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嬌梨

今晚的月色真美。

林嬌這樣一等，就等到了過年。

上弦月被煙花炸的一顫，躲進了雲層，于是今年的春節，落了雪。

林嬌回家待了小半個月，這是她工作之後難得的閑暇。

江叔叔家就有點雞飛狗跳了，江黎推脫有事不肯回來，林嬌硬着頭皮微笑，勸着林父誇江黎能幹。

也虧這二老一點也不關注娛樂新聞，江黎賀新春的視頻轉發量斷層領先。

【預祝大家新的一年開開心心，阖家團圓。】

江黎只在群星中出場幾秒，林嬌反反複複觀看，爸媽注意到驚奇的不得了，自家林嬌這樣挑剔的性格也會被流水線造星模式迷住。

可他們一好奇的湊近，就被林嬌嘻嘻哈哈的擋住顯示屏，留得老媽的笑罵。

鞭炮聲斷斷續續的，吵得人睡不着覺，人聲鼎沸時只覺得是添彩，快要入睡就顯得喧鬧了。

後半夜的雪，悄悄的落。

幼貓的叫聲擾的林嬌起身，這正是一天最黑最冷的時候，林嬌玩心大起，入睡時的雪越下越大，隐隐有積住的趨勢，她跑到窗前去開窗看雪。

窗外的風卷起碎冰，把周遭的雪松稱的黯淡無光，因此那一抹鮮亮的紅就格外顯眼。

“江黎？”

林嬌驚呼出聲，又發覺這是在家裏連忙捂住嘴。

她從小樓的外側樓梯跑下樓，朔風纏繞着腳踝，林嬌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你怎麽在這？”

江黎穿着的正是在網絡春晚的那一身紅色衣服。

兩個小時之前還在電視熒幕上祝福大家的江黎，淩晨居然站在自己面前，未免有些不可思議。

江黎小心翼翼的踩過鋪滿雪的臺階來到林嬌面前站定。

“見到我吓得說不出來話了？”

林嬌探出頭，雪在她的睫毛上落下薄薄一層。

江黎輕撫去。

“我一下臺就跑了，臨上飛機才給經紀人打電話。”

林嬌嗔怪，用手指戳了一下江黎的衣服扣子。

“就你這樣的，哪個經紀人不頭疼。”

江黎握住他的手，嘴角不自覺勾起。

“我着急見你。”

江黎另一只手攬住林嬌的腰，毛絨睡衣蹭的人發癢。

林嬌的氣息清晰的吐在江黎的脖頸處，用手指撐起江黎的嘴角，唇釉刮蹭到臉上，沾染溫度的軟糯，有種想親吻的沖動。

她把半身的力量壓在對方身上，蔥玉般的指甲從臉頰摩擦到眼角耳後，細細描摹着。

江黎被摸得發癢，及時抓住那只犯上作亂的手。

冷熱不均的剎那，林嬌驚覺的瑟縮了一下，睡衣的毛絨兔耳也跟着抖動。

“我就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熱乎的！”

林嬌的聲線喑啞帶着俏皮意味，眸子似有星辰，湊近江黎耳邊輕語。

“我也想你了。”

“唔……”

江黎沒有笑，他低下頭禁锢住林嬌，蜻蜓點水般吻了下去。

如果有第三視角，一定會知道他從攬腰的動作開始，身體就有抵擋不住的熱意。

“你……”

轉瞬消逝的觸碰讓女孩失神片刻，她震驚的慢吞吞用手去擦嘴，這種被啄的感覺唇珠都凸出來一點。

“是不是腫了，是不是？”

她小幅度跺腳，嘴裏碎碎念着，初經人事的怯意與未命名的興奮蹂雜着，表現的淋漓盡致。

江黎注視着她，從背後抱住喋喋不休的她。

似有涼意。

林嬌深吸一口氣，眼神卻還是迷離，她鄭重的下定決心一樣，捧着江黎的臉，嘗到甜意便不肯放棄，驗證什麽似的，踮起腳尖湊近，主動獻上一吻。

不同的是，她用舌尖舔舐了三分後怔怔的推了一下，江黎松開她，唇齒間卻還有餘溫。

“好甜。”

一陣朔風，凜冽的揚起雪，吹進了江黎的肺。

修長的身影完全包裹住面前的女孩，林嬌粉嫩的鼻尖一抽一抽的索取溫度，不管不顧的往他懷裏湊。

“你還真是……”

江黎良久嘆了一口氣，道：“看的起我的定力啊。”

門上的藤蔓雕花隐隐有邀請的意味，催着二人到房子裏面去耳鬓厮磨。

啪嗒一聲落了鎖，小小的二層閣樓隔絕室外喧嚣，晴天娃娃懸挂于蹭蹭帷幔旁，圖案是捂住雙眼的微笑。

由卧室到浴室，由窗入地，灑落了餘晖與溫柔，靈魂間攪動碰撞着，一發不可收拾。

自設的地暖燒的極旺，隔着一層地毯光着腳也能感受到溫度的交融。

一切的一切，熟悉有陌生，她屏住氣息，緋紅爬滿臉頰，腿部的神經都跟着顫抖，腳下發軟。

和每一個拉着窗簾的清晨，又或是思年發狂的夜晚交替着，看不清謎語的盡頭。

這是選擇題後的填空題。

獨屬于兩個人的夜晚，美的是月的琉璃層，是月光下的一副軀殼。

天上的雲又把月光遮住了，但江黎還是要感嘆。

今晚的月色真美。

……

閑暇和惬意沒有持續多久，元宵一過，林嬌就開始她的新一年工作。

這天她和往常一樣上班，打卡。

門外淅淅瀝瀝的碎冰化成溪流蜿蜒，滴滴答答的頗有乍暖的意味。

旁邊小姑娘兩兩三三結幫成隊讨論八卦，看向林嬌時眼神有點怪異，一邊對照的手機似乎在确認什麽。

林嬌蹙了蹙眉，不解。

她打開電腦，把U盤的信息重新拷貝的一份。

Doctor 森的紅字刺目的挂在最後一行。

苯二氮？類藥物被替換掉，随着來的郵件建議他們見一面，嘗試溝通治療。

林嬌曾經想也沒想到拒絕掉了，她不喜歡和陌生人處于密閉的空間內太久。

醫生考慮到治療效果，也從沒強求過她，但是仍然建議繼續吃藥。

林嬌浏覽到此處，手指微不可察的抖動了一下。

長期服用的依賴性和戒斷反應造成了生理不适，從春節以來，林嬌在有意的人為戒掉。

她望着自己無法控制抖動的雙手，幅度很小，卻格外刺眼。

午休之後，林嬌懶散半眯眼，打開手機把鬧鈴關掉。

平時安靜的社交平臺突然變成99。林嬌本以為那是平臺的廣告就沒在意，點進去卻發現那是鋪天蓋地的夢魇。

【這個就是壁咚女嗎】

【嘔了好嗎，編劇現在戲這麽多嗎】

【果然ylq都不是好東西，稍微有點姿色的就要搞事情。】

林嬌一張生活照下面平時只有幾個朋友點贊，今天卻多了對她指指點點的不速之客。

【這女的為什麽全是自拍啊？嘔嘔嘔】

【普通且自信？】

不僅這一張，其他所有對大家可見的都被翻出來看了個遍。

林嬌握住雙手，抖的手臂都在發酸，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只覺得胸腔憋悶想要嘔吐，從清晨到現在只喝了一盒酸奶，嗓子卻辣的發苦。

隔着衣料跳動的心髒因為驚吓和恐懼而發顫。

那是驚雷急雨的冷意，但她知道必須保持冷靜。

襯衫濕透沾在背上很不舒服，她退出各種問候的私信，看到禍患源頭。

一個名叫吱吱吱子的小號發布的林嬌和江黎對戲現場。

他們交纏着雙臂，在鏡頭背後進行了一個錯位吻。

拍攝角度刁鑽，看着像內部人員洩露，偏又是沒有水印的小號。

林嬌很确定他們當時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根本無從辯駁。

視頻是劇組嘈雜的聲音，滿屏的彈幕溢滿詛咒。

拍攝的人混在人群，說是被她因為工作訓斥的員工不少，根本無從下手。

更何況，現在的林嬌猶如提線木偶，一條接着一條的删，她機械的重複動作。

她懼怕觸碰那些惡言惡語，把每一張角度滿意的照片，每一段分享生活的視頻删掉。

林嬌蹲下身子，用手擦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混着冷汗。

那些更難聽的，聞所未聞的話在林嬌耳邊回放，閉上眼，仿佛能看到這群人站在面前指着自己鼻子罵的樣子。

無力，眩暈，嘔吐。

手機的邊角磕在地板上滾出去好遠。

她終于撐不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