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
房間裏的男人剛從異國回來,又是連着幾個晚上的應酬,這身體一時适應不了東北的幹冷,病來如山倒,那麽高大的一個人,病了也像個手筋腳筋都被挑斷的裘千尺一樣蔫吧在床上。
邢黛月看着手中即将滑向39度的溫度計,啧聲搖頭,這男人,N年如一日,需要當個寶似的好好養着,現在那副蔫蔫的樣子,完全把東北大老爺們的形象給颠覆了。
翁墨清請了一天假在家裏休息,睡得迷迷糊糊,醒來覺得頭還是疼得厲害,就尋思着起來活動活動,剛收拾了垃圾出門,就撞見了邢黛月。
不工作的時候,邢黛月的頭發永遠是放下來的,她皮膚白,頭發又偏向于那種天生的亞麻色,撇開她那一身嚴謹的黑,如果給她換上粉色的棉襖和小裙子,再來一雙亮色的雪地靴,紮個高高的小鸠什麽的,怎麽看都像個粉粉嫩嫩的公主。
可是人家偏不喜歡那套,不是沉悶的一身黑,就是晃眼的一身紅,從翁墨清認識邢黛月以來,她就逃不出那兩種極端的顏色。
此時樓下噼裏啪啦的,很是鬧挺,剛剛被扼令躺進被窩的男人一雙幽深的眸子閉上又睜開,接着又閉上,最後撫額低嘆,掀了被子下樓。
邢黛月根本不會做飯,以前住在邢家的時候,都有阿姨照顧,上了大學後,認識了翁墨清,情到濃時,厚着臉皮跟父親求,要住到翁墨清特地給兩人租的愛巢裏,邢戰也挺喜歡那個謙卑有禮的男孩子,只囑咐了女兒兩句就同意。
那個時候,洗衣,擦地,做飯都是男人一手包辦,再後來,翁墨清離開,她在鄉下呆了一年,再回來時,自己在外頭租了個小公寓,一個人的日子,過得不能那麽懶散,那麽矯情,她學着自己洗衣服,打掃屋子,但弄一桌子的好吃的是怎麽也學不會。
要說火候把握不好那還能救,頂多試幾次,總有上手的時候,可這人,一進廚房,腦子就跟生鏽一樣,只知道把菜洗幹淨了弄到鍋裏去,之後放不放調料,要放什麽調料,要放多少量的壓根就沒這個定位,往往她做的菜,那就是白開水,邢黛月無辣不歡,一次兩次還受得住,日子久了,她自己都覺得對不住自己的胃,這不,一下班,沒事的時候,總往周家跑,為了什麽?除了有那心肝寶貝在,還不是看着景柔有雙能在廚房點石成金的巧手嘛。
如今翁墨清病了,她尋找了好時機,準備在組織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熬個小米粥,拍拍馬屁,哪知,這小米和紅豆一塊兒下去的,人家小米都快熟了,那紅豆還是邦邦硬。
女人一急,就拿鏟子去撈,這手還不是一般的笨,一頓搗鼓,竟連鍋帶米的全覆在了地上。
她掀起那蓋子一看,黏兒糊的,光看一眼,別說想吃,不吐就要拜謝祖宗了。
翁墨清過去的時候,她剛倒了做壞的粥,拿着清潔球擠了點洗潔精在上頭,一點一點地把粘着殘渣洗掉。
屋子裏很熱,她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緊身毛衣,勾勒得那曲線纖細窈窕,套了棉褲的腿在緊身牛仔褲的包裹下依然很細,她不算高,也不矮,頂多164,站直的時候,才過他胸口一點。
正在廚房忙活的女人壓根沒注意到外頭還倚着個男人,屋子的暖氣把她的臉烤得紅紅的,水嫩的嘴唇小幅度地一張一合,似在嘟哝什麽,翁墨清收了嘴角不由自主撩起的笑意,走過去。
耳邊突然多了一個呼吸,還在抱怨自個兒手笨的女人一驚,呀的呼叫一聲,右手灑了一泡水出去,帶起那還沒來得及沖幹淨的洗潔精,弄得地上滑滑的,她自己跳了一下,腳下打滑,沖後面仰去,翁墨清眼疾手快,撈起她的腰。
邢黛月臀部抵着冰涼的流理臺,腰上纏着雙大手,上半身後仰,手上還拿着濕濕的清潔球,瞪大眼睛驚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
緩了口氣,她一拳打在他胸口:“你吓死我了。”
嬌嗔的埋怨口吻伴着那不痛不癢的拳頭砸下,那個瞬間,讓他想起了從前一塊兒同居的日子。
邢黛月膽子不小,看鬼片都能看得哈哈大笑,反而被他不經意的捉弄吓得魂飛魄散,翁墨清喜歡那個時候的她,氣得漲紅着臉,在他懷裏像個小潑婦似的一頓扭,直到把他的火撩起,幹脆扛了她困在床上收拾。
此時某人迷離的眼神看在女人眼裏完全是當燒糊塗了,剛剛自己弄出那麽大動靜估計把還沒進入深度睡眠的人吵了起來,她頓時有點不好意思,空出幹淨的手,拉着他的手慢慢搖:“讓我搞砸了,要不,你再等一會啊,我重新做。”
除了在床上被他收拾得厲害了,平日清醒的邢黛月很少有這麽軟着嗓子跟他說話的時候,翁墨清當即什麽想法也沒有了,胸口的溫度随着女人乖巧的模樣直線上升。
他放了她,卷起袖子:“我來,你上外頭待着去。”
認真的男人總是很迷人的,邢黛月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欣賞型男的好機會,她端了杯水,在旁邊倚着。
翁墨清知道她斷不會聽他的話,也就由着他。
一時間,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大學的那段時光,過了5點,他就和她往公寓趕,她去洗澡,他就在廚房忙活,等她洗完了就靠在廚房的門上彎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得心應手地做着她最愛吃的水煮肉片。
“小米是容易熟的食物,紅豆,黑米,黃豆等都是不易熟的,要是混着搭,你得先把紅豆煮得八分熟了才可以下小米。”翁墨清像個耐心的老師,一邊做一邊教她,回頭看她一臉恍惚的樣子,知道她定是沒有耐心聽這些,也就不廢話。
邢黛月不得不佩服翁墨清的手藝,一碗平平淡淡的小米粥也讓他煮的色香味俱全,光是上頭點綴的小紅豆就讓她食指大開。
下了兩碗在肚子裏才發現那原來是自己打算做給病人吃了,這倒好,沒做成還反倒讓人家伺候,這不說,現在她像餓死鬼投胎似的幹了兩碗下肚,人家才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半,她摸了摸半飽的肚子放下筷子。
“怎麽不吃了?”翁墨清奇怪地看着她。
“飽了。”她含蓄地答。
“飽了?”翁墨清明顯不相信,邢黛月身上沒幾兩肉,胃口卻極大,那小米粥按照翁墨清的口味熬得并不厚,況且,他家那青瓷碗也不大,她兩碗下去頂多算一碗實打實的米飯,這對每餐吃下兩碗大米飯,回頭夜裏還會爬起來找宵夜吃的邢黛月來怎麽也有點太太少了點。
她支着下巴,沖他笑:“看着你就飽了。”
那明顯調戲的語氣讓翁墨清的臉黑了紅紅了黑,反複幾次,在她火熱的注視下,他總算吃完了晚飯。
邢黛月積極地去刷碗,算計着時間,半小時一過,就端了藥和水去給客廳看電視的男人吃。
下午在廚房忙活了一會兒,出了點汗,這會兒人倒是舒服了很多,本來不想吃藥的,但見她一會兒伸手摸一下他的額頭,跟自己的對比一下時也就接過,吞下那苦苦的藥。
他一皺眉,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獻寶似的變出一顆糖來,退了糖衣啊了一聲。
翁墨清雖然不喜歡她這副哄小孩子的神情,但看她一副你不吃我就跟你耗着的模樣不情願地就着她的手含下那顆甜甜的糖。
吃了飯,吞了藥,又看了會兒電視,見身邊的女人一點沒又要走的意思,翁墨清對了下表,又看了眼外面黑乎乎的天色,沖她暗示:“不早了。”
那女人看非你莫屬看得不亦樂乎,正逢主持人張紹剛嗆了那個不靠譜的慕言一句,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哈哈,沒事,我不急。”
翁墨清抽了下嘴,長臂一伸,屏幕響了一聲後迅速向兩邊拉近,直至全部關閉。
邢黛月正看在精彩部分呢,這一下,像被人澆了盆涼水,興致全沒了,她撇撇嘴,被人從沙發上提起來,拉着向門邊過去。
翁墨清回身,拿了外套穿上:“我送你回去。”
“我不走。”開玩笑,好不容易來一次屁股才坐熱那麽一會會兒就讓她離開,多虧啊。
“那你是要在這裏過夜?”
“嗯……可以。”她狀似為難地想了一下,立馬得到一個反對的答案:“你別想。”
“為什麽?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待在一個屋子裏。”
翁墨清嘴巴張開又閉上,陰壓壓的臉上寫着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邢黛月內心足夠強大,卻也怕他這副據她于千裏之外的模樣,比起男人對她冷冷淡淡,愛答不理來說,她還是希望他怪她,恨她。
看他黑着臉實在不願意的樣子,她終于不再堅持,穿着毛襪的腳慢吞吞地從拖鞋裏出來伸進雪地靴裏去。
外面又開始洋洋灑灑的飄雪,不大,卻還是讓邢黛月縮了縮脖子。
跟翁墨清讨價還價的代價就是不但被趕出門,那人連送她回去的話都收回。
擡頭看看12樓那亮着燈的窗戶,狠狠踹了下腳下的雪。
真是夠狠心的,一點情分也不講,過後,她又苦笑一聲,翁墨清好面子,那時他求着她別放棄他,求的聲音都快啞掉,那種差點給她跪下的卑微樣子想來現在她的鼻子還有點發酸。
什麽叫做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她現在這副光景。
她轉身上車,眼角瞥到一個亮點,等她去看的時候,又消失不見,黑黑的花壇裏,只有風搖動枝葉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