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母子(羅谖篇)
說是要帶着恪兒一起堆雪人,進了公園以後,我才發現其實對這些游樂項目一無所知,然而孩子在雪地裏開心的跑着,滿懷期待的将地點選好,也不能讓他失望,姑且……試試吧。
拿出一副毛絨手套讓恪兒戴好,他卻分出一只要我戴,本要告訴他我不會感覺到冷,想了想只說了我的手太大,小手套裝不下,小家夥皺着眉為難了一會,跑回車裏翻翻找找,不知在哪裏尋出了一副大人的手套來。
觀察了一番其他人的做法,看上去似乎很簡單,将步驟給恪兒說了一遍,便分工行動,順利的将雪人的身子堆好,又捏了一個結實的小雪球做雪人的頭部,讓小家夥拿過去放在地上滾來滾去,或許是喜歡上了滾雪球這個游戲,恪兒有些貪心,把雪人的頭做得和身子差不多大小,費力抱着,跑過來放在身子上,卻未料到因雪球太大看不見路,腳下被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倒在雪人的身子上。
因為地上的雪很厚,應該摔不疼,所以我并沒有扶住他,摔摔打打也是成長的一部分,小家夥爬起來看到半成品的雪人又被壓散,雪球也碎了,挫敗感十足,嘟着嘴看着我,因為之前告訴他只玩半個小時,再重新來過時間就不夠了。
孩子委屈哀怨的小臉讓人看着心軟,但是我并沒有給他寬限,小家夥要學會遵守時間,看着手表告訴他,還有五分鐘,可以補救一下。五分鐘後,我們把散亂的雪聚集到一處拍實,勉強是個圓球的形狀,雪人談不上,更像是個雪饅頭,小家夥很是洩氣,我鼓勵他幾句,又找來幾塊石子和樹枝,作為雪人的眼睛、鼻子和雙手,以前習慣了任何事情只要着手去做,就要做到毫無瑕疵,眼前這個雪人,算是第一個淺嘗辄止的作品。讓穿得過厚的恪兒站在雪球旁邊,拿出手機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兩個都是圓滾滾的。
小孩子的喜怒哀樂總是挂在臉上,回到車裏以後,一直咬着唇望着窗外,直到車子走遠了,已經看不到公園,才依依不舍的轉過頭來。
見小家夥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很不開心的樣子,我對他說道:“今天還要去委托人家裏,下次再來玩。”
恪兒側過頭望着我問道:“我們帶雪人一起走好不好?”
小孩子總會有些天真的想法,我并沒在意,“車子裏面溫度高,雪會融化。”
“打開窗子就不會了。”
“吹了涼風,你會感冒生病”,正是因為外面太冷,才只給了小家夥半個小時來堆雪人。
“不會的,我不冷”,恪兒仍然堅持,我盡量耐心道:“雪人不可以放在車上,下次再來看他便是。”
小家夥的聲音帶着一絲傷感,“那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不止他自己,周圍還有許多雪人陪着他。”
“其他雪人會笑話他長得和他們不一樣……”
“……………………”雖然恪兒年紀還小,但是也足夠辨別出随手堆起的雪球,是沒有生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的事不高興,小家夥才不依不饒的耍賴,我沒再說話,恪兒便也安靜下來,悶悶的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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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并不算遠,七十多公裏的距離,四十幾分鐘就到了,郵件上的地址是市中心附近的一個住宅區,因為剛下過大雪,小區外面有許多孩子在玩耍打鬧,笑着跑着很是開心,委托人的家就在一層,剛剛按響門鈴,門就被迅速打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走了出來,将門半掩,壓低聲音問:“你們找誰?”
郵件上委托人的姓名是夏汀,我便問道:“是夏女士的家嗎?”
男孩猶豫了一下,咬着唇,目光有些閃躲,“不……不是,你們找錯了。”說着,轉身回到家中,就要關上門,房間裏卻傳來女子的聲音,“小曈,在和誰說話?客人來了嗎?”随即從裏間走了過來,“是羅先生吧?快請進,孩子剛才突然吵着要吃薯條,我給他炸了些,開着排油煙機,就沒聽到敲門聲。”
男孩這才懊惱的站到一旁,讓我們進門去,夏汀看到一直安靜的跟在後面的恪兒,笑道:“小家夥長得可真好看,你叫什麽名字?”
恪兒似乎有些懼怕,下意識的抓住了我的衣袖,并沒有回答,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道:“這孩子不愛說話,有些怕生。”聽我這樣說,恪兒才輕聲道:“夏阿姨好,我叫羅恪。”
夏汀将身旁的男孩拉了過來,道“這是我兒子陳曈,平日裏也是個小悶葫蘆,你們兩個年齡相仿,也許在一起會有話可說,小曈,帶羅恪去玩吧,媽媽和羅先生有事情要談。”
然而這個叫做陳曈的男孩卻一直是充滿戒備的看着我們,很是不安的對夏汀說道:“我看到那封郵件了,他們就是媽媽找來幫忙的人嗎?這些人都是騙子,只會故弄玄虛,我身上的傷是因為冬天路滑經常摔跤,不嚴重的,也不用別人幫忙,讓他們走!”
夏汀将陳曈輕輕擁入懷中,摩挲着男孩的背,讓他平靜下來,語氣輕柔的說:“小曈聽話,羅先生和小羅恪是媽媽請來的客人,不可以這麽沒有禮貌,再不乖媽媽就生氣了。”
被當成小孩子一樣哄着的男孩有些窘迫,臉紅彤彤的,掙出母親的懷抱,仍是不善的看着我們,許是終究怕惹母親生氣,急躁的跺了跺腳,過來拉着恪兒,勉強道:“走啦,帶你出去玩。”
夏汀将穿上外套就往外跑的男孩叫住,不顧陳曈微小的抗拒,親自給他戴好帽子圍巾,才放他走,恪兒沒有動,征詢的望着我,見我略微點頭,便也随着陳曈出去了。
夏汀跟在後面囑咐着兩個孩子慢點跑,別摔倒了,回來後,才輕輕嘆息,對我說道:“孩子剛才說的話,您別在意,這些年只有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對小曈,我太寵溺了些,孩子有些任性。但小曈的确是個好孩子,一直都很懂事,五六歲開始,就知道幫我做家務,再長大些,買菜、去超市都搶着要拎沉的東西,我一個人的收入不多,身體也不算好,承受不住多份兼職,每個月的工資勉強能夠維持家中生計,所以孩子從來都不會向我要新玩具新衣服……小曈一直都很聽話,從不招惹是非,唯有這次,不管怎麽問原因孩子都不說,想要帶着孩子去醫院,去尋求警方幫助,孩子都非常抗拒,不斷的請求我不要再追問下去,說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別人,我急的流淚,孩子也站在一旁默默的哭。”
“可是看到孩子受苦,我心中就像被絞碎一樣難受,我實在忍受不住,就将這件事告訴了多年來一直照拂我們的鄰居,她說小區裏住着一位老人,懂得些風水玄學,可以試着問問她,我找了老人好多次,她都閉門不見,後來,禁不住我煩擾,說孩子可能是撞上了什麽邪物,該找個高明的陰陽先生來給看看,于是我就給您發了那封郵件。”
如此說來,我被當做陰陽先生了麽?也罷……其實我并不知道夏汀是通過何種方式找到我的電子郵箱地址,大概又是俢筠那孩子在網絡上發布什麽奇怪的信息了吧。
讓夏汀帶着我各個房間看了一遍,又問她要了一本家中的相冊,看完後,我問她孩子的父親因何去世,提起這件事,她的眼神頓時就黯淡下來,給我講述了九年前的故事,聽她講完,便已了解這件事的起因,我告訴夏汀,現實往往是殘酷的,知道真相的瞬間可能連現有的都會失去,不去追查,或許更好。
然而夏汀搖頭道:“我一定要知道究竟是什麽傷害了小曈,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保護好我的孩子。”
既然她堅持,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我問道:“為何家中一面鏡子都沒有?為何孩子的父親去世後,相冊中就再也沒有你和陳曈的合影?”
夏汀怔住,神情有些恍惚,剛開口要回答,窗外卻傳來一陣嘈雜聲,可以分辨得出恪兒和陳曈的聲音,我不禁蹙眉,對夏汀說了幾句話,請她一會兒幫忙,然後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