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看長街,他看她。◎

因得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了, 上京城中各處都在做着準備,家家戶戶門前結彩懸花, 紮紅黃紙龍, 各個坊市牌坊也都開始挂起了花燈。

有那調皮的小童揮舞着紙龍,嘻嘻哈哈打鬧着,忙碌的父母在一旁, 偶爾提醒兩句,處處洋溢着祥和的節日氣氛。

郗薇無心賞景, 她偷偷溜出來是為了去醫館找大夫的,大長公主雖然下了令不許給絲蘿碧縧請大夫, 她就準備偷溜出來找,還有個原因, 她之所以願意跟着大長公主出宮, 也實是因為她自己也需要一副藥。

這次她并沒有用府裏的馬車, 現在大長公主盯她緊,這樣很容易驚動他們,可是自馬行街到州橋那帶的醫館還是有些遠的, 況且從前這些事情都是讓絲蘿去辦的, 她對路也不是很熟,不得已只能先去馬市租了輛馬車。

好在一切還算順利,去了醫館,她讓車夫在門外等她,找了大夫說了情況之後, 開了三副藥,她一刻也不敢耽誤, 趕緊上了馬車準備回府。

與來時嬉鬧的場景不同, 似乎越走越安靜, 難道是太晚了?也不應該呀,這兩日不設宵禁,長街實不該如此,她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郗薇輕手輕腳的推開了車窗,跟預想中的張燈結彩的樣子不一樣,四周很是有些黑壓壓的,路也稍窄,明顯是離主街道越來越遠了,這讓她心中一驚。

即使動作輕,時刻注意着車廂的車夫也聽見了車窗打開聲音,他笑着解釋道:“姑娘,俺看您着急趕路,就給您抄了個近道,從這邊過去可以省很多時間咧。”

郗薇覺得有些不對,這跟回馬行街完全是兩個方向,她一把掀開了車簾,“停車,我要下車。”

車夫卻并沒有聽話,反而一甩缰繩,馬兒加快了些速度。

郗薇差點被抖了下去,還好一把抓住了門框。

車夫見狀笑道:“姑娘,這邊很快的,您先進車廂,這裏危險着咧,很快就到地方了啊。”

什麽很快到地方,這壓根不是回馬行街的路,況且他這會兒跑這麽快,分明是心虛,郗薇順手将落在車中的藥包拿在了手上,命令道:“你快停車,我要立刻下車。”

那人指明了要将這姑娘請過去,白花花的銀子車夫可不想放棄,于是也不理郗薇的呵斥,一拍缰繩讓馬跑得更加快了。

“你快停車,不然我跳車了!”她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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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仍舊不理,一個勁兒趕馬車,郗薇急了,眼見着離主街道越來越遠,這附近越來越偏,她狠狠心想跳下馬車,可是才剛一往邊上看,她就吓得趕緊拉緊了車門,無他,這速度太快了,她要是跳下去,不死也會摔成半殘!

看她猶豫,車夫得意一笑,不過他也不想把這事兒鬧大,心想就是幫着帶個人而已,看她這樣,勸道:“俺說姑娘,您也別吓唬俺,俺也沒惡意,是有人要俺幫個忙說要見您,您就乖些別費那勁兒,到地方了俺自然給您停下。”

郗薇才不信他的鬼話,馬車跑得飛快她甚至站都站不穩,怎麽辦怎麽辦呢?必須讓這人先停下來,她坐到馬車裏面挨着門口那處,兩手拉着門框去踢車夫。

車夫開始還能忍着,可是被她這樣重重的踢了幾腳之後,也有些火了,一把扔開缰繩就準備找個繩子把她綁了塞進去。

眼見着馬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郗薇就想跳下馬車,車夫也看出了她的意圖,一手抓了她的手臂不放,一手去摸繩子準備将她捆起來。

她沒辦法只得大聲尖叫,車夫也急了,趕緊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去撕她的裙角,郗薇氣急,張口就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掌,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車夫吃痛,卻不肯放,将撕下來的布條緊緊橫纏她嘴上。

“唔唔唔......”說不出一句話,郗薇只能憤怒地盯着他。

差點被撕下一塊肉,車夫心中充滿火氣,正欲發火,擡眼卻被少女的氣勢給吓住了,他愣在了原地。

少女眼神狠厲,即使到了此時也沒有半分害怕或求饒的意思,反而像是再說只要他敢亂來,她必定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他心中一顫,随即一巴掌打自己臉上,他在想什麽,得罪了就得罪了,事情既然已經這個樣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的眼神雖然兇狠,但卻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驕矜美麗,她的嘴角,還隐隐帶着方才撕咬的血跡,清新果香混合着一股血腥味兒,車夫的心陡然跳得飛快。

“俺不過就想掙點銀子娶媳婦,偏生你不給活路,那正好,咱也不去那勞什子地方了,你就跟俺走給俺當小媳婦兒吧。”

說罷,他直接上手拿繩子将她的腳也捆了起來,突然,他心旌搖動,伸手一把将她的羅襪扯下,一雙瑩白的玉足就這麽明晃晃的進入了眼簾。

車夫還未曾見過此等風景,頓時眼睛都看直了,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本來是要做什麽。

郗薇閉上眼睛不去看那張令人憎惡的臉,一邊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一邊偷偷地去解雙手上的繩索,方才掙紮間她頭上的步搖落了下來,就在旁邊不遠,只要将繩子解了開,她就能找機會一把将步搖的金尖對準他的咽喉。

車夫吞了吞口水,無比虔誠的靠近,像是去往朝聖。

可惜還未觸碰到那雙玉足,他突然被股外力一拉,随即整個人都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郗薇剛巧解開了繩索,随手就将步搖握在了手中,馬車驟然停了下來,她甫一睜開眼睛,還沒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人兜頭給抱進了馬車,馬車又重新開動了起來。

郗薇拿起步搖就刺,卻突然停在了半空,因為她聞到了熟悉的龍涎香味。

這味道別人不敢用,但那人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她拔手就要重新紮下去,卻不想被人輕而易舉就捉住了手。

李贏看着明晃晃的步搖尖,輕哧出聲,“女孩子不要玩這麽危險的東西,傷人不成反傷己。”

聽得這熟悉的一聲,她手中的步搖“哐當”一聲落了下去。

感受到懷裏的人身體整個的都放松了下來,李贏伸手揭開了方才罩她身上的兜帽,光影明滅間,郗薇第二次覺得看見他真好,當然忽略掉他那讨人厭的話語。

“唔唔唔~”

李贏挑眉,“是要朕幫你将口中的布條解開?”

這不明擺着的麽?郗薇很想翻個白眼,但是又擔心他裝看不懂,于是只做乖巧狀拼命點頭。

李贏輕笑,靠近了她,然後很自然的伸手至腦後去解堵在她口中的布條,此時兩人離得近,能清晰的聞見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

布條解了開,李贏替她理了理略顯淩亂的鬓發,靠近她耳畔,語調多了分難以察覺的溫柔,“剛剛沒吓到吧?”

郗薇渾身一僵,整個上半身都往後靠了靠,随即唇角微抿,嚴肅道:“我繩子解開就拿到了步搖,他讨不着好。”

李贏想起方才的畫面,那不過是個普通車夫,但五大三粗的,只怕受傷害的只能是她自己,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兩敗俱傷,還好他跟陸允來得及時。

但他不好掃她的興,也不想吓着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将目光轉向了被灑得到處都是的藥包。

陸允他們能這麽快的鎖定這輛馬車,多虧了醫館大夫提供的信息,不過他也知道了她買了些什麽藥,他心想着這小傻子還真是如她想的那般,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順着他的目光,郗薇也看見了被灑得到處都是的草藥,驚呼道:“啊,我的藥!”

随即她就想将它們一一地撿起來,誰知道還沒站起來,腳下吃痛就倒了下去,她這才想起原來她的雙腳還被捆着,手腕的傷痕仍在,腳腕只怕更厲害,她氣憤地重新坐了下來準備解開。

李贏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語氣不容置疑,“朕來。”

方才那一折騰她本就手軟腳軟的,這一次郗薇沒有拒絕,靜靜靠在馬車壁上看他動作。

想來那車夫擔心她掙脫,這繩結系得特別緊,掙紮間竟然勒出了血痕,徹底解開的時候,李贏臉色微沉,眉宇間不自覺帶了幾分戾氣。

雖然兩人早就有過肌膚之親,還不止一次,可是那都是在有原因的情況下,像今日這般情況,羅襪也不知道被扔哪兒去了,郗薇有些不好意思,她蜷了蜷腿拉扯着裙角妄圖用裙子将不堪遮住。

李贏卻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一把将她的赤足給捉了回來。

他這跟方才那人又有何區別?郗薇俏臉微沉,一邊呵斥一邊反抗,“你放......”

李贏卻将她不安分的腳給安安穩穩的固定到了胸前,“別動,這破皮了,必須先上點藥。”

看他當真拿了個藥瓶出來,确實是上藥的樣子,郗薇臉上一紅,才知道原是她誤會了。

她有些艱澀地開口,“我......我自己來吧。”

李贏卻固執的沒有松開,兩人眼神交鋒,最終郗薇認輸般将目光撇了開。

看她終于乖了下來,李贏輕笑一聲,将她的腳踝重新固定好之後,親手挖了藥膏一圈一圈為她塗上。

藥膏才一上腳,郗薇忍不住一顫。

“疼?且忍着些。”話雖如此,但他動作還是輕了不少,塗完一處還不忘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郗薇的臉霎時漲得通紅。

說來也是神奇,他這一吹,方才褪皮處那火辣辣的感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舒舒服服的冰涼。

車廂內光線昏暗,他神情竟然是難得的既專注又溫柔,她閉眼搖了搖腦袋,一遍遍告訴自己都是幻覺。

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奇怪,郗薇有些不太适應,于是準備找些話說,“你怎麽會随身帶着傷藥?”

李贏手上動作一頓,沉默半晌沒有回答。

郗薇讨了個沒趣,幹脆也閉上了嘴。

藥膏已經擦得差不多了,久久沒聽見她再開口,李贏擡首瞥了一眼,看她氣鼓鼓的,他替她穿好羅襪放下裙角,将方才的大氅重新披在了她的身周。

“好了,現在跟朕說說吧,這些藥都是些什麽?”

郗薇的臉霎時紅到了耳根。

上次服藥的尴尬還歷歷在目,她不想說是幹嘛的了,于是只撿了些無關緊要的,“我的丫環受了傷,我出來給她們買些藥。”

這也是事實,不算撒謊。

李贏才不信,輕哧了一聲,“什麽丫環還勞動你這個主子買藥?郗府沒府醫?”

郗薇挺胸,“寵我丫環我樂意。”

李贏睨了她一眼,真想戳戳她那氣鼓鼓的小臉,不過到底忍了住,将目光移了開來,不跟她争這個。

陸允倒是敲了敲車窗,“翁主,這些藥都撒了,您撿起來也未必能用,不若您說說都是些什麽傷,屬下那兒說不得有些藥能用。”

他看了眼一旁抿着唇沒說話的皇帝,繼續,“再不然還有沈太醫呢,太醫院什麽藥沒有?不比外面的醫館強?”

說實話就是郗薇心動了,方才擦的這藥就不錯,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贏,斟酌道:“她們因為我去王府門口砸花瓶挨了板子,這藥對外傷好像有用,你能送我嗎?”

“哦,不是,我買,行不行?”

這話陸允可不敢接,方才那玉容生肌膏好是好,可是是帝王專用,不僅藥材金貴,好些是極難搜羅,價值千金,而且宮中用度都是有特制的印記的,這若是給個奴婢傳出去也不好,翁主說買,也虧得她想得出來。

李贏将石青的藥盒遞給她,“這本就是送你的,随你處置,不過這給你的奴婢并不合适。”

“陸允。”

“屬下在。”

陸允自袖袋中拿了瓶藥出來遞給郗薇,“翁主,那生肌膏主要是修護皮損的,這藥止痛治跌打損傷效果更好,您可以讓她們試試,只要沒傷到筋骨,想來恢複只需幾日。”

郗薇也不客氣,道了謝接了過來,看陸允眼神往一邊瞟,她十分上道的朝李贏拘了一禮,“多謝陛下。”

李贏嘴角微抽,陸允趕緊懂事的繼續去趕馬車了。

“這是要送我回去嗎?”

“不然呢?”

郗薇有一眼沒一眼的瞥着窗外,她還想再去一趟醫館呢,可是該怎麽說呢,只怕一說出來定會被他嘲笑,她總不能自己趕馬車,她又不會,這個時候她突然有些後悔之前在學宮沒有認真學習禦車了。

李贏雖則閉目養神,但她的任何響動他都能感受到,還以為她是受了驚,于是破天荒的安慰她一句。

“那車夫朕已經讓人處理了,你放心,陸允會送你回郗府。”

郗薇才不是擔心這個,聽了這話,她更加焦慮了,尤其是現在還跟這個始作俑者待在一處,她煩躁的拉開了車簾,想透透氣。

這時候馬車已經上了主街,因得明日就是上元節了,花燈游龍此時已經鱗次栉比懸紮好了,出來看花燈的人還有不少,酒樓商鋪林立,往來甚是喧嚣。

郗薇喪氣的将腦袋轉了回來,她僅有的一點男女常識告訴她,有些藥是越早喝效果越好的。

李贏看不慣她這樣兒,沒好氣道:“吃黃連了?”

聽得這句,郗薇不知為何心中十分委屈,想到男女的巨大差異,明明兩個人都幹了壞事,卻只有她一個人心思惴惴,一時間心中十分不平,“避子湯!那藥有一副是避子湯!你讓沈太醫給我再配一副!”

李贏心道:他果然沒想錯,這小傻瓜。

看她一臉羞憤,一時間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喉結微動,替她将肩頭的秀發攏至頸後,“不用,衡陽,不用服避子湯。”

誰知道郗薇聽了這話卻更生氣了,不服避子湯,萬一出事兒了怎麽辦?

他倒是不用擔心,後宮裏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可是她就慘了,一輩子陷在上京這個泥潭裏出不去了,況且雖則大越十五六歲成親生子是常事,但她覺得現在年紀還小,也沒有安定下來,若是懷了孕只怕麻煩大了,他怎麽可能懂她的煩惱?

這也是她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緣由,結果他就輕飄飄的一句“不用”,真真是......

“停車,我要下車!”反正到了禦街,再雇馬車或者走路回去都成,這馬車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沒有皇帝的命令,陸允是不敢随便停的,只能繼續這樣往前行着,郗薇看他不停,想着反正也走得不快,推開車門就準備跳車下去。

李贏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進了懷中,“砰”的一腳将車門給踢上。

陸允眼觀鼻鼻觀心,只做什麽都沒看到聽到,一心趕着馬車往前。

郗薇掙紮着要起來,車廂本就不大,這樣很容易撞到,不得已李贏只好一把将她雙手锢住,又擔心弄到她腳上的傷口,只能長腿一伸将她整個抵在了車壁上。

他壓低了嗓子,“衡陽,你先聽朕解釋。”

兩人離得近,呼吸相聞,她這會兒冷靜了些,且聽他怎麽說再說,于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懷中是軟軟的一團,李贏戀戀不舍終是松開了些她,“你确實不用喝那藥,你壓根不可能有孕。”

他臉上升起一陣熱意,好在車廂昏暗,誰都看不出來。

郗薇不解,“為什麽?書上說男女那啥之後若是不喝避子湯是很容易懷孕的。”可是他又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

“書上?”李贏垂眸,一時間有些淡淡的喜悅浮上心頭,他突然很想撬開她的小腦袋瓜子看看都裝的是些什麽。

之前她故作不在意跟經驗豐富的樣子,可是她明明有些時候很是生澀,那時候他就有些懷疑,可是現在她甚至連生子第一要義都不知道,還裝什麽呢?

“昨晚......朕并沒有進去。”他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郗薇沒反應過來,懵了半晌,随即她耳根一紅,有些難以置信,“可是你......你......你......”

她明明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李贏側眼,沒有看她,還要讓他怎麽解釋?

郗薇仔細回想了一下,臉更紅了,那會兒昏昏暗暗的,好些片段根本不敢細想,但她清楚的記得他确實不太對勁的,這是怎麽回事呢?

“那你沒事呀,你身上的鈎吻之毒解了嗎?”

“嗯。”

郗薇有些難以置信,上上下下打量他,李贏被她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眉梢微挑,“誰跟你說朕中的是鈎吻了?”

“難道不是?”郗薇想跳起來了,如果他沒有中藥,他還騙她放任他們那樣,簡直是太過分了。

“不是鈎吻,是合歡香,發洩出來就好了。”

其實如果不是她進了來,泡冰水浴也可以熬過去的,偏偏她誤打誤撞進了來,讓他一時情難自控,放任她誤會,也放縱了自己。

“合歡香?”郗薇可算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了,她還以為他是跟她一樣中了鈎吻,不那啥就會死掉,原來竟然不是,那他為什麽......

雖則她那時候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也不完全是,一想到她那時候竟然還正義凜然的為了他的性命着想,她就尴尬得不行,很想找個地洞給立馬鑽進去。

李贏輕咳了兩聲,“嗯,所以你不用喝避子湯。”

當時他确實是想放縱一把的,可是想起她之前腹痛難忍的模樣,沒舍得那麽做。

郗薇也反應過來了,一時間心情忽的輕松了不少,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事。

“那你答應我的事情?”她的心提了起來。

李贏沒好氣,“朕金口玉言,又豈會反你個小女子的悔。”

一時間馬車裏的氣氛輕松了不少,郗薇的心這下總算落回了肚子裏,長舒一口氣,為了緩解方才的尴尬,她沒話找話,“對了,您今日怎麽會出宮?還這麽巧的救了我?”

李贏當然不會說他是突然想到她可能會像上次一般亂服藥才特意出來找她的,只摩挲着手上的鹿骨扳指滿不在乎應道,“嗯,是挺巧。”

郗薇看他一臉不想多說的樣子,也懶得搭理他,索性只好奇地打開車窗去看花燈,她自來喜歡明亮耀眼的東西,禦街視野開闊,幾百裏坊市的各色花燈游龍高低錯落連成了一片,真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美不勝收。

看她沒說話,李贏順着她的目光也往車窗外看去。

橙的,黃的,綠的,藍的各色花燈燦爛,将整條禦街照得亮如白晝,車檐下的光線倒是弱了不少,她就這麽靜靜的趴在車窗邊上仰首而望。

李贏将目光及近,只能看見她卷翹的纖睫與挺直的鼻梁,光影打在鼻尖上,像一塊小山峰狀的絕世美玉,而鼻尖那點小痣,既似白璧微瑕,又如明珠染塵,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拭去。

事實上這麽一想,他就擡起了手,可是這畫面太過美好,他突的頓住了,猶豫半晌,終是不忍打攪放了下去。

她看長街,他看她,挺好。

沿街的嬉戲聲吆喝聲漸漸的消了下去,馬車上了州橋,州橋對面不再是坊市,這邊臨近皇城與各大宅邸,雖則依舊燈火通明,到底少了許多煙火味道。

眼見郗府的後門很快就到了,郗薇這下子卻猶豫着沒有下去馬車。

“方才還要跳車,怎麽這下倒舍不得走了?”李贏笑。

郗薇有求于人,向來嘴軟,她沒理他只朝着駕車的陸允道:“勞煩陸統領再往前一裏,那裏有棵大槐樹,停那裏就好。”

陸允看皇帝沒意見,于是駕車繼續往前,繞過高高的院牆圍欄,終于看到一棵高大的老槐,一截橫枝傾牆而出。

郗府的外牆是很高的,李贏欲言又止。

陸允也忍不住好奇,“翁主,您好好的後門不走,不會是要翻牆進去吧?”

郗薇跳下馬車,硬着頭皮跟兩人說再見,“今天多謝你們了,我院子就在這後面,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也回去吧。”早知道就不貪這點時間,自個兒從後門走過來了。

李贏掀開簾子,唇抿得緊緊的,看了眼高高的圍牆,躬身也下了馬車,陸允察言觀色,退到了暗處。

郗薇眼睜睜看着李贏大步朝她走了過來,他個子高,身高腿長的,站她旁邊很有壓迫感,不知為何心突然跳得很快。

李贏順手将她撈了起來,“愣什麽,抱緊我。”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自信,或許是她現在有些迷糊,一時沒有反應,李贏也沒再說,腳尖一掂一個縱身就往大槐樹枝躍去。

腳下一空郗薇差點沒叫出聲來,耳邊風聲陣陣,吓得她趕緊閉上眼睛緊緊環住他的腰。

李贏扶着她站上屋頂,随即一個旋身又像燕子般輕輕落了下去,郗薇再睜開眼,熟悉的門楹與牡丹花叢映入眼簾,她沒想到不過一個起落,就成功回到了湛露院。

“你......”郗薇不知道是該先驚嘆他這一手功夫還是先謝謝他救了她又送她回來。

李贏也看出來了她的疑問,不過他不準備多說,只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就一個縱身重新躍上高牆。

圓月映槐枝,他的身影一閃而過,郗薇竟然莫名感覺到了一絲灑脫,怎麽能有這種感覺?她搖了搖腦袋,清醒許多之後,便拿着藥去了燕子房。

而李贏也拿到了那車夫的口供,事情果真如他預想的一樣。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12 20:47:00~2023-04-14 20:01: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amellia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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