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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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京在飛機起飛前給楊聞昭發消息,讓他早點睡,不用等自己打電話了。他們在這班飛機如果不晚點的話,落地江城也是夜裏十一點半。

發完消息,她帶上眼罩開始睡覺。心情跌宕起伏的一天,早上的歡喜,上午的忐忑,下午的疑惑,傍晚的憤怒,晚上的驚喜。累得慌。

她直到飛機落地才緩緩睜開眼睛,擡起手腕,表盤的指針還差三十度到午夜十二點。趕早班機和末班機的一天。打開手機,未讀消息一條條讀完,楊聞昭來機場接她了。

這是周五給她的最後一個驚喜。回到自己的城市,走出機場的第一眼見到親近的人,那種回家的喜悅會double。不,應該會triple。

當然喜悅裏有一點點小意外,并不沒有産生太大的影響。他們的航班,在午夜時分,居然停在遠機位。她的座位靠後,等前排人潮散去,她走出機艙,擡頭居然看到星辰,雖然它們在機場燈光的映襯下并不顯著。

京京站在舷梯上伸着懶腰仰望天空,低頭垂眸的瞬間看到在擺渡車外面等待自己的王裕。她趕緊提起行李下飛機,一路上把臺階踩得咣咣響。

“抱歉,我以為您先走了。”她給王裕訂的頭等艙,以為他會第一批次離開。

“不差幾分鐘時間。”他們一起上了最後一輛擺渡車。

“剛才怎麽那麽開心?”王裕問她。他猜測不是因為自己提前告知她升職的消息,或許別的原因。

“我男朋友來接我。”她落落大方的回答中帶着雀躍。

“真是相親認識的?”王裕有點好奇。他第一次和曲銘對接業務,就覺察到曲銘對京京的好感。因為知曉他們博物館相遇的故事,也見過曲銘追要聯系方式的執着。所以,那天他第一次見到她男朋友的時候,還是有片刻驚訝,也意外她沒有和曲銘有進一步的發展。

“不是,不是。我其實沒相親。男朋友是小時候就認識的,最近重逢的。”她當初脫口而出的借口現在不得不到處辟謠。

王裕了然,認識得早,難怪,那是比曲銘有先天優勢。不止呢,還有外貌和身高優勢。

航站樓的國內到達處,楊聞昭一手接過京京手裏的行李,另一只手和王裕打了招呼。他們就此分別。

“累嗎?”去停車場取車的路上,楊聞昭問她。他低頭側身,京京還能聞到一個小時前沐浴露和洗發水留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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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困,飛機上睡了兩個小時。也不太累。”早班機上也睡了一路,她的睡眠一定比他多。

系好安全帶後,她問道,“今天天氣很好吧,我看朋友圈都在曬藍天白雲大晴天呢。”

“嗯。最近一個月來最好的陽光,恍如隔世。就像你說的世界上第一個早晨。”他替她分別拍攝了早上、中午、黃昏時分的光影視頻,這會兒開車不方便展示。

她哈哈笑起來,“這麽有哲理的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加缪的。”

他也笑着說,“那謝謝你把這麽有哲理的話,說給我聽。”

車子開出地庫,燈火通明的航站樓越來越遠。城市遠郊的機場路上,星星和月亮更明亮。既然她沒能見到晴朗的陽光,不過可以去見見通透的夜空。楊聞昭想到她說過的,“下次我們開車去郊外吧,我想看星空了。”

司機把握着方向盤,在最近的高速路口出去,幾分鐘後車子停在郊外的一條小河旁。夜深人靜,人煙稀少。

他打開車頂天窗之前,從手套箱裏取出兩個望遠鏡,每人身上前後左右貼上防蚊貼。

車子後座,他們仰望星空聊着天。他見過她加班到夜裏十一二點鐘,知道她通宵趕過報告,今天更是知道她當天趕早末班飛機的恐怖日程。雖然她說不累,也不困,他還是忍不住又問起來,“你這幾年工作累嗎?”

一個五月份沒周末,七月份只有半天周末的人,居然問自己累嗎。她反問楊醫生,“你這幾年工作辛苦嗎?”

“辛苦呀。”楊聞昭很誠懇。

京京點頭又搖頭,“我是累,也不累。”說完她解釋說,“工作時間雖然長,很熬人,不過我職級低,需要真正操心的事情不多。你還記得不,我說我很擅長畫PPT的。這是真的,我擅長office的所有工具,我第一年就是做這些的。很枯燥,那時候很少能獨立寫報告。後來,開始獨立做分析,寫報告,甚至給意見。我們項目組,有項目負責人和合夥人。所有不确定的事情可以找他們讨論或者協調。所以,又不累。”

“你們今晚趕回來,是明天要加班嗎?還是你領導有着急的事情要處理?”他接着問。他晚上收到她的消息,知道行程突然發生變化。

京京這才把下午招标和晚飯的事情簡單描述一遍。

楊聞昭抓住關鍵點,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問道,“在飯桌上反擊的時候,害怕嗎?”

他不知道她當時的具體場景,畢竟剛剛她講述的時候,是那樣的輕描淡寫。他着實擔心,擔心旁觀的其他人跳出來說“嗨多大點事兒,只是一句戲言,至于麽?”他更擔心那位被反擊的本地人惱羞成怒後從言語調侃轉而物理攻擊。

“我權衡利弊後才反擊的。”她搖頭,反擊之前開了手機錄音的,與王裕交換過眼神,圓桌上除了甲方還有三個乙方同行,所以不怕。即使萬一有人跳出來阻攔或者和稀泥,她也絲毫不擔心。畢竟圈子就這麽大,丢人的也不會是自己。其他三家同行并沒有跳出來做調解員,嚴總似乎樂意見到吳總出醜,并沒有出聲阻攔。她不爽的是,自己應該尋找個更好的切入點來反擊,而不是拿其他女性來刺激姓吳的。吵架後的複盤,這是最讓自己後悔的地方。

她的答案似乎并沒有出乎意料,也符合他對她的認知,聰慧卻從不回避沖突。“我們京京,真的很厲害。”

京京手裏把玩着望遠鏡,悶悶說,如果吳總沒有把她扯進話題裏,她多半也是沉默的大多數。事情已經結束,今天交鋒的人,明天開始依舊是陌生人,翻篇了。

“你要相信,很多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會保持沉默或者打哈哈過去的。你不但沒有假裝沒聽到反而充分利用了其他幾家同行在場的機會,所以才是有勇有謀。以後我們遠離那些愛吹牛,喜歡聽別人吹捧,以及言語沒忌諱的男的。如果是不得不反擊的場合,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不過,今天這次做得非常漂亮,有勇氣,也有智謀。”

她記下他的叮囑,也被他接二連三的誇獎,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誇張了,楊醫生。”

“我态度很端正的。”

“楊聞昭,你好煩呢。”

“賀京京,你害羞了。”

“你還說。”

“收住。”

四目對視,他想聊點輕松的事情。他從背後抱住她,用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手,把手指引向頭頂的星空。

他說,城市燈光的影響加上我們人眼曝光時間短,我們能看到璀璨銀河的機會很少。今天難得好天氣,這會兒能看到的只是銀河系幾個大的星團的輪廓。那一片應該是托勒密星團,它的西北邊是蝴蝶星團。今晚給不了你想要的邊牧,我們只能看到壯美的天蠍座尾巴。

她順着他在空中揮舞的手勢,似乎看到了那條翹動着的尾巴。

起伏跌宕的一天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這裏沒有喧嚣,沒有激蕩,沒有人海,只有楊聞昭。她突然想擁有他。京京今晚根本沒想到要邊牧,也不想要天蠍。她靠着他的胸膛,低聲說,“楊聞昭,怎麽辦呢。你的車後座沒有我的寬敞呢。”

這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直直地看着她,從她的眼底看到真實的意思表達後,拉着她回前座。今夜确實很美妙,不過他并不打算世界第一個夜晚,在逼仄的汽車後排委屈她。

楊聞昭啓動車子,掉頭時過于激動,車身在岸邊的空曠地帶劃出巨大的蠍子擺尾弧度。這個掉頭讓十幾年駕齡的老司機有些羞愧。好在,他穩住得快,車子快速穿過泥濘小路,重返市區方向的高速路。

不是祥安裏的方向,是他自己家的方向。他牽着她,大長腿爬樓梯,一步兩臺階。

開門關門,親吻一開始就毫無章法,欲/望和室內的溫度一樣滾燙。他抱起她走向卧室。雙層窗簾只被拉上紗簾,夜裏的光線在房間裏影影綽綽。

沒有開燈,沒有拉動布簾。他褪去自己的上衣,傾身俯下。外科醫生的手打起手術結時無比娴熟,觸動襯衫的扣子卻又是新手。白衫被輕輕撥開,有雙峰,有平原,有峽谷,起起伏伏,波瀾壯闊。

生疏過後,柳暗花又明。情致從山重水複間走到山窮水又盡。

脫力的賀京京,又累又困。他抱她去浴室的時候,俯身低語,寶貝,我和你一起經歷未曾經歷過的,想和你探索未曾有過的一切可能性。

“楊聞昭,你明天還有一整天義診呢!”

“嗯,沒關系。我可以喝咖啡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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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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