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真相(上)(俢筠篇)
把羅恪帶回房間後,小家夥很自覺的找了個牆角自己罰站去了,反倒是師父把他攆到火炕上裹着棉被喝姜糖水。
而後,師父對坐在沙發上的周父道:“發生這樣的變故,想必周延已經告之我們來此的目的,這件事背後隐藏着許多誤解,不必再隐瞞下去,把實情告訴他吧。”
周父長長的嘆了一聲,“都是我造的孽啊……”然後,背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道:“我小的時候,家裏很窮,那個年代,這兒的人都窮。我家中本來有兄弟姐妹七人,兩個一歲前就夭折了,一個下雨時房子塌了被砸在下面,還剩下兩個姐姐,我,和一個弟弟。”
“那時的父母對孩子可不像現在一樣寶貝般的捧在手心裏,都忙着在外面幹活養家,給了孩子東西吃,給了衣服穿,就不管了。一般都是大一些的孩子帶着小的,兩個姐姐那時都嫁出去了,只能由我帶着家中老幺,我比弟弟大十歲,按理說照顧個小孩子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當時既貪玩又沒有責任感,走到哪裏都要抱着個奶娃娃,總是被夥伴們嘲笑,為了照顧弟弟,父母還讓我休學兩年,我心中更是氣氛不平,所以就把他當成負擔麻煩……從來沒認真照顧過他,還不會走路時,我就常常把他扔在家裏,自己偷偷跑出去玩,有時他四處亂爬從高處摔了下去,哭個不停,父母回來後,我就會被狠揍一頓,然後罰跪在地面上一整晚。”
“像是個惡性循環,我心中越來越厭惡這個‘小惡魔’,父母不在時,他只要不聽話,我就狠狠打他,即使這樣,他似乎還是和我最親近,長到兩三歲時,更是整天粘着我,‘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我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我做什麽,他就學什麽,但是那時,只會讓我更加厭煩。”
“後來我又上學了,那孩子堅持每天跟着我走到學校,被我連罵帶吓攆回家去,晚上放學時絕對又會出現在校門口,等我一起回家,我那時從來沒想過,那麽小的孩子,走這麽遠的路,要多大的毅力…”
“又過了兩年,我也長大了,終于開始懂得關心照顧弟弟了,父母偶爾給的一毛兩毛錢,全都買糖塊給他吃,在家時也開始教他認字背詩,帶着他撈魚捉螞蚱,小孩兒對我的依賴更深了。”
“等他六歲的時候,我已經十六了,開始喜歡一個姑娘,放學後總是約她一起去玩,弟弟那時也懂事了,知道不再總纏着我,只是偶爾才會要求我帶他去玩。有一次,我回來告訴他,我和那姑娘去上山看雲,日落時天空是粉色的,小孩十分好奇,嚷着下次一定要帶他去看,我就随口答應了。”
“但是他卻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一有機會就央求我帶他上山,其實那景象本來就不是什麽稀罕事,看了一遍哪還有興致看第二次,于是總是敷衍過去,從來沒帶他去過。那一個周末,又是個陰天,小家夥又提出了這個要求,我有些為難,因為手裏有排了三四個小時的隊才買到的電影票,那個時候看電影,盡管是黑白電影,也是件奢侈的事,答應了人家姑娘的,總不好爽約,可是又不能再次讓小孩失望,于是讓他乖乖在家等我看電影回來就帶他去。”
“小孩特別高興,一遍又一遍的說‘哥哥真好’……”周父說到這裏,眼角滑下兩行淚水,讓人看起來甚是心酸,“誰知道他怕我反悔,竟然一路偷偷跟着我,溜進了電影院……電影院很小,那天卻擠進了幾百人,放映電影時,不知怎的,大熒幕就起了火,人們都慌亂了,争先恐後的向外跑,我護着那姑娘離開時,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哥哥’的叫喊,那熟悉的聲音無助又恐慌,我猛然回頭,發現弟弟正混在擁擠的人群裏……”
“我努力撥開人群,往回走,可是人們為了逃命,哪裏會給我讓路,走回去一段,又被人們擠了出來……我喊着求着,希望哪個好心人能幫我把弟弟抱出來,可是混亂中沒人聽到,沒人理會,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那瘦小的身子,不知被誰撞倒了,然後被人們一次又一次的踩了上去……”
“我當時近乎發狂,拼命沖了回去,把他抱了起來,可是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跡,我帶着他跑向最近的醫院,醫生說他已經死了,我不相信,沒有辦法相信,一直跪在那裏求醫生救救弟弟,那醫生忙着處理其他燒傷的病人,對我吼道,這麽小的孩子,肚子都被踩破了,怎麽可能還活着……”
“那個從小就把我當英雄一樣仰視着的孩子,那個一直全心全意信賴着我的孩子,我終究是沒有保護好他,讓他失望了吧,他會恨我怪我吧……我沒有再去見過那個姑娘,心中一直無法擺脫那份愧疚,直到三十幾歲,父母老了病了,想在離開前看到孫子,我才不得不結婚,有了周延,對弟弟的愧疚全化作關懷給了他,那件事也終于慢慢淡忘了。可是周延這個孩子,從會說話以後,總是會一個人自言自語,我問他在和誰說話,他就指着空氣說,有個小哥哥坐在那裏。”
“剛開始,我沒在意,聽說小孩子有幾個想象中的朋友也不奇怪,而且周延六歲以後,漸漸的就不再提起那個‘小哥哥’了,我也把這件事忘了。直到周延十六歲的一天,突然又問我,小的時候經常和他一起玩的那個小孩後來去哪了?怎麽突然就見不到了?我心中一驚,他不會這麽大了還分不清現實和想象,就問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周延說他晚上做夢夢到了那個孩子,那孩子還叫他‘哥哥’,說自己很孤單很害怕,要周延去陪他,還要一起去看什麽粉色的天空……”
“我告訴周延那個孩子後來搬走了,他也就完全沒在意這件事,然而我心中卻充滿了擔憂,那時的周延和我十六歲時長得很像,他做夢的那一天,正巧是那孩子離開的日子,不知是不是那孩子的魂魄還在怨恨着,我很怕再失去這唯一的兒子,所以對他看管得格外嚴格,生怕出什麽意外…周延悄悄離開家那次,我忘記了關煤氣,可能因為中毒也徘徊在生死邊緣,竟然看到了那孩子的魂魄,意識朦胧中,我告訴他,我是他的哥哥,周延是我的兒子,是我愧對于他,若孤單,我可以去陪他,別傷了周延,他開口說話,但是我聽不清,只聽到了承諾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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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後,卻沒再見到那孩子的魂魄,那孩子的魂魄,每年只會在那幾天回來,我想實現承諾,想自盡然後去陪他,可是每次都會被人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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