于是低聲告訴她道:“公子喝了十幾年的藥了,喝藥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他早已習慣藥放溫熱後再一次性喝完。”
陶寧雨聞言便愣住了,心裏不知是什麽心情。古代都是些中藥,多半苦口,就算不苦口,味道也絕對算不上好。越隽竟然是吃藥長大的,陶寧雨想想就覺得嘴裏發苦,覺得他方才的神經質也情有可原起來。
要是她幾乎每天都在生病,估計也很難每天都保持好心情好脾氣,況且她這還是第一次瞧見越隽發神經,可見他平時已經很平和了,也是不容易。
過了一會兒,越隽果然面無表情地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半點都不帶拖泥帶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将藥碗放了回去,又拿了蜜餞塞進嘴裏。
小厮端來了溫熱的粥,陶寧雨接過粥端到越隽面前,道:“公子喝點粥吧。”
越隽搖搖頭,“不喝。”
“好歹喝一點吧,胃裏沒東西可不舒服。”陶寧雨繼續勸道。
越隽這才就着她的手喝了兩三口,喝完漱了漱口。陶寧雨又為他擦了擦臉,這才扶着越隽躺下。
“公子休息一會兒吧。有事兒就叫我們,我們都在外邊兒候着呢。”
越隽閉着眼點了點頭,像所有精疲力盡的病人一樣乖巧。
陶寧雨和小厮們輪流守在外面,就怕晚上突然出什麽事。好在越隽這一覺睡得很長,從晚膳時分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陶寧雨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抛下病人去自己的地裏。
自然越隽早晨的課也沒去上。
陶寧雨早晨走進越隽房裏送早膳時,他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随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陶寧雨故作驚訝道:“公子不記得我了麽?莫不是生病傷到了腦子?”她故作憂愁地嘆了口氣,道:“得馬上去喚林大夫過來瞧瞧了。”
許是生病讓越隽反應變慢了。他先是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惱怒,随後便反應過來陶寧雨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是在調笑他。他如往常一般嘲諷道:“牛頭不對馬嘴。”只是畢竟在生病,聲音有氣無力,沒了往日的氣勢,更像是在故作鎮定。
陶寧雨便笑了笑,回答道:“公子還在受難,小雨怎麽好意思獨自離開呢?”
她好聲好氣道:“公子起來用些早膳吧。”
越隽點點頭,陶寧雨便小心地扶他坐了起來,喂他喝粥。
她算是發現了,不管越隽平時怎麽樣,一到生病這種時候,就算再堅強的人都要流露出脆弱來。陶寧雨最是瞧不得這樣的脆弱,可憐兮兮的,怪招人疼。尤其是越隽這種,明明身體很難受,面上還要逞強着,最是招人疼。
“你在想些什麽?”越隽忽然道。
“沒什麽呀。”
“真的嗎?”越隽頓了一下,“總感覺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沒有。”陶寧雨盡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無辜,“小雨只是在擔心你。”
越隽看了她一會兒,勉強相信了。
喝了半碗粥,沒過一會兒又喝了一碗藥。喝完之後越隽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午膳比平時稍晚了一些。越隽剛用完午膳,正靠坐在床上等着等會兒喝藥,忽然有下人傳話說門外有客人來訪,說是找越隽。
“我哪來的客人啊。”越隽恹恹地道。
下人便道門外那位自稱是白公子。這話一出,陶寧雨和越隽頓時都愣了一下。
陶寧雨轉頭看了一眼越隽的表情,有些心虛道:“啊……大概是來找小雨的……”
越隽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道:“都找到越府來了?”
陶寧雨默默低頭“嗯”了一聲。
“還等什麽?”越隽轉頭對下人道,“還不把這位客人請進來?”
下人便應着聲出去了。
越隽又對陶寧雨道:“你還在這兒幹嘛?不去找你那位好客人麽?”
陶寧雨看了看越隽面無表情的臉,看不出他是什麽心情,也摸不準他這是希望自己走還是不希望自己走。
賭一把。陶寧雨默默下了決定,道:“他哪有公子的身體重要呀?小雨等公子喝完藥再走也不遲。”
正巧小厮這時端來了藥。陶寧雨便讨好地笑笑,将藥端到越隽身邊,仰頭乖巧地望着他。
越隽的表情看不出什麽,仍是一鼓作氣喝完了藥,又塞了個蜜餞進嘴裏,過會兒開口的語氣倒是比之前輕松了一些,于是陶寧雨也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是賭對了。
陶寧雨離開了越隽的房間去了待客廳。一瞧,坐在裏面悠閑喝茶的可不就是白閑麽?
“白公子。”陶寧雨對他打了個招呼。
白閑便也對她一笑,道:“陶姑娘。”
兩人寒暄了一番便很快進入了正題,對于白閑的反應自然是在陶寧雨的意料之中,辣椒能流傳那麽久自然是有它的道理。
他們簡單商讨了一下價格,便很快達成協議。
“最近可能是有些不便了。”說到什麽時候交貨,陶寧雨猶豫了一下,“白公子要是着急,自行前往便是。”反正小傀小儡還在地裏。
白閑便笑,好像不是很意外的模樣,畢竟上次陶寧雨就丢下他一個人收貨自己先行離開了。“陶姑娘總是對我這麽信任,白某真是……”他沉吟了一下,接着繼續道,“不勝榮幸。”
陶寧雨不以為意,只是略微有那麽一絲不好意思,畢竟她不是因為信任白閑才這麽随意,只是出于對地裏那兩個傀儡人的信任。
不過這種誤會有了比沒有更好。于是陶寧雨便對白閑笑笑,流露出一副極為信任的模樣,看得白閑心裏是又熨貼又欣慰。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話題忽然便轉到了越隽身上。
“初次來到越府,多有叨擾,白某本應上門拜訪越府公子才是,不知貴公子可否給白某這個機會?”
陶寧雨一愣,笑容淡了一點,婉拒道:“實在不巧,公子今日身體不适,恐怕不宜見客。”
白閑适時露出一副遺憾又擔憂的模樣,道:“身體不适?可有大礙?越公子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陶寧雨:“勞煩白公子關心了。公子已經在吃藥,目前已經好轉了,公子不必擔心。”
白閑便道:“那白某便放心了。既如此,那等下次公子身體無恙後白某再來拜訪也不遲。”
陶寧雨微微一笑,并不接話,心道你怎麽自顧自連下一次都安排好了。
沒過多久,白閑便告辭離開了。陶寧雨便又回了越隽房中。越隽吃了藥又躺下了,不便打擾,陶寧雨便在門口守着。
晚膳時分陶寧雨才同越隽說了方才白閑的請求。經過一天的休息與吃藥,越隽精神已經好了許多,嘴唇也有了血色。聽完陶寧雨的話,他毫不客氣地道:“下次?誰給他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