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那晚,翁墨清在邢黛月門前受了刺激後直奔城南的帝爵。

帝爵雖不是柯廖的,但城南的人,不管是誰,都得給他一個面子,盡管他已退居二線開起了經紀公司,但曾經大紫大紅時的鋒芒猶存,更何況,柯家出身黑道,柯廖到底在演藝圈混的風生水起,現在又接手家族事業,黑道白道都得給他面子,柯家大公子的名號擺在那裏,誰聽了都要抖幾抖,這也是翁墨清找他的理由。

帝爵,不是柯廖家,卻更似柯廖家。

柯大少得不到一個女人,成天在那裏醉生夢死早已不是什麽稀罕事。

然,此時此刻角色卻罕見的調換。

柯廖冷眼看着坐在沙發上灌酒的男人彈了彈手上的煙道:“翁市長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就是在我面前喝悶酒的?”

翁墨清心情不佳,聽着那人不陰不陽的聲音,森寒地掃了他一眼:“說你該說的。”

柯廖滅了煙,改換喝酒,這個昔日當紅的一線小生長相斯文,面目清秀,絲毫不沾一絲道上的江湖氣,舉手投足之間倒和翁墨清有點相像。

最後一滴酒滑入他喉裏的時候一疊紙往翁墨清懷裏飛去,男人伸手穩穩接住,一點一點地翻閱,每看一頁手就收緊一分,直到全部看完,那骨節間的青筋已經漲得快爆裂。

“查過了,你父親當年在銀行開的所有虛假戶頭經手人都是周海勃,也就是說你父親洗黑錢的幫兇就是周海勃,周海勃是銀行職員,這點倒說得通,只是我很奇怪,他怎麽突然消失了?”

翁墨清合上文件裝入絕密袋裏,穩了穩有點起伏的胸膛,喝了口酒冷靜了一下:“我要的是真相,其他的你別管。”他站起來,拿起公文包邊走邊道,“周海勃是周海勃,周望廷是周望廷,我幫你擋着周望廷算是當作你幫我的報酬,但你別妄想拿我當跳板離間我大哥大嫂。”

柯廖不以為意地輕笑了一下,搖了下頭:“我沒那麽卑鄙,不過我很好奇,你所謂的真相是什麽?如果真相就是翁慶易洗了黑錢,罪有應得,而邢戰只不過做了一個大檢察官該做的呢?”

握上門把的手緊了緊,心裏的無名火被澆了盆涼水般涼的透徹。

翁墨清算是知道為什麽周望廷那麽厭惡這個男人,柯廖是真的很讨厭,試問,專門揭人傷疤,拿別人痛處作樂的人能讨人喜歡到哪去。

“跟、你、無、關。”男人清冷的聲音過後是重重地關門聲。

沒了包廂的隔絕,外面又是一番鬧騰的燈紅酒綠之景。

翁墨清收緊了手裏的包,目光冷冽。

他有想過這個問題,陳年舊事重新抖出後還是警方查到的那樣,還是邢戰在法庭上公訴的那樣,他該怎麽辦?

從翁慶易被帶走的那一刻,他依舊是不能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竟是個洗黑錢的犯罪分子,而一手送他入監獄的竟是她的父親。

“二哥,我們就這樣算了吧。”邢家大門口,一身T恤牛仔褲的女孩站在樹蔭下仰着脖子看他,殘忍的話從她嘴裏蹦出來的瞬間,嘴角蕩的卻是他最迷戀的微笑。

“不、可、能!”翁墨清咬着牙,清楚地告訴她。

什麽叫算了吧,算到哪兒去?

就因為他父親犯了法,坐了牢,就要算了,那她邢黛月把他翁墨清當成什麽了,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嗎,他不屑!

男人沒聽來她的反駁,卻聽到一聲悠長的低嘆:“翁伯伯犯了法,我爸親自上法庭公訴的。”

“那又怎麽樣。”他猛得扯住她的手拖到跟前,“就因為你爸抓了我爸,所以我們就必須分手?”

“不是必須,是最好。”女孩依舊笑得沒心沒肺,“我怕你以後跟我在一起時總是會想起我爸指控你爸的那一幕,然後你的心底就會有一個聲音提醒你,看,墨清,她是仇人的女人,跟仇人的女兒在一起,你能心安嗎?”

“我能。”翁墨清火大,那滿不在乎的笑燙的他心頭發痛,“我不怕,我也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怕。”她終于收了笑,一本正經,“我怕別人嚼舌根,說我跟一個囚犯的兒子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以後要做大檢察官,我的家族關系裏不能有一絲污點。”

寒氣入體,三伏天,翁墨清硬是冷得上下排牙齒都在打顫:“我不信!”

他不信,他的女孩是這麽個倒戈相向的勢力小人。

這之前,是誰睡在他的懷裏說要做他一輩子的女孩,是誰說以後每天都要喝他煲的湯,是誰說要給他生一大堆小墨清,組成一個足球隊,徹底改造一下國足的。

是她,都是她,這個叫邢黛月的女孩!

如今她親手推翻自己說過的話,原因是——她父親上庭檢控了他父親!

“你愛信不信。”邢黛月甩開他的手,白嫩的纖細手臂上留下一道難看的淤痕,火燒火燒的疼,她忍住胸口快被硫酸腐蝕的痛感,站在離他一米的地方,背着陽光,負手在身後,笑得爛漫:“二哥,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滋潤。”

G市又開始降雪,呼呼的北風刮着帝爵門口站了很久的男人,不經意間趁機鑽入那敞開的大衣。

雪伴着風貼在胸口,快速融化。

零下十五度,是此時落在翁墨清心尖上的溫度。

五年前翁家涉嫌洗黑錢一事,過後,不到一個月,那對羨煞旁人的小情侶和平分手。

翁家上下都覺得翁墨清甩了邢黛月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想到讓人家一小姑娘先了一步。

曾經那個非“清”不嫁的姑娘在一個夏日的午後約了翁家獨子出去,然後那個晚上,翁家少爺失魂落魄地回來,把自己鎖在房裏關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出來後,翁家又釀一悲劇,翁慶易等不及二審,于淩晨在監獄裏自殺,翁墨清知道後一言不發,一手獨攬了父親的喪事,之後拿了家裏事先給準備的護照,直飛紐約。

翁墨清離開後,邢黛月走過了最艱難的一年,之後她還是那個走在寒風裏依舊笑得讓人春心蕩漾的女人。

沒了翁墨清,除了間歇性的疼痛以外,她照舊雷打不動地過自己的日子。

找了工作,跑跑新聞,寫寫稿子,然後憑着關系,于一年後爬到副主編的位置,多少人在背後嚼舌頭,說她空降,但不可否認的是,邢戰的女兒确實能幹,不管什麽新聞,龍潭虎穴她也敢闖。

景柔有叫她不要那麽拼命,她狀似嚴肅地聽見了去,實則一轉身,又抛到腦後,她在乎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剩她一個人了,她有什麽不能拼的。

所以,我們的邢副主編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拿自己當機器人似的用着。

在周家趕了一夜稿,早上到單位的時候,她的眼睛腫的像被人狠狠揍過一拳般。

早上開編前會議的時候她的上下眼皮還在打架,喝了兩杯咖啡下去也不見效。

會議一結束,魏琛叫住她慰問了幾句,讓她放松一下之餘又問起了專訪的事,翁墨清三個字在心頭劃過的瞬間,瞌睡從消失殆盡,某女頓時了然,原來,啥咖啡也不好使,最好的咖啡現在坐在市行政中心二樓的政府辦公室裏。

她比了OK的手勢時,魏琛喜得就差給她一個熊抱了,她納悶,翁墨清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重要。”魏琛拍着她的肩道,“翁家好歹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翁慶易以前又牽扯了那麽大的案子,如今他兒子歸來,年紀輕輕就做了G市的一把手,你說重不重要?聽說《深度》一早就想做他的專訪,可是一直沒機會,前不久還在派人找機會,據說一天24個小時都在機關公寓蹲點,最近又消了音,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哎,反正,《TRUTH》有你我就放心了,今天,準你早點下班。”

《深度》和《TURTH》,一個是雜志社,一個是報社,卻難得的鬥了幾十年,其中原因衆說紛纭。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說是兩大創始人的糾結情史,這好多年以前的事,經人這麽添油加醋的想象一番,倒成了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誰知道呢,總之,這些八卦邢黛月是沒什麽興趣,既然頂頭上司都松了口,她就收拾收拾東西,下午三點一過,就拿了包包趕回公寓。

原想着好好睡一覺的,可這一着床,人反而清醒了,圍着50平米的屋子轉了一圈,越發覺得無聊。

她把這能睡卻睡不着的糾結現象歸根于勞碌命慣出來的。

睡不着幹脆洗衣服。

以前跟翁墨清久了,潔癖也被染上一點。

翁墨清有個習慣,換衣服就要全身上下,從裏到外全換一遍,換幹淨的衣服前,絕對要洗澡,所以當邢黛月坐在床上抱着那件紅色棉服盯着手上的紙條發了一會兒呆後,還是果斷去了浴室。

出來後,一身清爽。

吹幹頭發,換了件短款的黑色棉服,打開鞋櫃,看着為數不多的鞋,在愛情和生命之間衡量了一下還是穿了那雙烘幹的雪地靴。

翁墨清沒住翁家的大別墅,而是搬到了政府給分的機關公寓裏。

政府分的,就是好啊,單身公寓也有140平米左右,不像她租的那個,小的除了衛浴就擱得下一張床。

電梯叮聲過後,她走出,對着锃亮的門打理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好幾眼才尋了過去。

1204,拐了個彎,靠左邊的那家就是。

她前腳才按下門鈴,豈料後腳這門就開了,首先出來的是一團黑色的物體。

見着來人,手裏提着垃圾袋的男人明顯一愣:“是你?”

許是機關單位供暖太足的關系,翁墨清臉色紅的羨煞旁人。

邢黛月抿了下唇,尾随他去了樓道裏丢了垃圾,擺了個很受傷的表情:“不是我,難不成還是你養的小蜜?”

翁墨清最煩她這副無賴的調侃樣,手一撐,和門圍成一個封閉的空間,堵着她:“對,小蜜在裏頭,邢小姐要不要回避一下?”

看着她的男人頭發亂蓬蓬的,像從被窩裏剛爬出來,白色家居褲配着黑色的V領線衣,長腿,窄臀,瘦腰,寬肩,那男人就一黃金比例。

大權在握,人又長得好,這樣的男人扔在垃圾堆裏都有人搶着收,再看他這副臉紅的滴血的樣子,活像剛剛做了某場激烈的運動,盡管不相信,邢黛月還是柳眉一豎,哼了一聲:“組織上有沒有告訴你遇到問題不能回避,要解決,讓開!”

她勢頭擺的很足,這次翁墨清沒有阻攔,反而看着她黑着臉的樣子勾了勾嘴角。

“怎麽樣,找到小蜜沒?”翁墨清雙手環胸,倚着牆,看着裏裏外外進進出出查崗的女人。

邢黛月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找什麽小蜜,只不過借着這麽個機會把他住的地方打量了一遍,總結出兩個字:癖精。

一個大男人住的地方,一粒灰塵都找不出,不是癖精是什麽?!

心裏雖然沒怎麽想,這嘴上依舊不饒人:“不錯啊,這小蜜溜得挺快。”

翁墨清笑,是仰着脖子無聲的那種,邢黛月過去,擰了下他胳膊,隔着布料,她也能敏銳地感覺到那燙人的溫度,再一看那人紅豔豔堪比美嬌娘的臉,問道:“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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