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狂風夾在着暴雨滾滾而?來,一道道閃電撕裂天際,天地間水茫茫一片,河邊的樹林讓大風吹的東倒西歪的,把?許家屯的老少?爺們都給淋成了落湯雞,他們一個個都面色煞白地看着田地裏被淹的老高的莊稼,心道這場雨要是下起來沒完,今年的收成可就要?完啊。

其中一位上了年紀的大爺看着漫天的暴雨,喃喃道:

“今年這場雨要是跟五幾年那場大洪水一樣,一下子?下上十幾天,咱們許家屯的高粱和Q棒子?就全完了。”

衆人一聽這話,全都顫了顫,五幾年那場大洪水對于許家屯來說可是一場大災難啊,那年因為洪災淹死餓死了不少?人。

現在這日子剛好過一些,大家夥兒好不容易能吃上幾頓飽飯了,咋地這又要?餓肚子?了?

眼看着還?有小一個月,地裏的高粱棒子?就能收了咋地遇上這大暴雨了呢。

有那膽子?小的男人已經抱着腦袋蹲在地上嗚咽上了,剩下的男人也是一個個站在風雨裏搖搖欲墜的。

許家屯的老支書看?見村裏的男人這樣洗,擡起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臉,對着一群人吼了起來:

“幹啥呢!幹啥呢!你們這都是幹啥呢!

這洪水還?沒來呢,你們一個個就都熊了,一個兩個都是大老爺們兒,頭頂天腳立地的能叫這些事兒給難住?

都給老子?站起來!別一個個都是軟蛋樣!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村口的堤壩給加固好!

從今晚上起,村裏每一個小時輪流到村口來巡邏,旺福你帶着幾個人到大隊去家夥兒在村口搭個臨時帳篷,以後這就是咱們許家屯的臨時村委會了,有啥事兒,咱們男人先頂上去!”

老支書一席話把?村裏一群老少?爺們給訓的面紅耳赤,一個個都不說話了。  許旺福趕緊叫了幾個壯小夥到大隊去找竹竿和油布去了。

許家屯大隊還?有前年修村委會的時候剩下些破氈布扯出來也能擋擋雨。

大隊長父子倆帶着人把村裏的驢車來拉了出來,把?竹竿木頭氈布啥的拉到了村口,村裏人一群忙活,人多力量大,梅一會兒就在村口架了頂簡易帳篷。

頭一晚上大隊就安排了人在帳篷裏巡邏,剩下的社員把?村口的堤壩簡單加固了一下,都膛着雨回家去了。

明個兒一早起來,村裏就開始重點加固河堤。

這天晚上,許家屯村民的心裏都亂晃晃的,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如注,躺在炕上誰也睡不着覺。

無邊的雨夜裏,村民們都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快點兒讓這雨停下吧,明個兒就停吧。

千萬別下起來不停啊。

要?是下起來沒完,地裏的莊稼就全毀了。

老天爺就跟大家夥兒作對一樣,第二天村民們頂着一雙雙黑眼圈,血紅着眼睛看?着瓢潑大雨瘋狂砸下來,噼裏啪啦敲打着自家的屋頂上,如同一把?重重的錐子砸在了每個人的心裏。

村東頭,老許家。

許老太頭上包着塊頭巾哎呀哎呀躺在炕上直叫喚。

“你這個死老頭子啊,整天就會說我老婆子?頭發長見識短啊,你不聽我話啊!

前頭剛下雨的時候我老婆子?就說了,這要?發大水了咱們趕緊到縣城老大家去啊,你個老頭子說啥也不點頭啊,現在好了,外頭的水都到小腿高了,村口的河都把橋給沖了,就是想走就走不成了!

哎吆吆,我老婆子?怕是過不去了!!!”

許老太哎吆吆沒個消停的時候,許老頭就一直沉着臉悶頭在屋裏抽煙。

許遠河到村口加固堤壩去了,外頭下着大暴雨,家裏的雞窩豬窩啥的也早就加蓋好了,家裏沒啥活做,劉豔紅就拉着許剛在屋裏睡大覺。

別看許老太哎呀呀了半天,小老太心裏可有一把?時間秤,琢磨着快到中午了。

許老太也不哎呀了,從炕上坐起來扯着嗓子?往外喊:

“老二家的幹啥呢!

大中午了,你個爛婆娘還?不起來做飯,是想餓死我老婆子?啊!

一天天的死樣活氣的給誰看?呢!趕緊滾起來做飯去!”

東屋裏的劉豔紅在炕上躺着,邊上的許剛甕聲甕氣的:

“媽,奶喊你起來做飯呢。”

做飯,做飯,一天天的就是做飯!

這老婆婆是把她當成地主家的長工使喚啊,一天天的在這個婆家裏當牛做馬的,啥時候才能分家自己過啊!

劉豔紅滿心牢騷,可是再有牢騷也得起來,不然老婆婆鬧起來沒臉的可就是她了。劉豔紅撇着嘴從炕上爬起來,許剛跟個小猴子一樣對着她讨吃的。

“媽,你一會兒給我煮個雞蛋吃成不,這倆天家裏總是菜窩窩頭我嘴巴都淡出鳥了。”

“行,媽一會兒偷偷給你煮一個,揣回屋裏來吃,可千萬別忘你奶看見。”

劉豔紅看?兒子這饞樣,心裏那個心疼啊,當下就答應了。

農家飯也沒啥好做的,一天天的不是玉米面窩窩頭就是菜窩窩頭,熬點兒稀飯啥的,再加上自家腌好的鹹菜疙瘩就是一頓飯了。

劉豔紅進了竈房,剛想從家裏放雞蛋的小翁裏摸出倆雞蛋,煮了她跟許剛一人一個正好解解饞。

沒想到,她那手剛摸進小黑翁呢,許老太的聲音就冷不丁在身後炸了起來。

“老二家的,你手往雞蛋翁裏伸幹啥?”

劉豔紅一個哆嗦,轉過身去一看?就對上許老太一張老臉。

“娘,這下大雨的您咋跑到竈房來了?”

劉豔紅讪笑着。

許老太瞪着一雙老眼冷哼道:

“你剛才幹啥呢?”

劉豔紅結結巴巴:

“沒幹啥,我就是想數數雞蛋,看?看?家裏攢了多少?雞蛋了。怕外頭的野貓叼走了。”

外頭雷聲轟隆轟隆的,許老太肚子?也餓的轟隆隆的,小老太把臉一拉:

“行了別野貓野狗的,趕緊做飯!

我老許家是糟了啥孽了,娶了你這個懶婆娘回來,整天就知道懶吃懶做的,外頭的野貓能叼走翁裏的雞蛋?

怕不是這個家裏有了小賊了!”

說完這話,許老太就邁着小腳回屋裏躺着去了,留下劉豔紅在心裏一個勁兒地罵人。

老許家的這頓午飯,許剛到底是沒聽上煮雞蛋。

不過,許老頭把自個兒吃的白面馍馍掰了半塊兒給孫子?,許剛也算是解了嘴饞了,許老頭這算是省下自己的口糧給大孫子?解饞了。

要?知道自從這場大雨下個沒完,村裏好多人家一天只吃兩頓飯了。

不為別的,就為了節約點糧食。

誰知道今年的這場雨啥時候停啊,要?是真的糟了水災,地裏的糧食絕了收,那可就真的要?餓肚子?了。

不省着點吃咋行啊。

這幾天村裏好些老太太老頭頭一天光吃那噎人的雜面窩窩頭了,也就許老太一個月有許遠山給的那十五塊錢,頓頓能吃上一個白面馍馍。

就這許老太還覺得自個兒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是老頭子昏頭昏腦的,她老婆子?早就在縣城吃大肘子?了,哪像現在一樣只能吃白面馍馍。

“你個老頭子還?能吃下白面馍馍啊,咱們家就我老婆子?一個明白人,一家子全都是蠢蛋!”

許老太在家裏嘀嘀咕咕的,許家一家人都跟沒聽見一樣自個兒吃自個兒的飯。

村口的簡易窩棚裏,老支書端着陶瓷茶缸,嘴上滿嘴的燎泡,他看?着外頭連綿不斷的雨水,聽着次次拉拉全都是噪音的收音機,眉頭皺的死緊死緊的。

這雨要下到啥時候啊,許家屯的老少?爺們穿着雨衣,腳下是又濕又沉的膠鞋,踩着滿是泥水的泥坑,嘎吱嘎吱的背着沙袋加固河堤。

這些沙袋都是以前村裏蓋房子的時候剩下的,一股腦兒都堆在大隊的倉庫裏。

老支書他們原本是打算等明年,買上幾車好瓦片加上這些沙給村裏小學蓋上幾間新教室的,這場大暴雨一來,新教室是沒有了。

不過能加固河堤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

北城軍區,軍區大院。

外面的雨嘩啦啦下着,陸家小院裏一片寧靜。

這幾天陸家一家人老是守在收音機跟前,想着說這雨啥時候能停下來。

“哎,收音機裏說今年這場雨是好幾個省都用的,也不知道卿卿回來家是個啥情況。”

陸奶奶嘆息着,在家裏忙前忙後,想着要?不把?卿卿留下在家裏多住幾天?

轉念一想,這也不行啊,卿卿在縣城還有工作呢,為了給小沉過生日才請假來的軍區,就請了這幾天假。

工作重要?啊,不能因為她不舍得卿卿就不讓孩子?回去工作啊。

許卿的兩個皮箱一個大包放在客廳裏,皮箱是陸沉給新準備的,裏頭裝着陸奶奶和?梅姨準備的禮物,點心,香皂,布匹,紅糖奶糖,還?有陸沉給買的兩雙牛皮小皮鞋。

心心念念的孫媳婦兒好不容易來一趟軍區,這人就要?走了。

陸奶奶啥都想給買,光是許卿穿的連衣裙,陸奶奶就給準給了好幾身,梅姨還想熬夜給小姑娘織上一身秋天穿的毛衣毛褲。

陸奶奶聽了突發奇想,要?把?家裏留着冬天做棉襖的棉花拿出來,讓小姑娘給帶回去。

許卿一聽頭都大了,趕緊讨好地挽着陸奶奶的胳膊順毛:

“奶奶,我很快就會再來看您跟梅姨了,有這些禮物就夠了,不用拿棉花了。”

包裏真的是裝不下啦。

梅姨也在邊上勸:

“是啊,老太太以後卿卿還來呢。

下次再帶也是一樣的。”

陸奶奶聽她們這麽說了,才消了這個念頭。

許卿剛松了一口氣,老太太又從兜裏掏出一個裝着錢和票的信封來。

“卿卿啊,這個你拿着。”

許卿:..........

********

北城軍區所在的縣城是個小城,從北城通往桃園縣的火車三天只有一趟,好在桃園縣的雨下的雖大,但是三級天一趟的火車沒有停,不然許卿可就回不了家了。

現在是夏天,外頭的雨呼啦啦下着,但是老百姓該過日子還?是要過,火車站口的有不少?穿着雨衣叫賣東西的。

“熱騰騰的茶葉飯,兩毛錢一份!”

“麻辣花生,一毛錢一包!”

“炒蠶豆,自家種的炒蠶豆,好吃又實惠。”

這要?是往常有在火車站口叫賣東西的,稽查隊早就來抓人了,可是今天外頭下的雨這麽大,稽查隊的人也懶得出門了。

外頭小販在門口叫的歡,許卿一路上要?坐上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家。

陸沉一路上買了不少?零食,這會兒聽見車站口有賣蠶豆和?麻辣花生的,頂着雨有出門買了幾大包回來。

陸沉一身風雨氣進了車站,遞給許卿兩包冒着熱氣的炒蠶豆和?花生。

“你最喜歡的麻辣花生,嘗嘗?”

男人的聲音磁性又好聽,今天車站裏幾乎沒有什麽旅客,許卿持寵而?嬌:

“那你幫我剝花生呀?”陸沉黑眸深深,望着嬌嬌俏俏的小姑娘。

“你确定?”

許卿臉頰熱了熱,莫名慫了。

“算........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帶着些許委屈,陸沉低笑了一聲:

“還?是我來吧,奶奶照顧我要?好好照顧小嬌嬌的。”

他聲音壓的低低的,後面那三個小嬌嬌莫名帶着寵溺,許卿聽了莫名羞恥。

這個家夥兒,幹啥要用這種語氣叫她.......小嬌嬌。

嬌嬌是陸奶奶對許卿的愛稱,平常老太太叫許卿小名,偶爾歡喜過頭了就叫小姑娘嬌嬌。倆人正說着話呢,“哔——”的一下火車站的哨子聲響了起來。

“到桃園縣的火車就要開了!

有上車的旅客抓緊上車啊。”

列車員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許卿一個鯉魚打挺從車站的長凳上跳了起來:

“車要開了,陸沉我要?走啦。”

說完小姑娘就要拎起行李箱和?大包往車上沖。

陸沉站起身,把?行李箱和?大包拎在手裏,沉穩道:

“我送你上火車。”

許卿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說話,男人猛的俯身在小姑娘紅唇上吻了一下,拎着行李大步流星往車站口走去。

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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